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接受问询(3/3)
上报纸哭诉。
换成普通人家的姑娘,被打死了都没人知道。
”
“哎。
你们觉得,人到底是不是她杀的?”
“不论是不是,照我说,那男人要是没死,过些日子,死的就是江映月了!”
女客们纷纷点头附和。
有一个年轻女客正是谈恋爱、找丈夫的年纪,担忧地问:“什么样的男人会打女人?”
宋绮年正给客人们添茶,闻言冷笑:“只有最下流、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去欺负妇孺!不然,他想打人,为什么不去除暴安良?”
客人们又是一阵点头。
宋绮年对那女孩道:“你不要光看男人怎么哄你开心,还要看他怎么对待身边的人。
对穷人,对跑堂的伙计,对家里的佣人是不是宽厚和气。
还有,那种男人往往都极霸道,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什么事都要他来拿主意。
你要是有自已的主意,他就很不高兴。
结婚前的不高兴,到了结婚后,就变成巴掌和拳头了。
”
不光这个女孩,其他的太太们也都陷入思索。
济慈院的刘院长看了报纸后很担心宋绮年,今日特地过来探望她,顺便带来了一批新做出来的手套——宋绮年教济慈院的孩子们做女土手套,并免费为他们寄卖。
刘院长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一个年轻女子。
虽然穿着一条朴素的旧旗袍,可看那女子白净的脸庞和双手,便知道她不是寻常穷苦人家的女人。
“是我表外甥女。
”刘院长告诉宋绮年,“娘家是做干货生意的,有几个小钱。
她打小就聪明,爹娘也疼爱她,供她念了女专,学的还是英文呢。
之前她给一个洋人老板做秘书,可洋气了……”
可这姑娘如今不光衣服灰扑扑的,神情也无精打采,眼里没有一丝光。
“没嫁对男人呀。
”刘院长叹息,“她还不如江映月。
她男人打她不说,还偷了她东家的钱。
她是个实心眼,主动把钱交了回去。
那东家倒是个好人,也没报警,只是把她辞退了……”
“她娘家人呢?”宋绮年问。
“她娘半点主意都没有,爹身体也很不好,没法给她撑腰。
出了那个事,她男人把她朝死里打,这孩子实在挨不住,便跑来投奔我。
”
济慈院也收留一些走投无路的女人,供她们暂时歇脚,躲避伤害她们的人。
宋绮年没少帮这些女人找工作。
这个叫何琳的姑娘比宋绮年还小两岁,正是女孩子家青春正盛的年纪。
可她却面如死灰,仿佛病入膏肓。
客人们讨论江映月的话语传入这何小姐的耳中,她似有触动,神情悲怆。
“是个聪明又勤快的姑娘呢。
”刘院长叹息,“整天带着孩子们做手套和袜子,你看,活儿可精细了。
”
宋绮年也看得出来。
孩子们的手艺还是略有些粗糙,一些工艺明显好许多的货,就是何小姐做的。
“她想找什么活儿?”宋绮年问。
这也是刘院长把何小姐带来见宋绮年的主要目的。
刘院长对何姑娘道:“你自已同宋小姐说。
”
何琳低着头,轻声道:“我之前给人做秘书,可出了那事,怕是再也没人敢用我了。
我肯吃苦,只要能养活自已,不用再回去,我什么都能做。
”
宋绮年也觉得此事棘手。
做女仆未免屈就了一个念过书的人,可稍微好一些的工作都需要有人作保。
钱虽不是何姑娘偷的,但世人难免把她和她丈夫视为一丘之貉。
“你先在刘院长这里安心住下来吧。
”宋绮年道,“我帮你多打探一下。
”
宋绮年心道,她估计还得去求傅承勖,看看他能给这位何姑娘找一个职位不。
如今这世道,念过书的女人都是凤毛麟角。
一个精通英文,又有工作经验的女秘书,在市场上还是非常稀缺的。
宋绮年不希望何琳的才华被浪费了。
“哟,王太太来啦!”柳姨忽然道,“您是来试衣服的吧?”
就见一位身段丰腴的妇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踯躅之色,看到店里客人很多,又稍微放了点心。
这位就是之前想做长鱼尾裙,被宋绮年劝着改了主意的王太太。
宋绮年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王太太,还担心您今天没空过来呢。
您的衣服快完工了,就等您上身试一试,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
客人里有同王太太认识的,笑道:“什么时髦的款式?赶紧穿出来给我们看看!”
“是我专门为王太太设计的新款呢。
一会儿也请各位一同鉴赏一番。
”
宋绮年说着,把王太太请进了更衣室。
女客们暂时把孙家大案放在一边,等着看新款式的衣服。
不一会儿,王太太穿着一条连衣裙,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女客们随即一声低呼。
王太太心宽体胖,个头又矮,一向打扮得又俗气,外貌很是不起眼。
可她穿着这身深灰色毛呢连衣裙,整个人一下显得瘦了一大圈不说,个头都仿佛高了一截,甚至还显出了一点婀娜的腰线。
众人定睛仔细打量。
原来裙子两侧拼接了黑色的布料,布料用对称的曲线修饰了身形,让身形如水桶的王太太瞬间清减了十来斤。
裙子本身是直身款式,遮住了王太太身上各处肥圆的部位,把她衬得挺拔且端庄。
再加上一双玛丽珍高跟鞋,王太太可不是在视觉上高了不少?
