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网

首页 足迹
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金庸作品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五

五(1/3)

宝树说完这故事,大厅中静寂无声。

    群豪虽然都是心肠刚硬之人,但听了胡一刀夫妇慷慨就死的事迹,不由得均感恻然。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宝树大师,怎么我听到的故事,却跟你说的有点儿不同呢?” 众人一齐转过头来,见说话的是苗若兰。

    大家凝神倾听宝树述说,都没留心她何时又回到了厅上。

     宝树道:“年代久远,只怕有些地方是老衲记错了。

    却不知令尊是怎么说?”苗若兰道:“这件事爹爹曾原原本本对我说过。

    起先的事,也跟大师说的一样,只是胡一刀伯伯和胡伯母逝世的情景,却与大师所说大不相同。

    ” 宝树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却不追问。

    田青文道:“苗姑娘,令尊怎么说?” 苗若兰从身边一只锦缎盒子中取出一根淡灰色线香,燃着了插入香炉。

    众人随即闻到一缕幽幽清香。

    苗若兰脸上神色庄严肃穆,说道:“我从小见爹爹每到冬天,总是显得郁郁不乐,不论我怎么逗他欢喜,都难得引他发笑。

    每年快过年的时候,爹爹总要在一间小室里供两个神位,一个写:‘义兄胡公一刀大侠之灵位’,另一个写:‘义嫂胡夫人之灵位’,灵位旁边还放了一柄单刀,这把刀生满了铁锈,也没什么特异。

    爹爹叫厨子做了满桌菜,倒十几碗酒,从十二月廿二起,一连五天,他每晚在灵位边喝这十几碗酒,喝到后来,常常痛哭一场。

     “起初我问爹爹,灵位上那位胡伯伯是谁,爹爹总是摇头。

    有一年爹爹说我年纪大了,能懂事啦,于是把他跟胡伯伯比武的故事说给我听。

    比武的经过,宝树大师说得很详细了。

     “爹爹跟胡伯伯一连比了四天,两人越打越是投契,谁也不愿伤了对方。

    到第五天上,胡伯母瞧出爹爹背后的破绽,一声咳嗽,胡伯伯立使八方藏刀式,将我爹爹制住。

    宝树大师说我爹爹忽使怪招,胜了胡伯伯。

    但爹爹说的却不是这样。

    当时胡伯伯抢了先着,爹爹只好束手待毙,无法还手。

    胡伯伯突然向后跃开,说道:‘苗兄,我有一事不解。

    ’爹爹说道:‘是我输了。

    你要问什么事?’ “胡伯伯道:‘你这剑法反复数千招,绝无半点破绽,为什么在使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之前,背上却要微微一耸,以致被内人看破?’爹爹叹道:‘先父教我剑法之时,督率极严。

    当我十一岁那年,先父正教到这一招,背上忽有蚤子咬我,奇痒难当。

    我不敢伸手搔痒,只好耸动背脊,想把蚤子赶开,但越耸越痒,难过之极。

    先父看到我的怪样,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

    这件事我深印脑海,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背上虽然不痒,却也习惯成自然,总是耸上一耸。

    尊夫人当真好眼力。

    ’胡伯伯笑道:‘我有内人相助,不能算赢了!接住了。

    ’说着将手中单刀抛给爹爹。

     “爹爹接了单刀,不明他的用意。

    胡伯伯从爹爹手里取过长剑,说道:‘经过这四天的切蹉,你我的武功相互都已了然于胸。

    这样吧,我使苗家剑法,你使胡家刀法,咱俩再决胜负。

    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损了威名。

    ’ “我爹爹一听此言,已知他的心意。

    我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是百余年前祖宗积下来的。

    我爹爹跟胡伯伯以前从没会过面,本身并无仇怨。

    江湖上固然人言籍籍,我祖父和田归农叔叔的父亲突然同时不知所踪,连尸骨也不得还乡,都是胡一刀下的毒手,我爹爹却是将信将疑,素闻胡伯伯行侠仗义,所作所为很令人佩服,似乎不致于暗算害人,只是几番要和他相见,始终不能如愿。

    田叔叔、范帮主曾邀爹爹同去辽东寻仇,我爹爹跟范帮主是交情很深的,可是一向不大瞧得起田叔叔的为人。

    啊哟,田姐姐,对不起,您别见怪,这是我爹爹说的,他说他宁可自行其是,不愿跟田叔叔联手。

    这次听得胡伯伯来到中原,这才受范田两家之邀,到沧州拦住胡伯伯比武,但首先却要向胡伯伯查问真相。

     “后来一问之下,我祖父与田公公果然是胡伯伯害的。

    我爹爹虽爱惜他英雄,但父仇不能不报。

    只是我爹爹实在不愿让这四家的怨仇再一代一代的传给子孙,极盼在自己手中了结这百余年的世仇,听胡伯伯说要交换刀剑比武,正投其意。

    因为若是我爹爹胜了,那是他用胡家刀打败苗家剑,倘若胡伯伯得胜,则是他用苗家剑打败胡家刀。

    胜负只关个人,不牵涉两家武功的威名。

     “当下两人换了刀剑,交起手来。

    这一场拚斗,与四日来的苦战又自不同。

    因为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使的兵刃招数都不顺便,何况自己所使的一招一式,对方无不烂熟于胸,要凭这四天之中从对方学来的武功克敌制胜,那真是谈何容易?我爹爹说,这一天的激战,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次。

