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矮小的高人(3/3)
哪一个视角,眼前的画面都是最完美的。
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里才发现,谁也不能以目测判断这里面究竟有多大。
杭州的房价贵是出了名的,这么大的园子肯定是王爷之类显贵的故居。
除了地方大景色美,假山旁边随手放着的蝈蝈笼是清代牙雕,画案上歪倒着的是雕工精湛的犀角笔筒,名人字画更是随处可见,多得就像假的。
屋内的家具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茶几上的壶乍一看满是茶垢污糟得紧,待老韩拿在手里稍加端详就发现了“桑连理馆”的底款,那可是价值六位数的蔓生壶。
以见多识广著称的老韩也忍不住叹出了声:“前辈真是有钱人!”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是凑巧我喜欢的东西都比较贵而已,这宅院是我父亲留下来的。
”无非子从老韩他们身后出现,已经换上了宽大的夏布唐衫。
晨风一吹衣袂翻飞,又身处此佳境,当真恍如天人。
“我想好了,我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只要这件事情办成,我便把扎飞之术传授一半与你。
玄机子的扎飞之术跟我所学的比起来,其实还不及十之一二,全都是些肤浅至极的入门功夫,但他懂得灵活运用,居然也成了一门之宗师,如果你真的学会了我教的那些东西,振兴那个小派自然不是难事。
”无非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陆钟,“既然你师父说你有些本事,我就试你一试。
”
“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说。
”这是陆钟第一次和无非子对话,他深知,这样的机会也许一辈子也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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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子虽然高傲,城府其实并不深,除了爱摆摆架子和老资格,倒也是个爽快人。
他这次回到杭州是因为他的儿子。
二十年前他还在印尼的时候收过一个女弟子,这位女弟子祖籍杭州,是个水灵灵的美人,一口吴侬软语让无非子倍感亲切。
无非子练内丹需要双修,两人天长日久的便有了感情,虽然没有正式结婚却也情同夫妻。
后来女弟子有了身孕,一年后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无非子老来得子当然欢喜得紧,无奈两人的年纪毕竟太悬殊,他的性格又过于冷傲和强硬,最终女弟子受不了那种清规戒律的生活带着儿子回国了,顺便带走了他的大部分积蓄。
无非子并不看重钱,只要够吃够用,够他修行就可以,只是儿子一直很挂心。
那女弟子也算良心未泯,去年罹患脑癌,在弥留之际终于联系了无非子,把儿子托付给他。
因为这个亲生骨肉,无非子这才回了老家。
无非子对陆钟的试练就是关于他的儿子。
此子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天生就是修道的好材料,但因母亲溺爱且疏于管教,整天不务正业跟一群富家子混在一起。
无非子表明身份后他根本不肯相认,更不愿接受这个父亲,还嫌他身材短小不够体面,拒绝跟他来往。
“我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这小子能完全出于自愿认我这个父亲。
你们看,行不行吧。
”无非子说完这一大通,脸上微露惭色。
他这个神宵派高人,能呼风唤雨又如何,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都搞不定。
“只要您信任我,这件事我保证能帮您做到。
”陆钟的嘴角向上牵起,那是六哥最自信的招牌微笑,已经有数不清的人被这笑容折服过。
“姑且信你们一次,要是敢耍我,我担保你们猜一万遍也想不到自己会怎么死。
”无非子的狠话也不怎么与时俱进,这大概是他在八十年代的港产江湖片中听过的台词,“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虽然是我们出场,但关键还是在您,最重要的是得让贵公子了解您的本事,以您为荣。
要不您先露两手,让我跟师父见识见识,了解了您的实力,我们才好安排后面的事情。
”陆钟依然是笑嘻嘻的,他已经掌握了无非子对儿子的那种极度渴望亲近却又无奈的心情。
“这没问题。
”无非子起身进了内室,很快就端了一杯清水出来。
他把清水放在案几上,双手合十低头颔首,口里念念有词,但语速极快,念的都是些听不懂的字句。
几分钟后,他伸出右手在清水上方凭空画符,然后在屋子里快步走起了禹步。
禹步走起来要跟北斗七星的位置相合,旁人每一步都要默念相应的符咒,可无非子走禹步却不动唇舌,只是一身的骨头走得格格作响,腹部再次发出那种类似雷鸣的声音。
渐渐的,陆钟觉得整间屋子都凉了下来,温度至少下降了好几度。
等到符也画完,无非子端起杯子走到门前,口含清水,朝着外面大喷一口,最后又结了个手印,这才收势。
“半炷香的工夫,包管下雨。
”无非子说完,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一支檀香轻搓了一下,没见到火花,但香头立刻燃了起来,立刻芬芳四溢。
陆钟在《扎飞篇》里看到过类似的小伎俩,那大多都是手指沾染白磷,摩擦生火,而且都是低温火,并不灼热。
可无非子刚才那只手拿过水杯,后来还擦了把嘴边挂着的清水,如果涂有白磷也已经被稀释掉了,根本不可能生火,这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了。
闲坐无事,无非子问陆钟都会些什么扎飞之术,陆钟就捡《扎飞篇》中所述一一作答。
那些墙上点灯、乩仙显灵、无常催命、油炸厉鬼的招数,让无非子听得哈哈大笑:“玄机子真不用功,这些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要不是虚长我几岁,真该他叫我一声师叔。
”
就在谈笑中,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忽然有了变化,一团乌云罩在当头,没有雷声,可淅淅沥沥的小雨居然飘然而至。
雨只下了短短的几分钟就重又云开天晴,无非子的预言竟然真的应验了,不管是真功夫还是巧合,老韩和陆钟对这位前辈都已是肃然起敬。
“今日没有结坛,倘若东西全都配齐,也可以电闪雷鸣来一场暴雨。
”无非子见二人心服口服,略有些得意。
“前辈,您这门功夫的确是很厉害,可如果我要学的话,要学多久?”陆钟问。
“这个要看先天了,如果体质好,又心神纯宁,可以每日吐纳修炼再加上我的指点,十年就可有小成。
”无非子掸了掸袖子,轻描淡写地说。
“就算我能等十年,您也不愿等上十年吧,不如您教我些虚张声势的粗浅功夫,效果好,学得快就行。
”陆钟殷勤地将一杯香茶送到无非子手上。
“鬼崽子,你们当老千的就是狡猾,拐着弯来要我先教你东西!”这话听起来是责怪,可无非子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