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转岗申请书的失踪(3/3)
事:“过磅?登记?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账本上写多少,那就是多少。
废铁疙瘩,又不会开口说话。
”他用粉笔头重重地在锈蚀的钢板上划下一个歪歪扭扭的记号,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耳膜。
王海这看似答非所问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块砸在他心上!他口中的“账本”,和自己正在拼凑的耗材采购迷雾之间,仿佛被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贯通!耗材虚高,废料低报……这一进一出之间的巨大差额,会流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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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野刚想再开口试探,远处主道上突然传来陈大奎一声粗嘎的吆喝:“老王头!磨蹭什么呢!厂领导等着看新区的规划呢,赶紧的,把去年那批报废龙门吊的最终处置报告给我找出来!立刻!马上!”
王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被鞭子抽中。
他猛地低下头,加快了手中粉笔标记的速度,不再看林野一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佝偻的背影在闷热浑浊的空气中,显得更加单薄和脆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截烟在废弃钢锭上用力摁灭。
他站起身,没有再说话,拿起记录板,转身离开了那个角落。
陈大奎那声吆喝,像一道冰冷的锁链,瞬间锁死了刚刚撬开一丝缝隙的门。
但王海那麻木语调下泄露的惊人信息,已经像一颗烧红的种子,深深烙进了林野的脑海。
耗材虚高,废料低报……这巨大的剪刀差,就是陈大奎吸食车间血肉的管道!
突破口找到了,但这管道,被一头凶兽死死地守着。
风暴的旋涡中心,陈大奎那张肥腻的脸,阴云密布。
他那双细小的眼睛,像淬了毒液的玻璃珠,透过办公室油腻的玻璃窗,死死钉在远处角落里林野和王海短暂接触的身影上。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林野那小子突然频繁地在仓库和废料区附近晃悠,以及王海那个老棺材瓤子反常的停顿,都像针一样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一股暴戾的邪火“腾”地在他胸腔里烧了起来。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还有那老不死的哑巴,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找死!
报复来得迅猛而精准,带着陈大奎特有的粗暴和羞辱意味。
第二天工前会,陈大奎腆着肚子站在队列前,唾沫横飞地训完话,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般扫过人群,最后“不经意”地落在林野身上。
“小林啊,”他拖长了调子,脸上挤出一丝假得令人作呕的“关怀”,“年轻人嘛,不能光埋头搞技术,得全面发展。
厂里最近在抓高空作业规范,安全意识要加强!我看你理论知识不错,实践也得跟上。
这样,三号跨那边新上的主梁焊缝,高空探伤复查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好好体验体验,练练胆子!”
话音落下,队列里瞬间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三号跨主梁!那是厂里最高的作业点之一,离地近四十米。
狭窄的检修平台悬在半空,常年风吹日晒,锈蚀得厉害,扶手栏杆看着都让人心里发毛。
探伤复查需要携带沉重的仪器,在那晃悠悠的平台上操作,稍有不慎……这哪是“练胆子”,分明是往鬼门关里推!
林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但迎着陈大奎那充满恶毒笑意的目光,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下颌绷紧,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
几天后,车间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贴出了一张崭新的“月度绩效考核公示”。
林野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的评语却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工作态度消极,主动性差,多次未能及时完成辅助性工作任务。
安全意识有待加强(注:高空作业复查期间表现迟疑)。
”
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车间公章。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野的名字上,也烫在所有围观工人的眼里。
车间里原本对林野抱有同情或只是冷眼旁观的窃窃私语,风向悄然转变。
“啧,看着挺老实,原来这么懒散?”
“就是,连辅助的活儿都干不好,还挑三拣四想转岗?”