    胡伯伯貌似粗鲁,其实聪明之极,将苗家剑法施展开来,竟似下过数年苦功一般,单以他用苗家剑破去山东大豪商剑鸣的八卦刀,就可想见其余。

    我爹爹悟性没胡伯伯高,幸好他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胡家刀法虽是初见,但少年时曾练过单刀,总算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所以还可跟他打成平手。

     “斗到午后,两人各走沉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

    胡伯伯忽道:‘苗兄,你这招闭门铁扇刀,还是使得太快了些,劲力不长。

    ’我爹爹道:‘多承指教,我只道已经够慢了。

    ’两人全神拚斗,但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开诚指点,毫不藏私。

    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回合,两人招数渐臻圆熟。

     “我爹爹见他的苗家剑法越使越精,暗暗惊心,寻思:‘他学剑的本事比我学刀的本事好,时间一长,我少年时所练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须得立时变招,否则必败无疑。

    ’当下使一招‘沙鸥掠波’,本来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我爹爹故意变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伯伯一怔,刚说得声:‘不对!’我爹爹叫道:‘看刀!’单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变为上手刀。

    这是他自创的刀法,虽是脱胎于胡家刀法,但新奇变幻,令人难测。

    倘若跟他对战的是另一个高手,多半能避过这招,偏偏胡伯伯熟知胡家刀法,万料不到我爹爹临时变招,新创一式,一个措手不及,我爹爹的刀锋已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一齐惊呼,胡伯伯蓦地飞出一腿,我爹爹一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已被踢中了腰间的‘京门穴’。

     “范帮主、田相公和其他的汉子一齐抢上。

    胡伯伯抛去手中长剑,双手忽伸忽缩,抓住众人一一掷了出去,随即扶起我爹爹,解开他的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创新招,果然厉害。

    只是我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后着,你连砍两招上手刀,腰间不免露出空隙。

    ’ “我爹爹默然不语,腰间阵阵抽痛,话也说不出口。

    胡伯伯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这条左膀已让你卸了下来。

    今日咱们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我爹爹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时固然略有容让,但即令砍下你的左臂,你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

    瞧你这般为人,决不能暗害我爹爹。

    你倒亲口说一句,到底我爹爹是怎样死的?’胡伯伯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么?你不相信,定要动武。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 “我爹爹大是诧异,问道:‘你跟我说了?几时说的?’胡伯伯转过头来,指着旁边一人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爹爹大惊,忙伸手扶起,只见他脸色大变,叫道:‘好、好、你……’头一垂,竟自死了。

     “我爹爹惊异万分,心想他身子壮健,手臂上轻轻划破一道口子,如何能够致命?抱着他身子,连叫:‘胡兄,胡兄。

    ’但见他脸颊渐渐转成紫色,竟是中了剧毒之象,忙撕开他的衣袖,但见一条手臂已肿得粗了一倍,伤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

     “胡伯母又惊又悲,抛下手中孩子,拿起那柄单刀细看。

    那时我爹爹也知是刀口上喂了剧毒的药物。

    胡伯母见我爹爹沉吟不语,说道:‘苗大侠,这柄刀是向你朋友借的。

    咱家大哥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谅你也不知情,否则这等下流兵刃,你两人怎能用它?这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

    我本答应咱家大哥,要亲手把孩子养大,但这五日之中,亲见苗大侠肝胆照人,义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顾孩子,我就偷一下懒,不挨这二十年的苦楚了。

    ’说着横刀在颈中一割,立时死去。

     “我亲听爹爹述说,胡伯伯逝世的情形是这样。

    但宝树大师说的竟是大不相同。

    虽然事隔二十余年,或有记不周全之处,但想来不该参差太多,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宝树摇头叹息,说道:“令尊当时身在局中,全神酣斗,只怕未及旁观者看得清楚,也是有的。

