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苗疆的故事(下)(2/3)
含着圣火与剧毒的重拳……击碎了心脉……尸体……被银蛇那个贱人……挂在了拜火教新立的‘圣火祭坛’上……示众了三天三夜!说是……祭奠什么狗屁天神!”玉婆婆的声音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悲凉,“为什么?!老婆子至今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回来?!她明明……明明已经点燃了希望的火种啊!”她枯瘦的手狠狠捶打着竹椅扶手,老泪纵横。
“再后来……就是金蜈圣手……他突然从蛰伏中走出!像一头受伤的雄狮!带着他暗中多年发展的部众和他那残余的金蜈卫……对拜火教发起了近乎自杀式的反扑!他像疯了一样……专门袭击拜火教的祭坛……杀了不少人……搅得他们不得安宁……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直到……直到他在‘黑水泽’……和血蟾交手。
一场大战……据说打得黑水泽都沸腾了……最后……听说他重伤被救走……销声匿迹……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玉婆婆的目光看向顾远,“直到……顾帅你带着契丹大军……横扫苗疆……我们才知道……金蜈圣手……原来……原来……他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就是那一夜……”玉婆婆的声音变得无比疲惫,她看向阿古拉,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老婆子住在‘腐骨潭’边的破草棚里,半夜听到外面有动静。
出去一看,姑娘,你就倒在泥沼里,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没了……像极了当年……倒在火海里的玉蛛仙娘……”
“老婆子,什么都没想,把你拖了回来,用尽了我那点微末的草药知识和这些年偷学的……一点点粗浅的巫医皮毛……阎王爷手里……把你抢了回来……”她看着阿古拉,眼神慈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青蝎娘子没有看错人……你回来了……带着希望回来了……”
竹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玉婆婆的讲述,如同一幅用血与泪、恨与爱织就的漫长画卷,终于铺展到了尽头。
她喘息着,浑浊的目光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执着,缓缓从顾远和阿古拉脸上扫过,最终,深深地、深深地看向面前这个契丹少年——顾远。
她挣扎着,从那破旧的竹椅上,缓缓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佝偂的腰背,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挺直了几分。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靛蓝布衣,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顾帅……”玉婆婆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来,“老身……八十多岁了……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本不该……也没资格……在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多嘴多舌……”
“但今天……老身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为了老祖巫桂阳晨!为了玉蛛仙娘!为了青蝎娘子!也为了……金蜈圣手和血蟾老祖!”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烧着灵魂的火焰:
“老身的故事……讲完了。
金蜈圣手……血蟾老祖……他们二人……论手段……论结果……在您看来……或许……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赎其罪!血蟾引狼入室……拜火教的魔头张三金……用我苗疆的童男童女活祭……用邪法控制人心……造下无边杀孽!金蜈……他刚愎自用……手段酷烈……为了他那‘纯粹苗疆’的执念……也害死了不少无辜……他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悲怆:
“但是!顾帅!老身斗胆问您一句——他们的心!他们的本心!可曾违背过老祖巫桂阳晨的遗愿?!他们可曾有一刻……忘记过‘振兴苗疆’这四个字?!”
“血蟾老祖!”玉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痛惜,“他是个蠢人!一根筋的蠢人!他太急了!急得眼睛只看到了‘好日子’!他以为……张三金那些新奇的东西……那些盐铁……那些技术……就是振兴苗疆的捷径!他看到了拜火教带来的……实实在在的东西!田地……确实多产了些……工具……确实锋利了些……矿工……确实省力了些……这些……是苗疆千百年来没有的!他……他就像个看见了糖的孩子……只想着甜……却不知道糖里裹着毒药!他为了这些……为了他心中那个‘苗疆强盛’的幻梦……他甘愿忍受百般折磨……把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尸傀!他引狼入室……罪该万死!但……您能说……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他自己吗?!他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恐怕还是‘苗疆……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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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蜈圣手!”玉婆婆的目光转向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孤傲冰冷的身影,“他……走的是另一个极端!他太看重‘独立’!太看重‘纯粹’!他把苗疆……当成了他一个人的苗疆!他容不得半点‘杂质’!容不得半点外来的东西!他把自己……当成了苗疆的神!他错了!错得离谱!他的手段……太酷烈!他的路……是条死路!隔绝于世……只会让苗疆更加落后……更加虚弱!”