“高空作业那事儿我听说了,吓得腿都软了,耽误大家进度……”
“陈主任给他机会锻炼,还不知好歹……”
那些有意无意飘进耳朵的议论,像细密的牛毛针,扎在林野的皮肤上,刺进他的心里。
他走在车间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变得复杂:怀疑、鄙夷、幸灾乐祸……陈大奎轻飘飘的几笔评语和几句暗示,就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懒惰、怯懦、不堪大用的形象。
无形的墙,在无声中筑起。
林野发现自己去开水房打水时,旁边的人会下意识地避开;午休时他常坐的角落,也变得格外“清净”。
一种冰冷的孤立感,像车间里无处不在的金属粉尘,无声地包裹上来。
深夜,万籁俱寂。
白日里机器的轰鸣和钢铁的撞击声早已沉寂,偌大的厂区像一个疲惫不堪的钢铁巨兽陷入沉睡,只有远处铁路编组站偶尔传来一两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撕裂这沉重的寂静,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探伤车间深处,巨大的三号跨区域却亮着惨白的工作灯,将下方纵横交错的钢架结构投射出狰狞扭曲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冷却的机油味和一种高空特有的、带着寒意的风。
林野独自一人,悬在近四十米的高空。
脚下是狭窄得仅容一人站立的检修平台,锈蚀的钢板在夜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冰冷的金属栏杆握在手里,触感粗糙而湿滑。
高处的风毫无遮挡,带着哨音,狠狠抽打在他单薄的工装上,带走仅存的热量,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高空稀薄空气特有的凉意,刺得肺管子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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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靠着身后冰冷巨大的钢梁主结构,努力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射线探伤仪从背包里取出,安置在平台边缘一个相对稳固的位置。
仪器的金属外壳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冷光。
每一次动作,平台的晃动都让他心脏骤缩,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僵硬发白。
汗水却从额角不断渗出,滑过冰冷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锈迹斑斑的钢板上,瞬间被黑暗吞没,无声无息。
“林野!下面主控呼叫!三号跨主梁探伤复查进度怎么样?抓紧时间!别磨蹭!”腰间悬挂的对讲机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紧接着是地面监控员带着不耐烦的催促声,在空旷死寂的高空里显得格外响亮和突兀。
林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哆嗦,手指下意识地一滑。
刚刚调试好、正准备固定角度的射线探伤仪的金属基座,猛地向平台外侧滑去!
“不好!”林野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用身体压向那滑动的沉重仪器!
咣当!哐啷!
仪器的金属底座狠狠撞在平台的边缘护栏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终于停了下来,大半部分悬在了平台之外,全靠林野用肩膀和胸口死死顶住才没有坠落。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胸口发闷,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头顶上方,更高处那密集交错的钢架结构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断裂声!
喀啦啦——嗤!
一块沉重的、边缘带着锋利毛刺的钢构件——像是一截断裂的支撑角钢或是废弃的固定卡箍——如同被死神掷出的黑色标枪,撕裂高空的寒风,裹挟着刺耳的尖啸,擦着林野刚才扑出时头颅所在的位置,狠狠砸落下来!
砰!轰隆!
钢构件先是重重砸在林野刚刚离开位置旁边的平台钢板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火星四溅!紧接着,它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了本就锈蚀脆弱的平台外缘护栏,带着断裂的钢筋和扭曲的钢板碎片,翻滚着、呼啸着,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被黑暗笼罩的车间地面直坠下去!
轰隆隆隆——哐当!哗啦……
一连串由近及远、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撞击声和金属破碎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狠狠砸在死寂的车间里,也狠狠砸在林野的耳膜和心脏上!那声音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回荡、放大,经久不息,像是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
林野整个人僵在冰冷的检修平台上,身体还保持着扑压仪器的姿势,像一尊冻结的雕塑。
脸颊被刚才钢构件坠落时带起的凌厉劲风刮过,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几缕被削断的头发,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钢板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惨白的工作灯光下,他瞳孔放大到极致,清晰地倒映着下方平台边缘那个被硬生生撕裂的巨大豁口,狰狞的断口处,扭曲的钢筋像魔鬼的獠牙般支棱着。
刚才他站立的位置,被那块坠落的凶器砸出了一个可怕的凹坑,钢板像脆弱的纸张一样扭曲翻卷。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工装,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
粗重的、不受控制的喘息从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压出来。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脚下那个吞噬一切的豁口,投向更高处那片漆黑如墨、结构错综复杂的钢架丛林。
惨白的灯光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深处是望不穿的浓稠黑暗,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寒意,并非来自高空的冷风,而是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冻彻骨髓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濒死的恐惧。
刚才那一下……是冲着他脑袋来的!
陈大奎……他要的,从来就不只是赶走自己那么简单!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钢架丛林上空,仿佛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双充满暴虐和杀意的眼睛,正死死地、嘲弄地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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