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3/3)
坚定,到底还是信了她。
在叶老板的指引下,马车很快在一处崖洞外停下来。
叶老板下车,熟门熟路地钻进崖洞,很快便摘了草药回到车上。
马车调转方向开始返程。
“这就是能去除墨香的药草?”
苏妙漪仔仔细细盯着篓子里的药草打量,“可就这么一点,够吗?”
叶老板竖起两根手指,“足够你印这个数了。
”
“两百本?”
苏妙漪失声嚷了起来,“那哪儿能够!我这书少说也要印上千本!”
叶老板噫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娘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叶老板,你看能不能回去再摘一些?”
叶老板皱眉,“那崖洞里的已经被我摘完了,若还要,那就得在这山里其他地方找一找……”
话音未落,车外骤然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戛然停下,车内两人一时失了重心,全都朝后摔去。
“咚!”
苏妙漪的后脑勺在车壁上磕了一下,厚实的金丝楠木,磕得她从软榻上爬起来时都有些眼冒金星。
外头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风声都停了。
苏妙漪心中不安,唤了一声车夫,“出什么事了?”
车夫的手哆哆嗦嗦从外面伸进来,将车帘掀开了一道缝,声音压得极低,还在微微打颤,“……娘子自己瞧吧。
”
苏妙漪朝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数十个穿着粗麻布短褐的壮汉站成了一排,拦在马车前,手里拿着砍刀和劲弩,正对着车帘的方向。
为首那人眼上横着一道刀疤,恶声道,“车上的,下来。
”
叶老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是鳝尾帮……”
苏妙漪的心骤然往下一沉。
可只是慌张了片刻,她就镇定下来,扬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是什么身份,便敢劫车?!”
车帘只掀开了一道缝,从外头并不能窥见车内之人,只能听得女子伶俐的声音。
匪首一愣,似是有些意外。
他侧过头,与身边之人耳语一番,随即才收回视线,又追问道,“说说看,你是什么身份?”
苏妙漪抿唇,抬手将那枚容氏令牌掷出了马车外,“临安容氏的名号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容氏大公子容玠,便是我的兄长!”
匪首眯了眯眸子,与身边之人对视一眼。
下一刻,他蓦地举起弩箭,对准了半掀的车帘,声音愈发凶恶,“我管你是什么人,管你兄长是什么人?!下车!”
苏妙漪一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怎么可能?!
上次在官道上,鳝尾帮一看见容玠的玉坠就饶过了苏积玉!这次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是容氏之人,还敢贸然动手?!
叶老板的脸色也白得更加厉害,一把攥住苏妙漪的衣袖,死死瞪着她,“你不是说鳝尾帮不敢动你么?你骗我?!”
苏妙漪心中亦是方寸大乱,可她却也知道,越到此时越不能慌。
她扫了一眼外头越来越亮的天色,喃喃启唇,声音低不可闻,“只要拖到天亮,便会有援兵。
”
叶老板神色顿滞,做了个口型,“援兵?”
苏妙漪暗自咬牙,点了点头。
她给容玠的留书上,特意点明“天亮归还”,便是防了这一手。
若她被困在哀岷山上,容玠见她迟迟没有归还马车,定会猜到变生不测。
只要容玠想要救她,便有援兵,可若容玠置之不理……
苏妙漪霍然起身,挣开叶老板的手,“我下去拖时间。
”
不等叶老板反应,她便掀开车帘。
山间的晨风扑面而来,吹得她遍体生寒,双腿都有些打哆嗦。
车夫早已吓得瘫在了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苏妙漪看了他一眼,然后强撑着走下马车,孤身一人对上那站成一排、煞气腾腾的匪徒们。
那匪首一抬手,便有两人拿着麻绳跃跃欲试地要走过来。
“等等。
”
苏妙漪忽然出声。
山匪们步伐一顿,齐刷刷看向她。
“你们……”
苏妙漪攥了攥手,鼓足勇气道,“你们在此冒充鳝尾帮,就不怕真正的鳝尾帮找你们算账?”
此话一出,山匪们面面相觑,皆是变了脸色。
还是那匪首率先反应过来,斥骂道,“你胡说什么?!”
见他们如此反应,苏妙漪心中愈发笃定,再开口时,声音也冷静下来,听不出丝毫怯惧,“我说,你们根本不是鳝尾帮。
其一,鳝尾帮之所以名为鳝尾,便是因其白日穴居、夜间出没,可你们虽打扮得与鳝尾帮无异,可却在天亮时劫道……做派截然相反!”
