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坏春天【精修】坐我脸上(3/3)
他眯了眯眼睛,似是忍不住笑:“车都走了。
”
好像这才开口,在周围这七嘴八舌里说了第一句话。
“……小屿少爷,您说什么?”小领导愣了愣,都没反应过来。
黎雾顺着往下看。
名单上或许真的没打印她名字,那辆笨重的大巴车,突突突地没入了烟雨之中,很快不见踪影了。
薄屿微微勾起了嘴角,这句是对身边人说的:“送我们回去。
”
“小屿少爷,那边特意和我交代过了,”小领导左右为难,“你今天回南山路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
“谁说回南山路了,”薄屿没耐心,掐了烟,“她回哪儿我回哪儿。
”
“还没给您介绍完这船怎么造的呢……”
“你看我是有兴趣听完的样子?”
“……”
你还挺直接啊。
拿走了旁人手里的伞,于是,那伞面就朝着黎雾头顶上倾斜过来,雨声寂静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黎雾只得跟上他。
“哎……”
后头一群人都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实习宿舍楼门口有个基本没什么人理会的签到处。
黎雾习惯了每天回去就签,眼见那个送他们回来的小领导眼巴巴、又无比欣慰地看着他们进去,她写好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问:“帮你签吗……”
还没抬头,他就丢下她走了。
她还是拿起笔,端端正正写下他名字:
薄屿。
“我给你签了哦……”她做了好事当然要留名,不忘对他的背影强调。
他没回头。
像是他们从未相熟过。
楼里男女混住,时常会听
到一些暧昧八卦。
比如那天晚上,黎雾听李多晴说,隔壁学校有男孩子带着女孩子夜不归寝去酒店了,惹出了点什么事……
她满脑子开始冒出一句句的。
“喜欢她这类型的。
”
“要我主动去找你吗。
”
“你怕和我在一起很晚啊。
”
“都要坐我脸上了。
”
如此云云。
这些乱七八糟在她脑海里盘旋整晚,连那句时日久远的“薄屿,我想跟你接吻”一齐作祟她的睡眠。
浑身上下热腾腾,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羞耻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她肚子疼醒了。
本以为只是着凉,迅速冲了个热水澡,生理期不约而至。
每个月来例假,黎雾都很痛苦,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她都很难爬起床。
实在不得已,下午实践活动和老师请了假。
实习老师这才想起有她这么一号人,南城大学土木系,好像光顾着去注意薄屿去了。
还和她开玩笑:真是人如其名,一把雾似的,看也看不见。
——这好像,也是黎雾这二十二年的生活状态。
实习那阵子,她皮肤上经常起小疹子,又疼又痒的,药膏也用完了。
加之赶上生理期,简直是一种煎熬。
无论是大学填报志愿,还是这次实习分配,南城都不是黎雾的第一选项。
她并不喜欢太潮的环境,港城已是她的极限。
记得小时候家里还没搬到楼房里,爸妈摆小摊做生计,带着五六岁的她,住在港城海滨老区的廉租房里。
那时“家”只有一室的大小,爸让妈陪她睡床上,他打地铺,黎雾每天写完作业,躺在地铺上看一看书,再看看窗外的星星,不等他们收摊回来,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醒,一家三口都挤在地板,爸妈抱她睡在怀里。
过去,黎雾只知道她爸那阵子落下了风湿病,她到了比港城更潮湿的南城,经常后脖子起湿疹,才知这或许是那时候落下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女孩都会痛经痛到死去活来的,在南方生活惯了的女孩子们也不会起丑丑的湿疹。
所以都怪南城。
——都怪南城。
让她耳边,满脑子,这阵子,每个晚上。
几乎都是薄屿。
连阴几天的冷雾雨。
那天,整栋宿舍楼都很空旷,静悄悄的。
李多晴出门之前,找楼管借来了一只小锅,熬了红枣姜茶。
喝下去,黎雾睡了一觉再醒,舒服多了。
她爬起来把论文敲完,更精神了点。
于是又登陆了那个射击游戏。
Shooter在线。
——整栋楼的人不是都实践去了吗?
黎雾心想,可能今天的实践任务并不重,还有时间给他们打游戏,她顺手拉他进组。
这两天她照着攻略学了不少呢。
Shooter进组了。
连痛经这回事都忘了,她想学着他那晚的口气“嘲讽”两句,又觉得不该这样。
——算了。
她也还没学会在游戏里嘲讽别人。
如果李多晴在就好了。
黎雾经常能听到她可以不带一个脏字,有条有理直击要害,让“坑人”的队友惭愧不已,连连告饶。
黎雾记不清,李多晴的这位朋友是叫“张喆一”还是“张一喆”,还是什么排列组合。
当然她也没开麦直呼大名,单刀直入,拉他组排游戏。
她的胆子好像还没这么大过,男孩子和她搭话,她第一反应都是躲一躲。
就他俩,看样子是组不够五人了。
李多晴她们不在。
Shooter这人倒是爽快,这回也没指摘她一如既往像个跟屁虫,全程跟着他。
有好的装备了,他甚至还会第一时间丢给她——黎雾认为,这是对她上次作为新手和他玩得很漂亮的“奖励”。
多少记仇那天他的那句,这一次,她更“精心”挑选了些“破烂”丢给他。
这人也真是好笑,什么也没说,捡起来一件件乖乖穿上,还当着她面,和她的那一把破枪换了,继续带她冲锋陷阵。
故意耍帅似的。
黎雾承认,这件事上,换来了她那么一丝丝好感。
中学时代,她也有过有好感的男生,会借给对方作业抄,每天路过篮球场会在意他在不在,如果当天他值日,她会放学故意晚走一会儿,以便他能和她搭个话。
在这方面,她实在不算个主动的人。
要是按照别人评价他们“土木系”的那个词——应该就是“闷骚”。
高三薄屿转来崇礼,那样的空前盛况之下,黎雾偶尔背单词累了,做数理化的题目做烦了,也会趴在窗口,看着他被人群簇拥,或是在球场奔跑。
甚至高考放榜那天她和他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南城大学”一栏之后,每每经过学校门口,她都会驻足,以确认不是看错。
大学四年,哪怕太过习惯了他过分耀眼的存在,他经过了的、停留了的地方,她也会偶有侧目。
本以为会一直毫无交集的。
……等等,现在也算是毫无交集吧?
