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前任订婚(3/3)
掩饰不住了。
四秀取代了贤文,端着香槟和酒杯走了过来。
宋绮年一看那香槟,是店里最便宜的。
四秀悄悄朝宋绮年使了个眼色。
显然她觉得这两个客人不配用好酒招待。
覃凤娇喝着香槟,道:“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
我想在宋小姐这里做一条订婚宴上穿的裙子。
你……不介意吧?”
看来她还没死心,不看到宋绮年露出醋意不罢休。
这一刻,宋绮年深深怀念江映月,很想听她大笑着说:“我早就料中了!”
很想听她会如何用辛辣的语言把覃张二人点评一番。
“当然没问题!”宋绮年落落大方,“我为什么要介意?不光如此,我决定了,这条裙子就是我送你们俩的订婚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宋绮年甚至还热情地握住了覃凤娇的手。
覃凤娇此刻的表情,宋绮年真恨不能拿相机拍下来。
“我就说了,绮年会替我们高兴的。
”张俊生的语气饱含着鄙夷和讥讽,“她一向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
他刻意在“心胸宽广”四个字上加重了语音。
这可不是一句该对未婚妻说的话。
覃凤娇的脸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宋绮年还不放过她,趁热打铁,把她拉去更衣室量身。
覃凤娇骑虎难下,不得不配合宋绮年。
宋绮年一边给她量尺寸,一边拉家常。
正式的婚礼在什么时候?蜜月打算去哪里过?婚后是住张家,还是小两口单独住?连打算要几个孩子都问了。
覃凤娇被宋绮年指挥得团团转,下意识逐一老实回答。
宋绮年当场就根据覃凤娇的身材特色设计了一款西式小礼服,还推荐了一块极精美的粉色法式蕾丝料子给覃凤娇。
覃凤娇见设计图上的裙子确实漂亮,心道这宋绮年果真有两把刷子。
宋绮年把覃凤娇送回沙龙时,惊讶地发现,张俊生竟然一个人把香槟喝完了!
“都弄完了吗?”张俊生起身,“伯父还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呢。
”
他没有明显的醉意,只是说话带着淡淡酒气,笑容也满是敷衍。
但是覃凤娇对这个得来不易的未婚夫十分满意,以至于看不到他的疲惫和厌烦。
她小鸟依人地挽着张俊生的胳膊,同宋绮年摆手道别。
送走了张覃两人,宋绮年迫不及待地给大门落了锁。
柳姨从后面走了出来,朝窗外两人的背影唾了一口。
“小人得志!”
“你在骂哪一个?”宋绮年笑问。
“有区别吗?”柳姨道,“一个卖身做赘婿,一个捡了你不要的破鞋当作宝。
自家关上门庆祝就够了,还上门来嘚瑟。
那覃小姐的爹还是什么海关总长……”
“海关海务司的副司长。
”宋绮年道。
“反正是个官。
”柳姨道,“她一个官家小姐,行事还这么小家子气。
”
“谁说官家女眷就得雍容大气的?”宋绮年笑,“咱们开张这么久,小家子气的官太太也没少见。
”
苗学新好奇地问:“这个司长是管什么的?”
“副司长。
”宋绮年纠正,“管船的。
通关的货船都要向他报告,还负责缉拿走私的船。
听说是个肥差呢。
”
柳姨道:“贪官一个!难怪把女儿养得眼皮子这么浅。
”
“好啦。
”宋绮年给柳姨揉肩,“就覃凤娇来说,这也许是她人生中唯一可以炫耀的时刻,就别和她计较了。
”
四秀道:“她将来生了儿子,没准也要嘚瑟呢。
”
柳姨冷笑:“女皇帝也会生儿子。
这算什么本事?”
“好啦。
”宋绮年拍手,“累了一天了,咱们赶紧吃晚饭吧。
”
大伙儿朝后厨走去。
宋绮年走在最后。
她幽幽地朝斗柜上的兰花和相框望了一眼,关上了沙龙里的灯。
张覃二人的订婚宴就在十天后。
送覃凤娇的裙子得插队赶制才来得及。
宋绮年的裁缝们手里的活都排得满满的,不论抽谁,都会延误别的订单。
宋绮年只好亲自给覃凤娇做裙子。
次日忙了一整日,裙子大致成型。
只是外面那一层古董蕾丝十分精贵,只能手工缝纫拼接。
深夜又下起了雨,宋绮年独自一人待在工作间里,一针一线地缝着蕾丝。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听收音机,雨声是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
直到一串浅浅的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轻且灵巧,并不是傅承勖那种沉稳徐缓的风格。
所以宋绮年听到了也很镇定,没有回头。
袁康拨了拨头发上的水珠,走进了工作间里。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有些好奇。
他转了一圈,左右张望,最后才停在宋绮年身后。
宋绮年专心缝纫,头也不抬道:“桌子上有凉茶和糕点,自已拿。
”
袁康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拿起一个肉松蛋糕,津津有味地吃着。
“江映月的弟弟今天来巡捕房了,把她的遗体领走了。
”
宋绮年这才停下了手里的活,起身朝袁康望去。
“他打算在哪里办丧事?”
