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数据囚徒(2/3)
狂火苗。
冰冷的窒息感重新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是消息提示。
在赵叔惊怒交加的逼视下,林野有些僵硬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是那个已经被冻结的代跑软件图标,此刻却诡异地跳出一条新消息提醒。
发信人:“道尺老周”。
内容极其简短,却带着一种近乎魔力的诱惑:
【加急订单:用户“道尺老周”请求服务,目标区域:工区南段废弃信号房。
佣金:三倍。
时限:立即。
】
后面跟着一个闪烁的“接受”按钮。
林野的手指悬在冰凉的屏幕上,犹豫着。
三倍佣金……这数字像强心针,狠狠刺入他因绝望而麻木的心脏。
赵叔的警告还在耳边轰鸣,但母亲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医院催缴单上那个天文数字,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聊天框。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张被压缩过却依然清晰的照片,瞬间跳了出来。
照片的背景是某个光线昏暗、音乐狂躁的酒吧角落,彩灯旋转,人影晃动。
照片的主角,赫然是张明!他穿着花哨的紧身T恤,头发抓得张扬,一手高举着酒杯,脸上是纵情享乐的迷醉笑容,正和几个衣着暴露的男女挤在一起。
拍摄时间很精准地显示在照片右下角:昨晚23:47。
而照片下方,并排贴着一张手机截图。
那是工区内部巡检数据系统的界面截图。
清晰的用户信息:张明。
时间:昨晚23:30至次日01:30。
地点标记:G139区段隧道内部。
状态:完成巡检,数据正常提交。
酒吧的狂欢,与系统里冰冷的“隧道巡检”记录,在同一个时间段,形成了一幅荒诞到极致、却又无比真实的讽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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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的呼吸骤然停止。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抬头,看向张明那扇依旧亮着灯、隐约传来音乐的窗户。
一个名字,一个他几乎遗忘在角落的名字,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进他的脑海——老周!那个用道尺做ID、在代跑圈子里以路子野、消息灵通着称的神秘用户!他怎么会拍到这张照片?他为什么要发给自己?
赵叔也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抓着林野手腕的手瞬间松开了,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惊骇。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野,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恐惧。
“老周……”林野喃喃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捏碎。
三倍佣金?不,这不再是钱的问题了。
这张照片,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猛地插进了那扇名为“特权”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门上,转动了锁芯,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哒”声。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它开始涌动,滋生出一丝名为“机会”的、危险的微光。
凌晨三点。
工区彻底沉入死寂,连野猫都缩在角落不再叫唤。
只有远处铁轨上偶尔传来的、沉闷的列车驶过声,如同大地的心跳。
工具房位于工区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废弃的煤场。
铁门上的挂锁锈迹斑斑,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林野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贴着墙根移动。
他的动作异常敏捷,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僵硬。
寒风钻进他单薄的工装,带走仅存的热量,他却感觉不到冷,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发出危险的嗡鸣。
备用钥匙——一枚他很久以前无意中在工具房角落捡到、一直藏在工具箱夹层里的旧钥匙——此刻冰冷地躺在他手心,沾满了汗。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钥匙插入锁孔。
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锁开了。
铁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浓重的机油、铁锈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野侧身闪入,反手轻轻掩上门。
黑暗中,只有月光从高处一扇积满污垢的小窗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室内杂乱的轮廓:堆叠的钢轨零件、废弃的信号灯、缠绕的电缆……还有靠墙那一排刷着绿漆、标着编号的智能设备柜。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标着“张明-001”的那个柜子。
柜门同样上了锁,但只是最简单的弹子锁。
他从工具腰带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顶端带弯钩的钢条——这也是他“工具箱”里的珍藏。
屏息,凝神,钢条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细微的阻力变化。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几秒钟后,又是极其轻微的一声“咔”,锁舌弹开。
柜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一块银灰色的智能手表静静地躺在充电座上,屏幕是熄灭的黑暗,如同沉睡的毒蛇。
林野的心跳如擂鼓。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轻轻取下手表。
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像毒蛇的鳞片。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廉价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和一根数据线。
找到设备柜后面墙壁上一个隐蔽的电源插座,插上笔记本电源。
开机,幽蓝的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的冷汗。
他熟练地连接手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入一串串命令。
屏幕上,黑色的命令提示符窗口快速滚动着白色的字符流,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入口。
进度条在缓慢爬升。
林野的呼吸几乎停滞,耳朵竖起来,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月光透过小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如同鬼魅。
终于,“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图标。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文件。
林野毫不犹豫地选中了最近三个月的数据包,点击导出。
进度条再次出现,缓慢却坚定地移动着。
屏幕上,代表张明昨晚轨迹的蓝色曲线被加载出来。
在凌晨两点至五点这个关键的时间段,那本应充满“巡检”细节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僵硬、笔直、毫无生命力的直线!起点是市中心那家着名的酒吧坐标,终点则精准地落在工区大门的位置。
直线旁边,系统自动标注着:匀速移动,耗时约40分钟。
而就在这40分钟的“匀速移动”期间,工区的系统里,却清晰地记录着张明提交了完整的“G139区段隧道巡检”数据!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被“完美”数据粉饰得天衣无缝的谎言!