“但是!顾帅!”玉婆婆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竹屋内炸响,“您可还记得……当拜火教的阴影笼罩苗疆……当银蛇的毒雾弥漫八十一寨……当苗人的魂……都要被那‘圣火’烤干的时候……是谁?!是谁拖着残躯……从蛰伏中杀出?!是谁像一柄淬毒的尖刀……悍不畏死地一次次捅向拜火教和银蛇的心窝?!是谁……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用自己的血……告诉苗人——蚩尤的子孙……脊梁还没断!是他!金蜈圣手!”
“他或许是为了他的权柄……为了他的执念……但不可否认!在最黑暗的时刻!是他!用那近乎悲壮的反抗……用那‘金之祖巫’最后的光……守住了苗疆……最后一丝……不屈的魂!”玉婆婆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最后在黑水泽……被血蟾尸傀和拜火教围攻……重伤遁走时……老身一个远房的侄孙……就在附近……他亲眼看到……金蜈圣手浑身是血……甲壳破碎……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把最后一点救命的伤药……扔给了几个被战斗波及、奄奄一息的苗人孩童!他说……‘走……活下去……’”
玉婆婆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对着顾远,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她那苍老的腰,行了一个苗疆最古老、最隆重的“拜祖巫”大礼!她的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
“顾帅!老身……玉婆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乞婆……在此……恳求您!”
“求您……看在老祖巫桂阳晨……开创苗疆祖巫一脉……传承蚩尤之血的份上!”
“求您……看在玉蛛仙娘……青蝎娘子……她们为苗疆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份上!”
“求您……看在他们二人(金蜈、血蟾)……无论方法如何错误……无论罪孽如何深重……其本心……终究未曾背弃‘振兴苗疆’之遗志的份上!”
“求您……看在他们……确确实实……为这片土地……流过血!拼过命!付出过一切的份上!”
“允准老身……以苗疆‘祖巫’之礼……下葬金蜈圣手与血蟾老祖!”
她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如同杜鹃啼血,充满了无尽的哀恳与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持:
“老祖巫的面子……必须要给!这是苗疆的魂!是传承的根!祖巫之礼……不是给他们的功过盖棺定论!是给桂阳晨老祖巫……给蚩尤血脉……一个交代!是告诉活着的苗人……告诉死去的英魂……告诉这片浸透了血泪的土地——
无论道路如何崎岖……无论代价如何惨烈……‘振兴苗疆’……这四个字……从未断绝!它刻在我们的骨血里!是我们……生而为苗人……永不磨灭的印记!”
“顾帅……求您了!”
玉婆婆保持着那个卑微到尘埃里、却又崇高无比的姿势,不再言语。
只有她剧烈起伏的、瘦骨嶙峋的肩膀,和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老兽般的呜咽,在死寂的竹屋内回荡。
阿古拉早已哭倒在顾远怀里。
顾远这位铁血的契丹统帅,看着眼前这位为恩情、为信念、为一个民族之魂而折腰的耄耋老人,他那如同磐石般坚硬的心防,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复杂的力量,狠狠撞击着。
苗疆的魂……桂阳晨的遗志……扭曲的忠诚……悲壮的牺牲……还有眼前这泣血的恳求……这一切,如同沉重的枷锁,又如同点燃的火炬,压在他的肩头,也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
竹屋内,只剩下玉婆婆压抑的呜咽和阿古拉低低的啜泣声。
顾远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已有了决断。
他轻轻扶起泣不成声的阿古拉,目光落在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如同凝固雕像般的玉婆婆身上,缓缓地、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重若千钧。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即将凝固之时,阿古拉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从顾远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一步,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被无边的恐惧、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滔天的悔恨所吞噬!
“不……不……不可能……”她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声音如同梦呓,破碎不堪。
她看看玉婆婆,又看看顾远,最后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洗刷不掉的鲜血。
“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师父!是我啊!!!”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猛地从阿古拉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倾覆的小舟。
豆大的泪珠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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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哥!玉婆婆!你说都错了!师父她……青蝎师父她……不是无缘无故回来送死的!她是为了我!是为了我铺路!是为了我能活着走出苗疆!走到你面前啊!!”阿古拉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顾远,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自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还记得吗?就在你决定脱离拜火教、准备派人潜入苗疆的前夕!就在那个……下着冷雨的夜晚!你在帅帐里,和金牧弟弟……你们的焦虑!你们的商议!我都听见了!”
阿古拉的思绪如同倒卷的狂潮,将她拉回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
(回忆场景)
冰冷的雨点敲打着帅帐的牛皮顶棚,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顾远紧锁的眉头和金牧凝重的脸。
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顾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心跳。
他的目光锐利而疲惫:“脱离拜火教,势在必行!张三金此人,豺狼心性,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苗疆……绝不能成为他饲养蛊虫的毒巢!但……如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