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阴人(3/3)
,对面的单元黑漆漆的,现在时候不早了,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但是一楼的窗户上挂着一个灯笼,灯笼里幽幽的暗红,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又一声小孩的尖叫发出来,现在董玲也能听的清楚,这声音,就是从挂灯笼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ldquo是不是那个男人在打他的小孩,&ldquo董玲惊慌起来,&ldquo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打,这声音听起来瘆的慌。
&rdquo
我轻声对董玲说:&ldquo都说了不是小孩挨打的声音。
&rdquo
&ldquo那你说是什么声音?&rdquo
&ldquo那是烧竹子篾片的声音。
&rdquo我对董玲说,&ldquo竹子要用牛油蜡烛烧,烧热了,再弯曲过来,做成灯笼。
&rdquo
董玲不再问我了,她不是傻子,知道我再说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来的时候,看见董玲家楼下有个幼儿园,世上有种小鬼,是特别喜欢和小孩一起玩耍的,这种小鬼一般没什么恶意,就是见着小朋友了,就一起玩,当自己没有死掉。
而这种小鬼大人看不见,只有小孩子能看到。
这种小鬼在中国也就一般,没什么特别,懂道行的人都就叫他童子罢了,在日本倒是名声很大,叫&ldquo座敷&rdquo。
座敷混在小孩里面,就算是有心的人,也只会感觉到小孩子多出来一个或者几个,但是仔细去数,又数不出来。
座敷还有个作用就是旺财,所以一些无良的术士,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把座敷困在自己的法器里面。
我犹豫一会,还是把座敷的事情给董玲说了。
董玲就奇怪问我:&ldquo你说的架匠要困住什么座敷,那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rdquo
我笑着说:&ldquo座敷爱凑热闹啊,你结婚那么大的动静,座敷跑你家里来了。
你前几天在家门口看到的东西,都是那个架匠,放在你的门口,逗座敷从你家出去的。
我现在明白了,你现在精神不好,并不是招惹了架匠,而是招惹了座敷。
座敷挺喜欢你的,呆在你家里不愿意走了。
&rdquo
&ldquo照你这么说。
&rdquo董玲松了一口气,&ldquo我以后倒是要发财了。
&rdquo
&ldquo王八这么精明的人,要挣钱也不会靠这种东西。
&rdquo我轻松的说,&ldquo这个扎灯笼的篾匠,听他烧篾片的声音,他已经收集了几个座敷,现在知道跑了一个在你家里,今晚就要来收了。
&rdquo
时间慢慢流逝,突然董玲的客厅发出&ldquo咚&rdquo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看去,这才明白,这声音是客厅里的老式大钟发出来的。
这种大钟当年很吃香,落地式的,放在家里很气派。
&ldquo你家里怎么放这个玩意?&rdquo我对董玲说,&ldquo铺个毯子在上面,我还以为是不用了的饮水机呢。
&rdquo
座钟只响了一声,时间是十一点半。
窗子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我和董玲仔细听了一会,董玲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她和我一样,都听到,这嘈杂的声音是小孩子在游戏的嬉笑声。
董玲楼底下是个幼儿园,当然有小孩子游戏的设施,可是现在大半夜的,哪里会有一些小孩在哪里玩耍呢。
对面房间里的小孩子的哭叫声停止了,一个男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我们之所以能看见他,是因为他手里提了一大串灯笼,灯笼不大,也就是蝈蝈笼子的大小,在他手上提了几十个,每个灯笼都点燃了蜡烛。
那个男人走到幼儿园小型游乐园里面,慢吞吞地走着,走到一个滑滑梯旁,把一个灯笼挂在上面。
小孩子玩耍时候的嬉闹声猛然就大起来。
那个男人又慢慢走到一个跷跷板旁,把灯笼在跷跷板两边各自挂了一个小灯笼。
我和董玲看见,跷跷板开始上下动起来,如果不是上面空空如也,那就是应该有两个小孩在玩耍。
董玲看到这里,身体在微微发抖。
