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食堂的等级座位(2/3)
吹雨淋的,都快烂没了,跟鬼画符似的,谁看得见?施工队老张那个老炮儿,电话都给我打爆了,在电话那头骂得跟什么似的,差点没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你猜猜,你埋得那么浅,底下是什么?!是咱们整个工区的主排污管道!那可是命脉!要是挖断了,你猜怎么着?整个工区就得泡在污水里,全面停工!你知道那得造成多大的损失吗?!这责任,你告诉我,你担得起吗?!啊?!你说啊!”
“不可能!”林野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拔高,“我昨天下午收工前亲自检查过,标记非常清晰,红漆很新,我还特意用碎石加固了周围!”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昨天黄昏时分的场景:夕阳的余晖给陡峭的边坡镀上一层金边,他用刷子蘸着鲜红的油漆,在选定的坚固岩面上用力刷下一个端正的十字,漆迹饱满,在灰黄的岩石上异常刺眼。
为了保险,他还搬来十几块拳头大的碎石,围着标记垒了一圈。
“放屁!”老赵的吼声像一记闷雷,骤然炸响在林野耳边,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仿佛连脑浆都在震荡,“我他妈大清早亲自去现场看的!那标记?淡得跟鬼画符似的,都快融进地里了!再看那石头,东倒西歪,滚得满地都是,活像被野狗啃过!你说,这要是人干的,还能不是你偷工减料,想图省事?难不成是半夜三更,有鬼跑来给你拆台?!”他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野脸上,“施工队的人眼睛都看见了!你昨天下午就撵着尾巴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问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食堂那口热乎饭,急着回来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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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工减料”、“图省事”、“抢热乎饭”……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钢针,噗噗噗地扎进林野的神经,每一针都带起一阵刺痛。
一股滚烫的血液“轰”地一下直冲头顶,烧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尖锐的疼痛也压不住那股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怒吼。
他多想仰天长啸,多想一把揪住老赵的领子,拖着他去现场对质,把那些被冤枉的委屈、那些憋在心里的怒火,像喷泉一样狠狠喷在对方那张可恶的脸上!可当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食堂里黑压压、指指点点的人群,扫过西北角那张圆桌旁几个似笑非笑的面孔,再落到段长那张永远挂着一丝漠然的脸上,还有陈大奎嘴角那抹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冷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被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现实感死死摁了回去。
那股气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哽咽。
他明白了。
不是标记自己褪色,也不是风把石头吹跑了。
有人在他离开后,故意破坏了标记。
为了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他昨天收工前,拒绝了陈大奎让他帮忙搬私人物品的要求;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新来的,好欺负,是个完美的替罪羊;也许……仅仅是为了此刻,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被痛斥,成为领导餐桌上的一道开胃菜。
老赵的咆哮还在继续,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上:“……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技术不行态度还不端正!就你这样,还指望转正?还考什么证?我看你趁早卷铺盖滚蛋!工区容不下你这种害群之马!这个月的安全绩效奖金,全扣!一分没有!再出一次纰漏,直接给我滚蛋!听见没有?!”
“听见了。
”林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旧劳保鞋鞋尖,仿佛那里有全世界唯一的支点。
他能感觉到食堂里那些目光,同情、鄙夷、麻木、幸灾乐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捆缚。
西北角那边,似乎传来段长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和陈大奎压低了的、带着谄媚的附和笑声。
“给我滚回座位去!”老赵的声音像炸雷般劈下,怒火几乎要将眼眶点燃,“看着你就来气!”他最后这句吼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即不耐烦地像掸去粘在衣袖上的苍蝇,猛地挥了挥手,转身时,整个后背都绷得紧紧的,怒气像尾巴一样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野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座位。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食堂里死寂了片刻,随即压抑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开来,嗡嗡作响,比之前更加刺耳。
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芒刺,黏在他的背上。
他重新端起那个冰冷的饭盒,里面漂浮的几片白菜叶,在浑浊的汤水中载沉载浮。
胃里早已没有半分食欲,只剩下冰冷的石头,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腥气。
他拿起筷子,机械地戳着饭盒里的东西。
白水煮白菜的寡淡气味混合着食堂里油腻的饭菜味道、汗味、尘土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他猛地放下饭盒,捂住嘴,强忍着那股强烈的呕吐欲望。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野哥……”小刘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怯生生地飘了出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野哥,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您别往心里去啊。
”他顿了顿,像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下面的话挤出来,“老赵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那臭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逮着谁跟谁急,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倒霉催的……”他话说得磕磕绊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心里既想安慰野哥,又怕话说不好更添乱,那份笨拙和焦虑,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林野摇摇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他摸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母亲那条短信的界面。
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手机银行APP。
那可怜巴巴的余额数字跳了出来:167.38元。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强撑的硬壳。
父亲的降压药,从28块涨到了35块一瓶,一个月至少两瓶。
报名费,260块。
房租……水电……饭钱……167.38元。
这串冰冷的数字,比老赵刚才所有的辱骂加起来,更具毁灭性的力量。
它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反复地、残忍地切割。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响,仿佛要将这冰冷的现实连同掌心里的机器一同捏碎。
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愤怒?委屈?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深海的淤泥,无声无息地漫涌上来,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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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吃完那盒冰冷寡淡的饭菜,忘了是怎么在小刘忧心忡忡的目光中走出食堂,忘了午休的铃声是何时响起的。
工棚里浑浊的空气带着汗味和霉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工友们或躺或坐,鼾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低声的闲聊和手机游戏的音效。
林野走到自己那张靠墙的、吱呀作响的旧铁架床铺边,没有躺下,而是颓然地在床沿坐下,脊背弓着,像一截被狂风暴雨摧折的老树。
口袋里那叠厚厚的、带着体温的注册测绘师复习资料,此刻仿佛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慢慢地将它们抽出来,纸张边缘因为反复的摩挲已经有些毛糙。
封面那几个庄重的宋体字——“注册测绘师执业资格考试大纲”——此刻在他眼中,竟显得如此遥远,如此讽刺。
像一张悬在天边的、华美却虚幻的饼。
老赵那声“还考什么证”的咆哮,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陈大奎那张谄媚的、令人作呕的脸,段长那漠然的眼神,西北角圆桌上那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旋转、扭曲。
他死死攥着那叠资料,纸张在掌心被揉捏得变了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毁灭的冲动在血管里冲撞——撕了它!把这无用的幻想连同这该死的现实一起撕碎!扔进这肮脏工棚的角落!
就在指尖几乎要失控地发力时,手机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提示。
不是母亲。
是银行发来的入账通知。
“您的账户于XX月XX日XX时XX分存入工资人民币:贰仟捌佰圆整(2800.00元)。
当前余额:2967.38元。
”
冰冷的数字,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水,兜头浇下。
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打了个寒噤。
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