第111章 灭规矩(3/3)
算怎么办?”
“怎么办?”秦诏仿佛不解:“当然是守着你了。
”——因这些时日分开太久了,秦诏实在没忍住,凑近过去,克制着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等得起,燕珩,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
”
“我知道的……”他将手指落在燕珩心口上:“这儿,只有我。
你不过是说狠话。
但那狠话,都是燕王说的,却不是‘我的燕珩’说的。
”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秦诏道:“我等着你,燕珩。
”
燕珩垂眸,微微一笑。
他握住秦诏的手腕,却不知如今,这句话里面,还有多少的热切了……秦诏那等态度奇怪,实在无怪他揣测。
——“秦诏。
”
秦诏俯身,态度仍那样的顺从:“嗯,燕珩,你说……我在呢。
”
燕珩忍住了。
他实在不想如那等妒夫一等,责问他为何如今冷淡了。
因而,那话平静,只说:“无事,叫相宜进来吧,寡人正好想问问,那等革新之业,到底如何了?”
秦诏点头,待将人唤进来,他轻咳一声:“大人最好,将革新大业说清楚,好让燕王放心。
”
相宜有问必答,然而因他所接触的官衙更低一等,那话没几句,燕珩便有些不耐了,嫌他没得紧要。
这位帝王抬眸,反问秦诏:“你叫他——主持大业?”
秦诏道:“上头还有公孙渊和闻呈韫。
”
相宜并不知那话是什么意思,还自以为是呢!他说罢紧要事之后,竟然开口跟燕珩说:“听闻秦王要与您喜结连理,难道王上您,也同意了吗?”
秦诏脸色微变。
“这等无关之事,大人就不必管了。
”
相宜忙道:“您二位,有父子之名,怎能……”
燕珩微微笑,没说话——嗬,瞧着他春风得意,倒要学忠臣腐朽那一套了。
秦诏自旁边走近前来,那眉眼压低,幽深之中分明酝酿着浓重的风雨,他开口:“相宜,本王叫你,住口。
”
“此举荒唐,纵您不爱听,臣也要说,难道燕王要做俘虏、还要做您的‘妇人’吗……”
秦诏抬腿给他一脚,冷嗬:“荒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指手画脚——相宜,你不要以为,革新之业,没了你不行。
”
“什么俘虏、妇人,他是我的燕珩,是天子!”
那声音低沉的仿佛硬从喉间挤出来的:“信不信,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儿,本王就杀了你。
”
相宜轻哆嗦了一下,因被吓唬住,才要开口告饶,试着说些什么别的,好缓和人的怒火,秦诏便扬声道:“来人,将这老贼压下去,关进牢里——没本王的旨意,谁若求饶,一律下狱。
”
相宜被人拖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呢。
燕宫里,那些人一天八百回地劝谏燕珩,从没见他们燕王将谁下狱。
相宜并不识相,他也不瞧瞧,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位说一不二的桀骜秦王,在关系燕珩的任何事上,都如斯小心翼翼。
更何况,他最不惧的,就是杀人。
——待将相宜押下去,秦诏这才往人跟前跪:“燕珩,他……他的话,你别放心上。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日后,再不会让这样的风言风语,到你耳边。
”
“难道你杀了他,天下人便不说吗?”燕珩垂眸睨他,还有兴致拿拇指摩挲他的颊肉:“秦诏,风言风语,杀不绝。
寡人随你奔至临阜之日,便已然预料到了今日。
”
秦诏那么一刻,仿佛才明白了些别的。
他一直以为他父王狠心。
实际上,是他用尽了软磨硬泡,将一个威名震慑天下的帝王,拖入泥潭,把人那一袭华裳,泼染了无数血色。
他不管不顾。
燕珩便守在那阴影之处,不动声色地替他摆平一切。
——五州之行,江怀壁要解药之法,江骊来信询问意见,得燕珩点了头,方才敢送去。
他借兵马,燕珩叫人在紧密封锁的边境给他开了条口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他赢,少吃些苦。
——他夺周,得虞国相助,才胜得那样容易,难道仅仅是美人计吗?未必。
那时,燕珩去信虞自巡,帝王之诏只有一句话:若攻周之战得胜,寡人许你虞王之名。
虞自巡自以为得意,猖狂出兵。
——他不战而胜,妘澜献国,不止为了生民,还有燕王之诏。
那话怎么读都是威胁:若汝等不肯献国,寡人便派燕兵亲自去取。
这些……秦诏都不知道,罢了。
燕珩原以为,秦诏夺了天下,大约会捧着玺印,跪倒在燕宫软香的大殿之中,跪倒他身边。
如此刻一样,说:“我爱您,我将天下夺来献您。
”
他想,在那一刻,他大约会赏他什么……恩宠、特例,王侯之名,许他在高高在上的光辉里,守在自己身边。
他若是不愿意、不肯回来,那自己便只能将他所打下来的天下,夺回来。
而后,将那等野心扼杀住,只给他鸣凤宫的一榻,只有日复一日的临幸。
后来,他的心,越来越向着后者偏移……因秦诏的野心实在太大,欲壑难平。
坐在天子宝座上,他无法容忍——可他没想到的是,那野心背后,竟还有更深的爱意。
帝王从不信爱。
但秦诏,剖开了心给他看。
秦诏坦诚:他想要权力,但想要的……是他所爱的权力。
秦诏又甘愿献上一切,江山不顾,政事不问,为的却是叫他吃醋。
那时刻,他不爽利,却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总之,希望他做帝王、如最张扬的纸鸢似的飞在天幕的期望,和将他困在掌心,狠狠攥住的自私,交织在一起,叫他也不由得难堪起来……
燕珩在想:
那颗种子,到底要种在哪里?
他以为,是该种在后宫,长在一个孩子身上。
可后来,他也想种在秦诏身体里,和秦诏一样的欲念,和秦诏一样的隐忍和咬牙,才能克制住。
再如此刻,那等俘虏、西宫之语,递在耳边,他竟平静地听着。
事到如今,他仍只剩下两个选择。
杀了秦诏。
夺回天下,连带着被秦诏偷走的心。
只有杀了他,那颗心才会落回这副身体里,否则,永远为他牵挂着……
抑或,爱他,一直爱他。
让他成为自己的种子,在这宝座上,生根发芽,让他的身体如坠下的纸鸢,沉沉地落在自己怀里,抱紧。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绑在两人之间;在这世间,秦诏也仅仅……只剩了这样一根线。
而燕珩,其实一直都知道,那根线,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