中年男人继续在游乐场里挂灯笼,挂到秋千上之后,几个秋千也开始慢慢的晃动起来,其中一个晃的非常高。
&ldquo幼儿园守夜的人也不出来管管。
&rdquo董玲埋怨说道。
我轻声说:&ldquo很明显了,这家伙就是幼儿园的守夜的门卫。
&rdquo
中年男人佝偻这身体,把手上的灯笼一个一个的挂在了所有的游玩设施上。
小孩玩乐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看见对面单元一扇窗户里亮起了灯光,然后一个人头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张望,估计正要抱怨吵闹,却突然把头缩回去,随即把窗子给关上,灯光也熄掉。
他一定是看到了楼下的场面了,几十个微弱暗红的灯笼密密麻麻的挂在场地里,而且是半夜三更的时候,谁看见了不害怕。
那个男人把灯笼挂完了,然后蹲下身体,点燃一个蜡烛。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他要做最后一个布置了,放孔明灯。
我对董玲说:&ldquo快把客厅的灯关了。
&rdquo语气焦急。
董玲照做,走回窗边,对我说:&ldquo你已经是过阴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模样?&rdquo
&ldquo过阴人不能给我法术上的提升。
&rdquo我回答董玲,&ldquo我的本事还是跟从前一样而已,比赵先生和王八差远了,这世上厉害邪门的神棍多了去,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谈不上比谁厉害多少。
&rdquo
&ldquo出息!&rdquo董玲哼了一声。
我忍不住笑了,董玲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本性。
楼下的那个男人,跪下来,对着蜡烛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我知道他是在念咒语。
接着,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手里摆弄两下,那东西展开,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灯笼。
男人把灯笼举在蜡烛上方。
&ldquo他在干什么?&rdquo董玲轻声问我。
&ldquo孔明灯啊。
&rdquo我回答,&ldquo要把灯里的空气烧热了才能飞起来。
&rdquo
&ldquo他做这些到底想干什么?&rdquo
我低着声说:&ldquo我低估他了,他不是在求财,他的法术要成了,这个篾匠做这事时间不短了,每个灯笼就有一个座敷在里面,估计他做幼儿园的门房都做了十几年不止。
今晚他放了这个孔明灯,按照他的路数,他就可以当一个厉害的术士。
&rdquo
&ldquo他巴巴的做术士干嘛?&rdquo
&ldquo遁术。
&rdquo我回答董玲,&ldquo能运财的,那牛逼大了,就是有点伤阴德。
反正这种人,脑袋坏了,为了一些法术,什么缺德事情都会做。
&rdquo
我身后的座钟又&ldquo咚&rdquo的响了一声。
这次把我给真吓到,因为离上次响,还没到半个小时啊。
董玲也听到,回头看了看,&ldquo才十一点五十,怎么就响了。
&rdquo
&ldquo还不明白吗?我的妹妹。
&rdquo我对董玲说,&ldquo那个跑到你家里的座敷小鬼,就躲在你家的座钟里呢。
&rdquo
时辰要到了。
楼下的那个男人,把手松开,灯笼平稳的悬浮在空中,一点都不摇晃。
那个男人把眼睛抬头看向我和董玲所在的窗户。
孔明灯下的蜡烛火光把他的脸映出来。
董玲轻呼一声,那张脸是白板脸。
我虽然能预料到他是个白板脸,但是真的看到了,心里还是有点吃惊。
对付座敷小鬼的,都是白板脸,就是五官都十分小,眼睛小,鼻子又小又塌,只有一点凸起,嘴巴只剩一点缝隙,耳朵几乎没有。
整个脸孔,就是一整个白脸。
这种白板脸,在每个小孩的童年,都会被父母拿出来吓唬。
因为他就是专门弄小孩的。
我现在几乎能看到他的脸在露出一丝丝的笑容。
他不是对我在笑,他是知道最后一个座敷在董玲家里,现在他要动手抓座钟里的那个座敷了,而且信心满满。
白板脸直挺挺的站起来,看着我所在的窗户。
我忍不住把身体往后退了退,客厅里已经没有灯光。
他应该是看不见我和董玲。
白板脸把蜡烛小心翼翼的放在孔明灯的下方,哪里应该是有个托盘的。
他的确是个好篾匠,扎的灯均匀对称,一点都不摇晃。
现在孔明灯慢慢上升,一点一点的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