    ”苗若兰“嗯”了一声,低头不语。

     忽然旁边一个嘶哑声音道:“两位说的经过不同,只因为有一个人是在故意说谎。

    ” 众人听得这声音突如其来,一齐转过头去,见说这话的原来是那脸有刀疤的仆人。

     宝树和苗若兰都是外客,虽听他说话无礼,却也不便发作。

    曹云奇最是鲁莽,抢先问道:“是谁说谎了?”那仆人道:“小人是低三下四之人,如何敢说?”苗若兰道:“若是我说得不对,你不妨明言。

    ”她意态闲逸,似乎漫不在意。

     那仆人道:“适才大师与姑娘所说之事,小人当时也曾亲见,各位若是不嫌聒噪,小人也来说说。

    ” 宝树喝道:“你当时也曾亲见?你是谁?”那仆人道:“小人认得大师,大师却认不得小人。

    ”宝树铁青了脸,厉声道:“你是谁?” 那仆人不答,却向苗若兰道:“姑娘,只怕小人要说的话,难以讲得周全。

    ”苗若兰道:“为什么?”那仆人道:“只消说得一半,小人的性命就不在了。

    ”苗若兰向宝树道:“大师,此刻在这峰上,一切由你作主。

    你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只要你老人家一句话,无人敢伤他性命。

    ” 宝树冷笑道:“苗姑娘,你是激我来着?”那仆人抢着道:“小人自己的死活,倒也没放在心上,就只怕我所知道的事没法说完。

    ” 苗若兰微一沉吟,指着那副木板对联的下联,道:“劳驾你除下来。

    ”那仆人不明她用意,但依言将木联除下,放在她面前。

    苗若兰道:“你瞧清楚了,这上面写着我爹爹的名字。

    你将这木联抱在手里,尽管放胆而言。

    若是有人伤你一根毛发,那就是有意跟我爹爹过不去。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心想以金面佛作护符,还有谁敢伤他? 那仆人脸露喜色,微微一笑,只是这一笑牵动脸上伤疤,更是显得诡异,当下果真将木联牢牢抱住。

     宝树坐回椅中,凝目瞪视,回思二十七年前之事,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

     苗若兰道:“你坐下了好说话。

    ”那仆人道:“小人站着说的好。

    请问姑娘,胡一刀大爷遗下的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 苗若兰轻轻叹息,道:“我爹爹见胡伯伯、胡伯母都死了,心中十分难过,望着两人尸身,呆了半天,跪下拜了八拜,说道:‘胡兄、大嫂,你夫妇尽管放心,我必好好抚养令郎。

    ’拜罢起身,回头去抱孩子,不料竟抱了个空。

    我爹爹大惊,急忙询问,可是大家都瞧着胡伯伯夫妇之死,谁也没留心孩子。

    我爹爹忙叫大家赶快追寻。

    他忍住腰间疼痛,亲自在客店前后查问,忽听得屋后有孩子啼哭,声音洪亮。

    我爹爹大喜,急奔过去,哪知他腰间中了胡伯伯这一腿,伤势不轻,猛一用力,竟摔在地下爬不起来。

     “待得旁人扶他起身,赶到屋后,只见地下一滩鲜血,还有孩子的一顶小帽,孩子却已不知去向。

     “客店后面是一条河,水流很急。

    眼见血渍一直流到河边,显是孩子被人一刀杀死,尸身投入河里,登时被水冲走了。

    我爹爹又惊又怒,召集了一干人细细盘问,始终查不到凶手是谁。

     “这件事他无日不耿耿于怀,立誓要找到那杀害孩子之人。

    那一年我见他磨剑,他说须得再杀一人,就是要杀那个凶手了。

    我对爹爹说,或许孩子给人救去,活了下来,也未可知。

    我爹爹虽说但愿如此,然而心中却绝难相信。

    唉,这可怜的孩子,我真盼他是好好的活着。

    有一次爹爹对我说:‘孩儿,我爱你胜于自己的性命。

    但若老天许我用你去掉换胡伯伯的孩子,我宁可你死了,胡伯伯的孩子却活着。

    ’” 那仆人眼圈一红,声音哽咽,道:“姑娘,胡一刀大爷、胡夫人地下有灵,一定感激你父女高义。

    ” 于管家本来以为他是苗若兰带来的男仆,但瞧他神情,听他言语,却越来越觉不似,正想出言相询,却听他说起故事来,见众人静坐倾听,也不便打断他的话头。

     只听他说道:“二十七年之前,我是沧州那小镇上客店中灶下烧火的小厮。

    那年冬天,我家中遭逢大祸。

    我爹爹三年前欠了当地赵财主五两银子,利上加利,
热门推荐

书友正在读: 我的微博热搜通未来 绿茶女配被遗弃后爆火综艺 非本丸内本丸[综] 结婚选我我超乖[电竞] 末世大佬的兔子精 小兔狲原来是向导 异界之绝色锋芒 后妈文的炮灰小姑[八零] 穿成炮灰后我成了综艺团宠 晨昏界限 大佬的情敌遍布星际 我为天帝召唤群雄 霁月难逢 贴身高手 江湖奇侠传 回国以后,我真没想搞事 重生之最强星帝 十里芳菲 二号首长3 月异星邪 我的男友遍布全世界 单身病 诛天图 暴躁符文师竭诚为您辅助 古神在低语 神龙佳婿/战神狼婿/杀神守夜人 挂南枝 十里芳菲 上医至明 漂亮男人如何扮演路人甲[快穿] 暖栀[先婚后爱] 夫凭子贵 老祖宗她好狂 师祖的储备粮 O变A后他成了A德楷模 买活 涨红 玄学大佬穿成豪门抱错假少爷 招惹阴湿疯批后我死遁了 入局而定 全世界都在等我们结婚 还爱他! 大明崇祯最后的忠臣 命仙 我在柯学世界当房地产大亨 绝版白月光 伪装大佬那些年 灵气复苏前把自己上交了 泡泡浴 人在贞观,科学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