【赢了。
】
结算界面跳出来之前,Shooter突然打字。
再来再来!
黎雾赶紧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迫不及待邀请他进入下一把。
这次,她还放了狠话:【你自己捡破烂,我这次不管你了。
】
他很快回了她:【你这么忍心?】
不知怎么,想到他这时或许在笑,她的脑海里第一浮现的,居然是薄屿的脸。
【反正你很厉害啊……】
她不是很愿意承认似的。
Shooter漫不经心。
【怎么厉害了。
】
……这个人?
还要人夸你个所以然啊?
黎雾的脸颊微微生了热,忍不住用手在一旁扇风,后脖子又过敏了,那一块儿好似也在跟着烧起来。
……她明明,还没见过李多晴的这个同学。
她不说话了。
进入游戏之前,Shooter敲了行字。
【没你我怎么赢?】
黎雾承认她膨胀了不少,并且信心暴增,她跃跃欲试地,做好带他大杀四方的准备。
谁料一进去,就卡卡的。
她甚至以为在用自己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玩儿。
从军需飞机落地,好半天,“小雾”在原地动也不动。
宿舍在楼层拐,网络偶尔会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波动。
她有点儿着急了,右上角的小地图上,那些脚印一层层包围过来。
四周枪响不断。
切进聊天界面,她打字。
【那个,我这边的网太卡了……】
这时,Shooter的麦克风闪烁。
是一道熟悉的,好像也不那么熟悉的,低沉又懒洋洋的男声。
“下来找我。
”
……不是?
李多晴的同学吗?
怎么听着像——
黎雾的心跳好像往嗓子眼窜了一窜,她打字的指尖儿滞在屏幕。
还是那道声音,Shooter对她报出房间号:“306,你下来。
”
“……”
“快点。
”
他没耐心了。
嗯。
的确是他。
忘了怎么找到306的。
也许并不是很难找,离开宿舍之前,黎雾又注意到了自己脚趾上,那一枚枚鲜艳的樱桃红色。
的确很漂亮。
那天晚上刚涂好就跑上跑下去偶遇他,她好像是想给他看看。
或许是知道了她一定会来,他特意为她留了门。
黎雾站在门口,还是表示礼貌,自然又紧张地敲了敲,推门进去。
整洁干净的男生宿舍,看起来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住,四下却找不到任何一张可以让她坐一坐的凳子。
薄屿懒洋洋趴在床上,操作屏幕,行云流水的。
黎雾看到,他右手背上敷着什么药贴。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尖利的枪响。
“你不关门吗?”
薄屿也没看她,问。
黎雾“哦”了声,赶紧过去,把门关上了。
他们之间更私密了。
黎雾又回来,小心翼翼地,尝试坐在了他的床边,薄屿没什么反应,操作着Shooter大杀四方。
不够舒服和自在,她又往里坐了坐。
于是就这么上了他的床。
果然,他这里的网络要好一点,定睛看屏幕,“小雾”还好端端活着。
只是周围已是一地“盒子”尸体。
全是他兢兢业业开枪撂倒的。
“小雾。
”
他突然唤她。
她心下一凛。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捡捡周围那破烂,”薄屿淡声地,终究忍不住笑意了,“看看有没有你要的?”
黎雾撇撇嘴,“你是不是记我仇啊……”
“我记你仇干什么。
”
“这是你的号?”
“重要吗,”他说,“还是你以为是谁才来的?”
好问题。
洗过了澡,头发没吹干,就用一根头绳儿绑起来。
黎雾还是有些拘谨,双腿蜷缩在他床边,低下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指甲油。
真好看啊。
她第一次略带自恋地想。
“小雾。
”
“……嗯?”
“过来跟我。
”
“好。
”
一局游戏,他们配合默契。
他始终叫她“小雾”,她嗯嗯啊啊地应,明明四年的同学了,却不好意思直呼他大名。
只有耳根子热得很。
她想,那时也许是为了方便交流,所以他坐了起来,微微靠在了她身后,维持着与她不近不远的距离。
而她生得纤瘦,宿舍床又窄,仿佛被他半圈住了……
太近了。
“小雾。
”
她集中注意力,尽力不被他分心了:“我捡了点三级装备……”
“接过吻吗。
”他问。
“……”黎雾微微一愣,手指在屏幕无措滑动,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
眼见战局白热化,四面枪声热烈,有人跳她眼前了。
她却是耳膜嗡嗡,以为是自己听错。
薄屿放下手机,淡淡看着她,“到底有没有。
”
男孩子干净清爽的气息,从她的唇上方低沉下来。
他向她倾身了些,停在半道。
耐心等她的答案。
“……”黎雾反应过来时,已经跌入了那双倦淡着笑意,好看的眼睛里。
只是微小的倒影,她也看到这一刻的自己在他眼中,变得很好看。
她怔怔瞧他,就像是从月光充盈的窗口望向他的那个夜晚。
“那天,不是我喊的……”她现在才想起辩解。
薄屿“嗯”了一声,敛低了眸,认真地问:“那你想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