我冷静的站着,我知道这个白板脸道行厉害,一点都不敢怠慢。
孔明灯慢悠悠的飘了几分钟,终于听到了董玲家客厅的窗户前,然后静止不动,悬浮在窗前,我和董玲都侧着身体,轻轻把窗帘拉了拉,把自己的身体遮掩住,不让孔明灯的灯光照到我们,但是我和董玲还是能在窗帘后探出一点,看着窗外的情形。
孔明灯,现在就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空中,纸糊的灯上,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这都是吓唬小孩的伎俩。
我偷眼向那个白板脸看去。
他已经又开始走路了。
&ldquo我去把门反锁了。
&rdquo董玲轻声说,&ldquo让他进不来。
&rdquo
我苦笑,&ldquo你觉得他还会走楼梯上来,再客客气气地敲门吗?&rdquo
我的话刚说完,白板脸走到了董玲这单元的楼下,然后四肢贴在墙壁上,不紧不慢的向上爬,跟一个壁虎一样。
白板脸的手心如同长了吸盘,手掌上扬,贴到墙壁上,就换另一个手掌向上贴住,身体就这样一点点的向上爬。
董玲身体在抖动了,我对着董玲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慌,有我呢。
白板脸已经爬到了三楼,离我们不远了,我已经把他一张青白色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董玲也看到了,对我说:&ldquo我上次看见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rdquo
我轻声说:&ldquo他白天的时候,会用东西化妆,跟你们女人一样的道理。
&rdquo
白板脸已经爬到了四楼,头部已经探到窗台上。
我把灯开了,然后站到窗台跟前,看着白板脸吃惊的样子。
我和白板脸对视很久,然后把窗子推开,一把将漂浮在空中的孔明灯给抓住,两把给揉烂,扔到窗下。
白板脸看到我轻易的把孔明灯给弄坏,回头看了看地下,地上的孔明灯已经被蜡烛点燃,开始燃烧。
我向白板脸伸出手,&ldquo要不要进来?&rdquo
白板脸脸色难看,咬牙切齿,手一松,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去。
我转身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嘱咐董玲:&ldquo把座钟给用布包起来!&rdquo
董玲问:&ldquo怎么啦?&rdquo
&ldquo那个座敷有点古怪。
&rdquo我这句话说完,就打开门,顺着楼道向下跑。
我快速跑下楼,穿过楼下的那个幼儿园的游乐场,灯笼仍旧挂在原地,现在我能看清楚了,几十个小孩都在游乐园里玩耍,不仅是在滑滑梯上,跷跷板上,秋千上,地面上也到处是小孩子在跑来跑去。
我顾不上许多,拼命跑向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就是挂着灯笼的房间。
我眼睛看着那个那个灯笼,飞快的跑,突然脚上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摔倒在地上,回头一看,一个小孩子嘻嘻笑着把我我的小腿给抱住,我挣脱小孩。
我站起来,继续向对面的房间走去,七八个小孩突然拦在我的面前,每个小孩都把手扶在前面一个肩膀上,连声一长窜,最前面的那个张开手臂,拦着我。
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在深更半夜的和一群小鬼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是我这辈子头一遭吧。
我想绕开这些小孩,但是我向左,他们就向左,我向右,他们也向右。
他们似乎玩的很开心,可是我看到这些小孩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全部是闭着眼睛,脸色古板严肃。
他们的腿是直的,膝盖不能弯曲,在我面前蹦来蹦去。
我急了,这是哪个篾匠在利用我对小孩的怜悯心,来对付我。
我打算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了,正当我有了这个念头,眼前突然一黑,耳边听见格格的笑声。
这是一个小孩突然从背后跳到了我的背上,用双手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
我猛力摇晃脑袋,晃动身体,想把这个小孩给甩下来。
然后用手去把小孩蒙住我双眼的手给掰开,我的手指所触,是几根竹篾片,捏在手里,冷冰冰的。