“回广州。
”袁康道,“他今天就把遗体带去火葬场了。
”
“今天就火化了?”宋绮年低呼,“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好歹可以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我当时不在巡捕房。
是我同事给办的手续。
”
宋绮年心头充满说不出的遗憾。
就在她专心给覃凤娇做衣服的时候,她的好友已化作了一捧灰。
袁康在身上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又将它塞回口袋里,然后从工作台上捡了一块碎布递给宋绮年。
宋绮年摆了摆手,用力闭上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这个时候,落泪除了让自已显得脆弱无助,没有任何作用。
袁康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宋绮年身边。
“你回头在家里遥祭她,她要在天有灵,会感知到的。
”
宋绮年深呼吸,继续做着针线活:“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我就是专程来和你说这个事的。
”袁康道。
宋绮年紧捏着针,朝袁康望去。
袁康道:“我们确实有证据,能证明江映月并不是失足坠楼的。
但孙开阳今天突然带着一个亲卫来自首。
说那个亲卫当时在场,他为了救孙开阳,把江映月推下了楼。
那人已经收押了。
”
宋绮年呼地站起来,怒不可遏:“他找了个人顶罪!”
“这是显而易见的。
”袁康道,“但我们没有证据!上头的人天天逼着我们快速结案,我都好几天没回家洗澡了。
老子以前走大单生意的时候都没这么辛苦过!现在犯人也有了,又拿不出新证据,郭仲恺只有结案!”
“孙开阳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至少他的名声已经臭了。
”
“他名声本来也没香到哪里去。
”宋绮年愤怒,“他居然就这么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公道在哪里?”
袁康讥笑:“你真是做良民太久了,思考事情都变得像个良民。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公道?要是法律真那么管用,还用得着江湖人行侠仗义吗?你要想替江映月报仇,一枪把孙开阳崩了就是。
”
宋绮年愤怒得双手不住颤抖。
“是你非要做良民的。
”袁康嘲笑,“做良民的代价,就是眼看着朋友惨死,凶手逍遥法外,自已却无计可施。
”
“闭嘴!”宋绮年终于忍无可忍。
袁康悻悻,换了个话题:“你和傅承勖对质了吗?”
他这话题换了还不如不换。
宋绮年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袁康一眼。
袁康反而笑了:“看样子是谈过了。
怎么了?拆伙了?”
宋绮年没搭理。
“还真的拆伙了?”袁康乐了,“也是。
瞒着你这么大一件事,换谁都没法继续合作下去。
那地图现在在傅承勖手里?”
“你也别得意。
”宋绮年冷声道,“你当初也想抢画的。
要是给你得手了,孙开阳照样拿不到地图,照样会去骚扰江映月。
”
“可我是受郭仲恺指挥去挽救国家矿藏的。
”袁康理直气壮,“我们拿到了地图,会上交给有关部门。
孙开阳就会知道地图的下落,自然也就不去纠缠江映月了。
”
这一点,宋绮年倒没话反驳了。
“反而是你的这个傅承勖,到底安的什么心,想做点什么,谁说得清。
”袁康啧啧,“我一早提醒你他这人有问题,你却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还怪我小肚鸡肠。
现在怎么样?”
宋绮年再度放下手里的针,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问袁康:“你今天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吗?”
她眼中的悲伤与愤怒让袁康一噎。
“我是关心你……”
“是啊。
”宋绮年淡淡苦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挨了师父的罚,哭着来找你。
你一边给我上药,一边又把我骂一顿。
这是你关心人的方式,我知道。
”
“知道就好。
”袁康起身,“我回去了。
”
宋绮年忽而问:“你打算在郭仲恺那里混多久?”
袁康警觉:“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
“目前没有。
”宋绮年道,“只是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
这些日子里,你还破了不少案子呢。
”
“收拾了一些不对付的人罢了。
”
宋绮年摇头:“不止。
你破的那个谋杀假装成入室行窃杀人案,还挺精彩的。
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真警察了。
”
“你这是骂我呢?”袁康不高兴,“我的事你少管,好好地缝你的衣服吧。
”
出了“绮年衣舍”,大双跟在袁康身后,朝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大双先前就等在工作间门外,把那场对话都听到了,此刻一脸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袁康轻呵了一句。
大双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师父,那个江小姐,是师叔的好朋友吧?还有那个傅老板,和师叔……交情也挺好的,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袁康不耐烦。
大双忙道:“我就是觉得,这两个人都对师叔挺重要的。
但是眼下,一个死了,一个绝交了,师叔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可您刚才还一个劲儿嘲笑师叔,数落她的不是……”
“你是在替她打抱不平?”袁康喝问,“我那是在教训她,帮她总结犯的错!”
大双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觉得,您说的那些话,师叔自已也清楚得很。
但她一下没了两个朋友,这时候可能……更想听一些安慰的话吧?”
袁康愣住,下意识扭头朝铺子望去。
宋绮年那恼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浮现眼前。
还有她沉甸甸的嘴角,泛红的眼眶……
袁康的脚尖朝铺子的方向挪了挪,又停下。
“她……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