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3)
这些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凑在一起,众人心头疑团已解了大半,只是饥火上冲,茶越喝得多越是肚饿。
陶百岁大声道:“现下话已说明白了,这柄刀确是田归农亲手交给我儿的,各位不得争夺了吧?”刘元鹤笑道:“田大哥交给陶世兄的,只是一只空铁盒。
若是你要空盒,在下并无话说。
宝刀却哪有你的份?”殷吉道:“此刀该归我天龙南宗,再无疑问。
”阮士中道:“当日田师兄未行授刀之礼,此刀仍属北宗。
”众人越争声音越大。
宝树忽然朗声道:“各位争夺此刀,为了何事?”众人一时哑口无言,竟然难以回答。
宝树冷笑道:“先前各位只知此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还不知它关连着一个极大宝藏。
现今有人说了出来,那更是人人眼红,个个起心。
可是老和尚倒要请教:若无宝藏地图,单要此刀何用?”众人心头一凛,一齐望着苗若兰鬓边那只珠钗。
苗若兰文秀柔弱,要取她头上珠钗,直是一举手之劳,只是人人想到她父亲威霸天下,若是对她有丝毫冒犯亵渎,她父亲追究起来,谁人敢当?是以眼见那珠钗微微颤动,却无人敢先说话。
刘元鹤向众人横眼一扫,脸露傲色,走到苗若兰面前,右手一探,突然将她鬓边的珠钗拔了下来。
苗若兰又羞又怒,脸色苍白,退后了两步。
众人见刘元鹤居然如此大胆,无不失色。
刘元鹤道:“本人奉旨而行,怕他什么苗大侠,秧大侠?再说,那金面佛此刻是死是活,哼,哼,却也在未知之数呢。
”群豪齐问:“怎么?”刘元鹤微微一笑,道:“眼下计来,那金面佛纵然尚在人世,十之八九,也已全身镣铐、落入天牢之中了。
”
苗若兰大吃一惊,登忘珠钗被夺之辱,只挂念着父亲的安危,忙问:“你……你说我爹爹怎么了?”宝树也道:“请道其详。
”
刘元鹤想起上峰之时,被他在雪中横拖倒曳,狼狈不堪,但自己说起奉旨而行种种情由,宝树神色登变,此时听他相询,更是得意,忍不住要将机密大事吐露出来,好在人前自占身分,于是问道:“宝树大师,在下先要问你一句,此间主人是谁?”
群豪在山上半日,始终不知主人是谁,听刘元鹤此问,正合心意,一齐望着宝树,只听他笑道:“既然大伙儿都不隐瞒,老衲也不用卖那臭关子了。
此间主人姓杜名希孟,是武林中一位响当当的脚色。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暗念:“杜希孟?杜希孟?”却都想不起此人是谁。
宝树微微一笑,道:“这位杜老英雄自视甚高,等闲不与人交往,是以武功虽强,常人可不知他名头。
然而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却个个对他极是钦慕。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把众人都损了一下,言下之意,明是说众人实不足道。
殷吉、阮士中等都感恼怒,但想苗人凤在那对联上称他为“希孟仁兄”,而自己确够不上与金面佛称兄道弟,宝树之言虽令人不快,却也无可辩驳。
刘元鹤道:“咱们上山之时,此间的管家说道:‘主人赴宁古塔相请金面佛,又派人前去邀请兴汉丐帮的范帮主。
’这话可有点儿不尽不实。
想那范帮主在河南开封府被擒,小弟也曾出了一点儿力气。
”众人惊道:“范帮主被擒?”刘元鹤笑道:“这是御前侍卫总管赛大人亲自下的手。
想那范帮主虽然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却也不必劳动赛总管的大驾啊。
我们拿住范帮主,只是把他当作一片香饵,用来钓一条大大的金鳌。
那金鳌嘛,自然是苗人凤啦。
杜庄主要去邀苗人凤来对付什么雪山飞狐,其实哪里邀得到?苗人凤这当儿定是去了北京,想要搭救范帮主。
嘿嘿,赛总管在北京安排下天罗地网,专候苗人凤大驾光临。
他若是不上这当,我们原是拿他没有法儿。
他竟上京救人,这叫做啄木鸟啃黄连树,自讨苦吃。
”
苗若兰与父亲相别之时,确是听父亲说有事赴京,嘱她先上雪峰,到杜家暂居。
这时听刘元鹤如此说来,只怕父亲真是凶多吉少,不由得玉容失色。
刘元鹤洋洋得意,说道:“咱们地图有了,宝刀也有了,去把李自成的宝藏发掘出来,献给圣上,这里人人少不了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
”他见有的人脸现喜色,有的却有犹豫之意,心知如陶百岁等人,把发财瞧得比升官更重,又道:“想那宝藏堆积如山,大伙儿顺手牵羊,取上一些,那就一世吃着不尽,有何不美?”众人轰然喝彩,再无异议。
田青文本来羞愧难当,独自躲在内室,听得厅上叫好之声不绝,知道已不在谈论她的丑事,当下悄悄出来,站在门边。