我把这几根篾片给掰开后,睁开眼睛,发现四周玩耍的小孩统统不见,只有一些竹子扎的小玩偶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
我现在很恼火守门人给我定下的规矩了,她不让我用从罗师父哪里学来的傀儡术,也压制了我身体天生能焚烧鬼魂的命格,破规矩太多了。
让我做事束手束脚,这不是故意给我添麻烦么。
这些竹子做的玩偶瞬间又站立起来,围着我,手拉着手,不停的转圈,现在他们都不是小孩的模样了,但是我耳边不停的听着&ldquo陪我玩,陪我玩&rdquo的嬉笑声。
我觉得手指痒痒的,抬手一看,原来是手指被篾片割了好几道血口子,伤口鲜血渗出,开始变得疼痛。
我顾不了太多了,直直硬闯。
忽然头顶传来董玲的喊声,&ldquo疯子,快回来,座钟垮了!&rdquo
我回头看着董玲,又看看前面的房子。
犹豫了一会,只能重新跑回董玲的家。
我的脑袋并没有因为我做了过阴人而变得灵光起来,很多事情想得并不周到。
我一心想着白板脸篾匠不是个好人,心里就潜意识的认为他要去抓的座敷就没有什么危险。
经过了这么多磨练,我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长进,谁给我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那个座敷绝不是好东西,惦记着董玲家里混乱,趁虚而入的鬼怪,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在跑上楼梯的过程中,我把这一点总算给想明白了。
心里焦急,飞奔上四楼,幸好我走的时候,没有把门给带上,当我冲进房间,看见董玲站在客厅的角落里,吓得一动不动。
那个座钟已经摔破在地上,钟表的盘子散落在地上,两个指针在飞快的转动。
我顾不上许多,飞身扑过去把座钟的表盘给抱在怀里。
心神未定,看着董玲,故作镇定的笑了笑。
可是董玲仍然是十分害怕神色,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的头部上方。
我头皮发麻,慢慢抬头,看见了那个小孩倒掉在天花板上,手里拿着座钟的钟摆在上面慢慢晃动,摇晃的钟摆让我一阵阵眩晕,那个小孩另一只手晃了晃,我模糊看见垂下来一根绳索,紧接着我的脖子一紧,身替悬挂起来。
一口气都换不出来,双脚不停的胡乱挣扎。
董玲看见我的样子,吓得尖叫起来。
我的手不停的向上伸,想扯开绳索,但是起不到任何作用,我的无法呼吸,血液无法上升到脑部,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小孩一张幼稚的脸正看着我,但是他的表情绝对是十分成熟老练的样子。
我脖子的颈椎,越来越疼,估计是要被自己的身体拉断了。
三十岁汉子倒绷婴孩,这是我心里无奈的闪过这个念头。
接着我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
耳旁听见那个座敷在狂呼尖叫,模糊中看见一个人手里抓着那个座敷,座敷在拼命挣扎,四肢不停的弹动。
座敷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身体的血液又能流到头脑中了,眼睛能看的清楚,在这种时候出现,并且能把座敷给制住的人。
除了王八,还能是谁。
王八头上缠着绷带,姿势倒是挺潇洒,把那个座敷的脖子捏着,看着我眼睛要冒出火来。
&ldquo先别跟我发脾气。
&rdquo我急忙站起来,&ldquo楼下还有个篾匠要对付。
&rdquo
王八哼了一声,他不放心董玲,示意我和董玲都跟着他下楼。
我们三人又走到楼下,楼下的游乐园里那些竹子编织的傀儡,见到王八纷纷躲避。
我们从窗户爬进那个篾匠住的房间,屋子里面红彤彤的一片,我看到屋子里挂满了灯笼,映出暗红色的光芒。
那个篾匠已经跑了,留下了这些破烂玩意。
王八慢慢在房间里找寻,结果发现房间里出了灯笼之外,全部是竹子编制的日用物事,和一些竹子的半成品。
&ldquo看来我把那个人吓跑了。
&rdquo我讪讪的对王八说。
王八把座敷狠狠摔在地上,用一个灯笼把座敷给罩住。
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大骂:&ldquo你就给我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rdquo
我低下头,支吾的说:&ldquo我以为我能行的。
&rdquo
&ldquo一点屁事都弄不好。
&rdquo王八骂我,&ldquo你除了玩心眼对付我,还能做什么?&rdquo
&ldquo我没一时失手而已。
&rdquo
&ldquo你好好的跟我说明白,&rdquo王八说,&ldquo别糊弄我了。