“其二,鳝尾帮与我兄长交情颇深,听得他的名号,绝无可能再对我出手。
可你们却不知天高地厚……”
苏妙漪冷笑一声,“所以,你们根本不是鳝尾帮,而是些不入流的小山匪,胆大包天地想从鳝尾帮手下分一杯羹。
”
“但你们可想好了,我并非一般人。
若动了我,不仅会惊动官兵,还定会惊动鳝尾帮!就算你们在这哀岷山上能躲得了强龙,难道还能躲得了地头蛇么?”
山匪们神色莫测,沉默不语。
四周静得可怕,唯余阵阵山风。
就连后头马车上的车夫和叶老板也忍不住探出头来。
他们望着拦在前头纤瘦却傲然屹立的女子背影,就好似从漫天阴云中窥见了一线生机……
恰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阵马蹄声突兀地自坡下传来。
苏妙漪眼底骤然燃起一簇光亮,她蓦地回头,在看清那纵马而来的白衣身影时,浑身紧绷的那根弦也随之松下。
是容玠,容玠到底还是来了!
他们得救了……
***
乍现一时的熹微天光又被阴云遮去,远处隐隐传来雷霆声。
山道上,那辆金丝楠木的马车被砍得七零八落,上头装饰的各种绸缎、珠玉,还有车内的所有陈设都被匪徒们瓜分殆尽。
“都给我老实点。
”
伴随着一声恶狠狠的呵斥,苏妙漪被麻绳捆缚住了双手。
她一脸呆滞、神色麻木地转头,看向身边近在咫尺、同样被捆住双手的容玠,看了又看,看了再看。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颤抖的、难以置信的——
“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容玠斜了她一眼,“嗯。
”
“……你们家那些护院是陶俑吗?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摆设吗?”
苏妙漪简直要疯了,“有你这么单枪匹马来救人的么?!”
她神色愤怒、口吻刻薄,可脸色却是惨白的,叱骂声也带着些难以觉察的颤动……
苏妙漪在害怕。
从来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苏妙漪,也会害怕。
容玠眉梢微微一动。
恰好匪首扛着刀从他们面前经过,容玠的视线从苏妙漪面上移开,冷不丁出声,“站住。
”
匪首身形一僵,转头看过来。
容玠掀起眼,淡声道,“此女撒了谎,她并非容氏之女,不过是个女使。
将这些下人放了,我跟你们走。
”
苏妙漪一怔,惊诧地望向容玠。
匪首皱眉,目光扫过苏妙漪和后头也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车夫和墨庄老板,当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给他们解绑。
“……”
手腕上的麻绳被解开,苏妙漪却还是呆怔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容玠抬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她才清醒过来,心绪复杂地看向他,“你……”
容玠眉宇间仍是一片清冷,“慌什么,这不是救你了么。
”
“……”
眼睁睁看着容玠被那些山匪带走,苏妙漪咬咬牙,脱口唤了一声,“公子!”
容玠刚一回身,就被小跑着冲过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苏妙漪扑到容玠怀中嚎天喊地,“公子千万保重……”
山匪们倒是没有立刻去拉开苏妙漪,而是饶有兴味地在一旁围观。
容玠蹙眉,刚要伸手推开苏妙漪,手里却忽地被塞了什么东西,尖锐而锋利,容玠动作一顿,眼眸微垂。
他本意是想看看苏妙漪究竟给自己塞了什么,可一低眼,却恰好迎上苏妙漪仰起的脸。
与脏污面容格格不入的,是那澄净如水、清凌凌的一双桃花眸,从前总盛着几分狡黠和算计,此刻却荡然一空,只剩下几分着急和心切……
容玠眼神微动。
“这是我留着防身用的。
”
苏妙漪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妆刀塞进了容玠手里,压低声音,语调也恢复如常,“容玠,拜托你也动动脑子,别又被撕票了……”
开什么玩笑。
容玠若真是为了救她,死在这群人手里,扶阳县主恐怕能把她撕碎……
苏妙漪从容玠怀中撤开,转身要走,手腕上却是忽地一紧。
苏妙漪不解地回头,却见容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素来黑沉无光的眸底竟闪烁着一丝古怪的光亮,既不像高兴,也不似振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有那么一瞬,苏妙漪竟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生出一种自己被野兽盯上、沦为猎物的错觉……
还不等她打消这荒谬的念头,容玠忽然启唇道,“我改主意了。
”
“我要带上她。
”
他攥着苏妙漪的手,看向不远处的山匪头子,“我的女使必须跟着我,寸步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