刘元鹤在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慢慢从珠钗的凤嘴里穿了过去,依着当日所见苗人凤的手法,轻轻一拉一甩,凤头机括弹开,果然有个纸团掉了出来。
众人都是“哦”的一声。
刘元鹤打开纸团,摊在桌上。
众人围拢去看。
但见那纸薄如蝉翼,虽然年深日久,但因密藏珠钗之中,却是丝毫未损,纸上绘着一座笔立高耸的山峰,峰旁写着九个字道:“辽东乌兰山玉笔峰后”。
宝树大叫:“啊哈,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咱们所在之处,就是乌兰山玉笔峰啊。
”
众人瞧那图上山峰之形,果真与这雪峰一般无异,上峰时所见岸边的三株古松,图上也画得清清楚楚,当下无不啧啧称异。
宝树道:“此处庄上杜老英雄见闻广博,必是得知了宝藏的消息,是以特意在此建庄。
否则此处气候酷寒,上下艰难,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刘元鹤心中一急,忙道:“啊哟!那可不妙。
他这庄子建造已久,还不早将宝藏搬得一干二净?”宝树微笑道:“那也未必。
刘大人你想,要是他已找到了宝藏所在,定然早就去了别地,决不会仍在此处居住。
”刘元鹤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不错!快到后山去。
”
宝树指着苗若兰道:“这位苗姑娘与庄上众人怎么办?”刘元鹤转过身来,只见于管家等庄上佣仆,个个已走得不知去向。
田青文从门后出来,说道:“不知怎的,庄上男男女女都躲了个干干净净。
”刘元鹤抢过一柄单刀,走到苗若兰身前,说道:“咱们所说之事,她句句听在耳里,这祸根可留不得。
”举起单刀,就要往她头顶砍落。
突然间人影一闪,琴儿从椅背后跃出,抱住刘元鹤的手,狠命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刘元鹤出其不意,手腕一疼,当啷一响,单刀落地。
琴儿大骂:“短命的恶贼,你敢伤了小姐一根毫毛,我家老爷上得山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这里人人脱不了干系。
”
刘元鹤大怒,反手一拳,猛往琴儿脸上击去。
熊元献伸出右臂,格开了他一拳,说道:“师哥,咱们寻宝要紧,不必多伤人命!”要知熊元献一生走镖,向来胆小怕事,谨慎稳重,不像他师兄做了皇帝侍卫,杀几个老百姓不当一回事,他听了琴儿之言,心想若是伤了苗若兰,万一她父亲逃脱罗网,那可大祸临头了。
殷吉和他心意相同,也道:“刘师兄,咱们快去寻宝。
”
刘元鹤双目一瞪,指着苗若兰道:“这妞儿怎么办?”
宝树笑吟吟的走上两步,大袖微扬,已在苗若兰颈口“天突”与背心“神通”两穴上各点了一指。
苗若兰全身酸软,瘫在椅上,心里又羞又急,却说不出话。
琴儿只道他伤了小姐,横了心又抓住了和尚的手,要狠狠咬他一口。
宝树让她抓住自己右手拉到口边,手指抖动,点了她鼻边“迎香”、口旁“地仓”两穴。
琴儿身子一震,摔倒在地。
田青文道:“苗家妹子坐在此处须不好看。
”俯身托起她的身子,笑道:“真轻,倒似没生骨头。
”走向东边厢房。
那东厢房原是杜庄主款待宾客的所在,床帐几桌、一应起居之具齐备,陈设得甚是考究。
田青文掩上了门,替苗若兰除去鞋袜外裳,只留下贴身小衣,将她裹在被中,垂下了罗帐。
苗若兰自七八岁后,未在人前除过衣衫,眼前之人虽是女子,也已羞得满脸红晕。
田青文望着她身子,笑道:“怕我瞧么?妹子,你生得真美,连我也不禁动心呢。
”抱了她衣衫走到厅上,道:“她衣衫都给我除下了,纵然时辰一过,穴道解了,也叫她走动不得。
”群豪一齐大笑。
宝树道:“咱们大家来瞧瞧,从这刀子之中,到底如何能寻到宝藏。
”说着从怀中取出铁盒,打开盒盖,提刀在手,见刀鞘上除了刻得有字外,更无别样奇异之处。
他一手持鞘,一手持柄,刷的一响,将刀拔了出来,只觉青光四射,寒气透骨,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
众人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将宝刀放在桌上,众人围拢观看,见刀身一面光滑平整,另一面却雕镂着双龙抢珠的花纹。
两条龙一大一小,形状既极丑陋,而且龙不像龙,蛇不像蛇,倒如两条毛虫,但所抢之珠却是一块红玉,宝光照人,的是珍物。
曹云奇拿起刀来细看,道:“那有什么古怪?”宝树道:“这两条虫儿必与宝藏有关,咱们到后山瞧瞧再说。
给我!”说着伸手去接宝刀。
曹云奇更不打话,回刀护身,急奔而出。
宝树怒道:“你干什么?”追了出去。
出得大门,只见曹云奇握刀向前急奔,宝树右手一扬,一颗铁念珠激飞而出,正中他右肩肩胛骨。
曹云奇手臂酸麻,拿捏不住,擦的一声,宝刀落在雪地之中。
宝树大踏步上前,拾起宝刀。
曹云奇不敢再争,退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