&rdquo
王八把座敷给收拾进灯笼,然后问董玲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董玲回答她的父母住到姨妈家去了。
&ldquo我们送你去姨妈家,这几天别回来住。
&rdquo王八带着我们走到路上,拦了一辆的士,董玲的姨妈家住在三江对面的樵湖岭,的士不一会就到了。
我和王八亲自把董玲送到董玲姨妈家里。
然后王八提着灯笼,恶狠狠的看着我,带着我走到马路上。
两人站定,王八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对我问道:&ldquo你身上那些木偶呢?跟着罗师父学的。
&rdquo
我耸耸肩,&ldquo交给守门人了,我不能用这个。
&rdquo
&ldquo过阴人的规矩?&rdquo
我连忙点头。
&ldquo为什么小鬼对付你,不怕你身上的火焰,我记得你的命格是杀鬼的。
&rdquo
&ldquo我都是过阴人了,还有个什么的八字啊。
&rdquo我轻松的说,&ldquo不过我还会听弦和算沙,这个守门人拿不走。
&rdquo
王八跳起来,手指着我,&ldquo你没法术了,会这些算术有个屁用!&rdquo
&ldquo我身份不同了嘛,&rdquo我安慰王八,&ldquo现在我是过阴人了。
&rdquo
&ldquo你现在还不如从前了。
&rdquo王八终于明白了过阴人的代价,声音变小一些,&ldquo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rdquo
我没有说话。
&ldquo你早就知道!&rdquo王八歪着肩膀,不停点头,&ldquo不然你也不会和金老二联合起来算计我,你倒是好心。
&rdquo
我叹口气,这就是当过阴人的麻烦,当初我知道赵一二是过阴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当过阴人最多是丢一些法术和自身的命格,而赵一二和王八当过阴人,很可能就是丢掉性命。
权衡利弊,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我在守门人那里得到的一些东西,让我觉得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但是这些东西,就是王八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ldquo桥边那边有一片大竹林。
&rdquo王八说。
&ldquo我们明天过去。
&rdquo
&ldquo去哪里做什么?&rdquo
&ldquo那是个篾匠,他看见你是过阴人,当然要跑回竹林躲起来。
&rdquo
我听王八这么说,就有点得意。
&ldquo别他妈的以为他是真的怕你。
&rdquo王八骂,&ldquo他怕的是诡道,你是讨了我师父和我的名声的福气。
&rdquo
&ldquo你别说了,&rdquo我摊摊手,&ldquo我知道我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不是。
你满意了吧。
&rdquo
王八冷静下来,对我问:&ldquo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rdquo
&ldquo有!&rdquo我立即回答。
&ldquo是啊是啊,你说过的,孙拂尘。
&rdquo王八摇晃脑袋,&ldquo怪不得你一出来就要去找那个人。
&rdquo
&ldquo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
&rdquo我提醒王八,&ldquo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那个望老太爷,都还在怕我呢。
&rdquo然后我把在青滩,帮助望德厚脱离望老太爷死在滑坡的厌胜术里的事情详细讲了。
&ldquo你省省吧,&rdquo王八不屑的说,&ldquo你真的以为是望老太爷是怕了你吗?&rdquo
王八这句话说到我的软肋,我虚弱的承认,&ldquo是啊,我身上六个火的八字没了,他要我还有什么用?&rdquo
王八更加打击我,&ldquo望老太爷没在青滩把望德厚给拉走,怕的不是你,他怕的是孙拂尘的法术。
如你所说,孙拂尘这么厉害的人,在三峡呆了那么多年,他又是那种身份,能不和望老太爷打交道吗?&rdquo
我悻悻的说:&ldquo这事我也想到过,就是没有去仔细想而已,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喜欢想太多。