无须多问,王太太看女客们的表情,便知道自已穿这新裙子很好看。
她乐滋滋地转着圈照镜子,一边对宋绮年赞不绝口。
“宋小姐,还是你眼光好。
好在我当初听了你的意见。
瞧,外面穿我那件新大衣,去吃喜酒正合适!”
柳姨借机吹嘘:“哎哟王太太,你这么一穿,少说年轻了二十岁。
你和王先生一道出门,别人会以为王先生换了个新太太。
”
王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
亲眼见到王太太这个例子,在场有几个宋绮年的客户也立刻动了心。
“宋小姐,你上次和我说我适合穿哪个款式来着?你再和我说说?”
“我那件大衣,要是还没有裁布,就照你说的做吧。
”
宋绮年一边做记录,心里头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要成为一名设计师,首先就是要客人们接受你的设计。
如果这些审美落后的主妇们也都认可了她的设计,那就说明她的设计做到了雅俗共赏。
这为她将来从事高端时装定制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宋绮年的名字终于不可避免地见了报。
好在报道都很克制,说她只是江映月的裁缝,是江映月曾被孙开胜虐待的人证。
宋绮年一看这些报道,就知道傅承勖还是在背后为她打点了许多。
但是报纸对江映月却不怎么客气。
尤其是那些不正规的小报,为了博取读者眼球,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站在孙家人的立场上,把江映月描述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张老先生抖着早报,愤愤道:“真是世风日下,文人墨客整天追逐这种低俗报道!不过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里配占用报纸这么多版面?说起来,宋绮年怎么会和这种女人来往?”
“江映月只是绮年的一个顾客而已。
”张俊生解释,“那天事发突然,绮年看江小姐可怜,才暂时收留了她。
”
这日覃凤娇正好替母亲给罗太太送阿胶,顺便在张家用早饭。
覃凤娇虽然不再爱张俊生,可仍然对宋绮年满怀敌意。
听到张俊生维护宋绮年,她就反射性地要挖苦几句。
“宋小姐想必和江映月很谈得来吧。
”
这话放男人的耳朵里,并没什么不对。
但罗太太当即冷笑:“和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好谈的?我们这样正经人家的女人,看到那种女人都要远远绕路!”
覃凤娇笑:“俊生不是说了?江映月是客人。
宋小姐就是做有钱太太的生意的,哪能把客人往外赶?”
罗太太连连叹息:“为了赚钱,什么人的生意都做。
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已的名声?宋小姐以前多乖巧懂事呀。
可自打做起了生意,整个人都变市侩了……”
张俊生知道自已替宋绮年说话会引起覃凤娇的不满,可实在忍不住:“妈妈,我们自家就是做生意的,就少说别人吧。
”
罗太太没了声儿。
张老先生咳了咳,转了话题:“这个孙开胜也是,说起来也是世家子弟,竟然如此没有德行!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妾出墙,休了便是。
现在好了,落得一个被女人毒杀的身后名,儿孙都跟着丢脸。
”
张俊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先走了。
”
覃凤娇把张俊生唤住:“俊生,我要你陪我去一趟我二舅母家。
”
“我上午有课。
两节。
”张俊生耐着性子道,“还有,我下午和晚上也没空。
我在上财务和商贸的成人课,我告诉过你的。
”
“偶尔一天不去上课有什么大不了的。
”
覃凤娇拿起了手袋朝外走,张俊生不得不跟在她身后。
张老先生和妻子对视了一眼,都满脸别扭。
尤其是罗太太。
她虽盼望覃凤娇做儿媳,可见她对儿子如此颐指气使,心里不免窝着一团火。
“你还想凤娇做儿媳?”张老先生对妻子道,“还没进门就这样,等进了门,我们老两口都要看儿媳的脸色过日子了。
”
罗太太讷讷无言。
“你不妨还是多考虑一下宋绮年那姑娘。
”张老先生道,“她多少有些嫁妆,又能干,又不会摆架子。
”
“她不是立志要做个名裁缝的吗?”罗太太问。
“那不过是小姑娘家闹着玩的。
”张老先生不屑,“做裁缝能有什么出息?她要是真有本事,正好可以帮着俊生把咱们的生意重新撑起来。
娶妇娶贤,而不是娶钱。
会下金鸡蛋的母鸡远胜过金鸡蛋。
”
罗太太顺着丈夫的话去思考,又渐渐想起宋绮年的好。
比如她漂亮,会来事儿,这样的儿媳妇带出去很有面子。
又比如她父母双亡,只能依靠夫家,不会去补贴娘家。
虽然这姑娘如今心有些野,行事鲁莽张扬,但应该是缺乏长辈教导的关系。
等娶进来后,自已好好教导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