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怦然心动(2/3)
他细致周到的礼节里又有着明确的距离感。
女客们虽然欣赏他,却都无意更近一步。
邮轮的行程已过了大半,还有一日就抵达香港了。
宋绮年已将老卡特夫人的那件蓝色丝绒晚装改好了,剩下那一条和总统夫人同款的裙子也只剩一点儿收尾的活儿。
眼看短暂的假期即将结束,大伙儿都有点恋恋不舍,又对船上的娱乐有些乏味了。
“你想去打壁球吗,傅先生?”卡特问。
“好呀。
”傅承勖欣然同意,“我也很久没有活动过了。
”
一大伙儿人跟着去了球场。
傅承勖不仅牌技出众,运动神经也远比卡特发达。
赌桌上,卡特还能和傅承勖较量一番。
但是在球场上,卡特完全不是傅承勖的对手。
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傅承勖已经很有魅力。
球场上流淌着热汗、黑发凌乱、肌肉爆发的傅承勖更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雄性的刚健之美。
女客们一个个脸颊上浮现薄红。
连老卡特夫人都忍不住对宋绮年道:“这个男人让我想起了家乡的马。
那种皮毛油亮的黑马,俊美、健壮,奔跑在草原上……”
“……”宋绮年活了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听到这么肉麻的描述。
这时,卡特败下阵来,走到场边大口灌着水。
傅承勖朝袁康打了个招呼:“方先生,来一局?”
袁康一笑,接下了战书。
宋绮年确定,袁康就算会打壁球,也是这几天新学的。
但是壁球的技术和规则本也很简单。
以袁康的聪慧和运动能力,还真的能和傅承勖较量一番。
丢过硬币,袁康拿到了始发。
他朝傅承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将球抛起,一拍子挥了出去。
这一招又狠又快,灌注了十成的力气。
球与球拍撞击之际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人下意识担心球拍会破。
球射向墙壁又反弹回来,速度快如子弹。
傅承勖纵身一跃,宛如一头猎豹,将球稳稳接住,挥向墙壁。
只一个来回,场外的太太们都下意识抽了一口气。
宋绮年满是兴味地挑了挑眉。
果真,一开局就充满了火药味。
两个男人都铆足了劲儿,每一次挥拍都凶狠果断,杀气腾腾。
这哪里是在打球,分明是在暴揍一个仇人!
场内噼里啪啦脆响不绝于耳。
球弹跳的速度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弹射的角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刁钻。
两个男人敏捷地在场中奔跑跳跃,左扑右拦,如山中猿,林中鹿。
宋绮年还能分辨得清那两个男人的一招一式,旁人早眼花缭乱。
“我的上帝。
”卡特瞠目结舌,“这是中国功夫吗?”
这只是男人幼稚的好胜心罢了。
宋绮年在心里嘀咕。
最终,傅承勖漏了一个球,袁康小胜。
偏心傅承勖的女土们不禁发出一声遗憾的长叹。
老卡特夫人倒是开心地拍了拍手。
“领教了!”傅承勖笑着同袁康握手。
袁康也很有风度地说:“你之前已经打了好几场,我胜之不武。
”
两个男人气喘如牛,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袁康下意识撩起衣服擦脸上的汗。
在讲究的场合,这是个不雅的动作。
绅土应该用毛巾擦汗。
但袁康露出来的胸膛和腹部,肌肉结实健美,且被汗水浸得油亮。
宋绮年的耳朵捕捉到女客们一片轻轻地抽气声。
礼节归礼节。
人总是很难抵抗一些原始的吸引力。
宋绮年有些不甘心地望向正用毛巾擦汗的傅承勖。
她没见过傅承勖那种样子,但很肯定他衣服下的风光丝毫不比袁康逊色。
傅承勖似乎读懂了宋绮年的眼神,语重心长道:“情况还没有坏到需要我卖弄美色的时候。
”
宋绮年扫兴地撇了撇嘴。
不过,袁康很快就为他这一举动付出了代价。
老卡特夫人掏出手帕,温情脉脉地给袁康擦汗,长满老人斑的手在他脖子上来回抚摸。
“哦,我可怜的孩子。
你一定很热吧!瞧瞧,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众目睽睽之中,袁康不能一把将老太太推开,忍得脸都青了。
宋绮年咬着唇,肩膀颤如抖筛。
最后还是傅承勖做了一回好人,提议:“甲板上有个酒会,我们去喝一杯吧!”
“我去换身衣服!”
袁康趁机从老卡特夫人的魔爪下挣脱了出来,逃命似的跑走了。
头等舱的甲板上,乐队奏着轻快悠扬的音乐,空气里荡漾着轻声笑语。
乌金悬在西海面,将天空与海染成同一片玫瑰色。
客人们都沉浸在这半金半幽蓝之中,再丑陋的容颜也都被大自然美化了几分。
大伙儿都将之前的常服换成了正装,坐在一张长桌边,享受着海风和夕阳。
傅承勖和卡特兴致勃勃地聊起了美国政坛的一桩丑闻。
对话里有太多宋绮年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她觉得无聊,便去栏杆边看风景。
宋绮年换了一条浅黄色苏绣兰草的薄绸旗袍,挽着一条珍珠白针织披肩。
夕阳的余晖落在女郎身上,衣裙生辉,周身笼罩着一层浅浅光芒。
老卡特夫人也换上了那条由宋绮年修改过的裙子,腰身贴合,展现出了久违的曲线。
“她的手艺是不错。
”老太太夸奖着,“可见中国人也没有那么笨……”
袁康听不懂老太太在说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不由皱了皱眉。
海风吹着宋绮年短发的发梢和旗袍的下摆,半透明的薄纱衬裙轻轻翻飞,她窈窕的身影远远望着就像一尊精致的美人瓶。
她确实不再是玉狸了。
袁康的胸口坠着一股沉甸甸的失落。
那个被他亲手从街头捡回来,一起长大,一起闯荡江湖的女孩,已经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曾以为他们会永远像小时候一样肩并肩走下去。
可事到如今,再不舍,他也得承认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更让袁康心头过不去的是,玉狸还找了一个人替代了自已在她身边的位子。
她并不是不需要同伴,而只是不再需要他。
袁康忍不住问傅承勖:“你对阿狸有什么打算?”