林野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混合着狂喜、愤怒和冰冷的笑容。
成了!这铁一般的证据!
他迅速拔下数据线,将笔记本电脑塞回怀里,手伸向口袋里的U盘。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
“啪嗒!”
一声脆响!他撞翻了一旁靠在墙上的道尺。
沉重的铝合金尺身砸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回响,在死寂的工具房里如同惊雷炸开!
林野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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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剑般,从工具房门口直射进来,精准地打在他的脸上,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白光后面,一个模糊的人影堵在门口,带着浓烈的威士忌酒气。
“林野?”张明的声音响起,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工具房来……找灵感?”
强光刺得林野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脸,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完了!
张明晃了晃脑袋,似乎想驱散酒意,往前逼近了两步,那股混杂着高级香水味的威士忌酒气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
他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啧啧,真巧啊。
我刚给陈工长打了个电话,报告说……嗯,有人深更半夜潜入工具房,偷窃工区重要设备。
你说,这算不算人赃并获?”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野的四肢百骸。
他握紧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U盘,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那是他仅存的筹码,也是最后的希望。
走廊尽头,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正快速向工具房逼近!是陈大奎!一定是!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野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赵叔惊恐的脸,老周那张照片,张明系统里那条笔直的“匀速线”,还有……还有他破解后台时,无意中扫过的那段极其古怪的代码注释——像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他猛地放下挡光的手臂,尽管眼睛被强光刺得泪水直流,他依旧死死盯住强光后面张明模糊的脸,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带着破釜沉舟般疯狂的语气喊道:
“张明!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数据永远完美得像教科书吗?你知道为什么系统永远抓不到你的把柄吗?!”
张明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了一下,脸上的戏谑凝固了。
林野举起手中那块刚从柜子里取出的、属于张明的智能手表,屏幕在强光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像一面高举的、嘲讽的旗帜:
“因为你爸!因为你爸把系统核心的‘异常值筛选算法’改了!给你开了后门,设了‘领导豁免模式’!只要工号尾号是‘001’,所有误差!所有异常!所有不符合逻辑的时间地点跳跃!统统自动修正!统统抹平!你的数据,生来就是‘完美’的!你的特权,是刻在代码里的!”
张明的脸色,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瞬间变得惨白!那是一种秘密被当众剥开、赤裸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惊恐和羞怒!他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林野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冷笑,如同夜枭的啼鸣,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孤注一掷的表情,“因为我黑进去了!我不仅看到了你的‘豁免模式’,我还把你的‘完美’数据,还有那段见不得光的后台代码,打包上传到了集团总部的云端备份盘!你说,等明天一上班,纪委那些人打开电脑,看到这些精彩绝伦的东西,他们会怎么想?嗯?张公子?!”
林野的声音在狭小的工具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张明的耳朵里。
那“集团云端备份盘”几个字,更是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砸得张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光手电的光柱也随着他手臂的颤抖而晃动起来。
走廊尽头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野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他必须彻底打垮张明!
“你以为靠你爸的位子,靠陈大奎给你擦屁股,就能一手遮天?”林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尖利刺耳,他向前踏了一步,咄咄逼人,“数据!现在就是铁证!你那些在酒吧里蹦出来的‘巡检记录’,你那些‘领导豁免’的特权代码!都在云盘里!明天,它们会像炸弹一样炸开!把你,把你爸,把你们精心编织的这张破网,统统炸上天!”
“炸上天?”张明脸上的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扭曲的、混合着暴怒和疯狂的笑容,那笑容在强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林野的脸,浓烈的酒气和唾沫星子一起喷在林野脸上:
“姓林的!你以为你拿到点破数据就能当救世主了?就能扳倒我了?你他妈太天真了!上个月G137区段,K37+500后面那片老家属区,沉降数据超标警报响了多少次?!你以为那些警报最后都去哪了?你以为那些‘安全无虞’的报告是怎么来的?!”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段长他小舅子看上了那块地!要搞房地产!‘安全无虞’是那块地能卖出去、能批下手续的命根子!是我们段长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你以为你手里的数据是炸弹?我告诉你,那玩意儿连个屁都不算!你捅出去?好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段长小舅子弄死你这种小蚂蚁,比踩死只臭虫还容易!接着就是陈大奎,然后是我爸!最后呢?最后那块地照样开发,房子照样盖!段长照样升官!你呢?还有你那个等钱救命的老娘呢?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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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的吼声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工具房里炸响,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赤裸裸的权势和血腥的潜规则,狠狠砸在林野的心口。
那股冰冷粘稠的绝望感,比刚才被手电筒照到时更甚百倍!原来他以为的“铁证”,在真正的权力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连做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陈大奎矮壮的身影如同一堵墙,彻底堵死了工具房的门口。
他脸色铁青,小眼睛里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手里紧握着一根沉重的橡胶警棍,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先扫过脸色惨白、浑身酒气的张明,最后死死钉在僵立当场的林野身上。
“好!很好!”陈大奎的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偷设备?还他妈的敢威胁人?林野,你本事是真不小啊!”
警棍的橡胶头,带着风声,重重地戳在林野的胸口,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设备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
晨光惨白,像一层薄薄的锡纸,无力地贴在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