傅承勖朝袁康淡漠地看了一眼,又继续望着宋绮年的身影。
“宋小姐对自已的人生有安排。
我只用支持和给她提供必要的帮助就行。
”
袁康嗤之以鼻:“你们这种男人,还不如那些坏在明处的花花公子。
至少他们从不掩饰自已居心不良。
不像你们,成天把尊重女人挂在嘴边,标新立异,结果还不是对她们始乱终弃。
”
傅承勖淡然道:“我无法改变袁掌门对我的看法,但我觉得以你对宋小姐的了解,应该不会认为她会是那种没有脑子的女人。
”
袁康语塞,冲着傅承勖怒目以对。
傅承勖从容地迎接着他充满挑衅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击打出无形的火花。
一个英姿勃勃、锋芒毕露;一个沉静如渊、稳重内敛。
一场无声的对决就在这一刻拉开帷幕。
远处忽而有了点小骚动。
经过几日的航行,宋绮年在船上早就艳名远播。
此刻眼见佳人落了单,有些早就觊觎她的男客终于找到了机会,前去搭讪。
三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将宋绮年团团围住。
宋绮年一脸明显的不耐烦,却又一时走不了。
袁康眉头一皱,就要起身过去。
傅承勖却示意他少安毋躁。
“你什么意思?”袁康不悦。
傅承勖镇定道:“应对这种情况,宋小姐一向游刃有余。
”
果真,只见宋绮年假装摸头发,抬手打翻了其中一个男子手里的酒杯,趁着那一瞬的混乱从包围中抽身而出。
“瞧!”傅承勖微笑,“她很能干。
”
可惜他的微笑并没能持续很久——那三个男人不死心,又追了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宋绮年并不想大闹起来成为众人的焦点,只得尽力躲闪。
可这些拆白党追逐女人的本事与生俱来。
他们亦步亦趋,围追堵截,像一群豺狗追着一只白鹿。
傅承勖和袁康再次对视。
“现在呢?”袁康怒问。
傅承勖沉着脸站了起来。
两人再次展开了较量。
袁康抢先一步冲上前,撞上其中一个男子,将一块奶油蛋糕糊在了对方的裤裆上。
傅承勖端起一杯鸡尾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一扬手,尽数泼洒在第二个男子的领口。
男子气急败坏,扭头找元凶,傅承勖早转去了他身后。
宋绮年在人群里敏捷地转了方向,避开了第三个男人。
袁康紧随而至,同那男子轻撞了一下,指间一把锋利的小刀挑飞了男子裤子上的纽扣。
男子刚走两步,突然裤腰一松,裤子哗啦下落。
他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再顾不上什么美人。
宋绮年朝着通往船舱的大门快步走去,没想到那个被糊了蛋糕的男子也正好朝这边走来。
见到宋绮年,他露出惊喜之色。
宋绮年啼笑皆非,再次急转,却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迎面走来。
眼看要同老人家撞上,一只手将宋绮年一把拽了过去。
宋绮年猛地转了一个圈,浑身绷紧,紧接着被一双熟悉胳膊搂住。
熟悉的皮革香水的气息涌入鼻端,入眼是男子凑得极近的、温柔含笑的俊脸。
“是我。
”傅承勖低声道。
宋绮年瞬间放弃了抵抗。
袁康拨开人群追了过来,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傅承勖把宋绮年带进了舞池里。
乐队正演奏着一首节拍轻快的乐曲,配着徐徐晚风,漫天落霞。
海风吹拂之下,宋绮年的袍角翩翩飞扬,身躯被勾勒得极之妙曼婀娜。
两人随着乐曲轻轻摇摆。
半明半寐之间,彼此的面孔都格外漂亮。
傅承勖低垂看着眼,注视着宋绮年明月一般的面孔。
“LabelleÉpoque。
”他忽然低声呢喃。
“什么?”宋绮年没听懂。
傅承勖道:“不是让我给你的店铺起个洋名吗?我想好了,就叫‘LabelleÉpoque’。
在法文里是‘美好年代’的意思。
要是翻译得更文雅一点,大概就是……‘绮年’吧。
”
纯然的惊喜自宋绮年的眼中溢出。
“这个名字我喜欢!你也知道的,‘宋绮年’并不是我的本名,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就很喜欢。
绮丽的年华,美好的时代,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
”
“我也很高兴你喜欢这个名字。
”傅承勖笑意加深。
宋绮年仰头望着舞伴,夕阳和灯光勾勒着她秀丽的五官,落在她秋水般的眼睛里。
傅承勖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一个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打破了绮丽的气氛。
“喂!你!”男子的衬衣上浸着一摊酒渍,正是傅承勖刚才的杰作,“刚才就是你泼了我酒,是吧?”
傅承勖没搭理对方,带着宋绮年往角落里而去。
“喂!问你呢!”男子追了过来,朝傅承勖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