&rdquo
&ldquo嗯。
&rdquo王八挪揄我,&ldquo除了对付我的时候,算盘打的精细,对付别人就是一个糊涂蛋。
孙拂尘在三峡做了那么多事情,能不把周边的端公、野鬼、山神都给镇住么。
你当他在三峡十几年,跟你一样,糊里糊涂的混日子啊。
&rdquo
王八仅凭我的叙述,就把事情的边边角角都给推算出来。
而我,亲身经历了,却都想不到这么多。
我真恨我爹妈,怎么不给我生一个好脑子。
我被王八逼迫,终于把自己除了有个过阴人的身份,其他什么都不是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不停的告诫王八,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王八不耐烦了,对我说:&ldquo从今往后,除非是我和我的家人,我绝不多管闲事,你有没有法术,跟我屁的关系,事情都是你自找的,你自己去应付吧。
&rdquo
我和王八坐在江边,两人等着天亮,我耳边不停的听着王八唠唠叨叨的埋怨我,把从前的事情挨着说起:什么不该跟他抢过阴人什么的,不该跟金璇子师徒交好什么的,不该把赵一二的魂魄交给少都符什么的,不该多管闲事让他没得到溶洞里的血石什么的,不该招惹草帽人什么的,不该穿他的西服追女同学什么的,不该偷他的饭票去扎金花害他也没饭吃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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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
我听他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给抖出来,我干脆耳朵闭上,自己去睡了,让他唠里唠叨去吧,我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心里得意的想到一个事情,有一件事情,我还是瞒住王八了,草帽人。
早上我被蚊子叮醒,看见王八眼睛熬得通红,估计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从绷带里抻出来乱糟糟的,胡子拉碴。
&ldquo去把篾匠的事情了了吧。
&rdquo王八提着灯笼,对我说。
桥边往土城的方向走几里路,然后有个岔路,顺着岔路向里走,步行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包,这个山包不大,方圆也就是几十米,一条溪水绕着山包转了一圈,在山包靠阳的地方流到田野里。
山包也不高,最多十几二十米。
怪就怪在山包上面全部长满了竹子,隔好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
风一吹过,竹子就成片的摇晃,哗哗作响。
这里地方偏僻得很,附近没有人户。
王八和我走到山包前,围着山包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走进竹林的路。
&ldquo嗨。
&rdquo王八叹口气,&ldquo我跟着师父的时间太短,后来一直在北京,没有跟师父多结识一些民间的狠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情,这人看架势来头不小,不是普通的篾匠。
&rdquo
&ldquo你看出来有什么古怪了吗?&rdquo
王八指着山包说:&ldquo这个不是天然生成的小山包,这个是坟茔。
&rdquo
&ldquo什么人死了这么排场?&rdquo我问,&ldquo堆这么大个坟堆。
&rdquo
&ldquo古时候的大人物,都是这么大的坟堆。
你忘了我们在沙市的时候,去的张居正墓吗。
&rdquo
&ldquo还真是,张居正的坟堆也是这么大。
&rdquo
&ldquo这个篾匠守在这里,肯定是有点来头了。
&rdquo王八冷静的说,&ldquo不晓得他弄这些小鬼做什么。
&rdquo
我听着王八分析,嗯嗯的敷衍。
&ldquo你的算术呢?&rdquo王八突然提高声音。
&ldquo算什么?&rdquo
&ldquo这竹子是根据奇门种的,&rdquo王八吼,&ldquo你算出来入口在哪里。
&rdquo
&ldquo这个简单,你也不早说。
&rdquo我嘴上敷衍,看了看山包的方位,然后拉着王八走到山包的大壮位,指着说,&ldquo入口就是这里。
&rdquo
&ldquo这是块石头。
&rdquo王八没好气的说,听他的语气,对我完全是彻底失望。
&ldquo真的没错,就是这里。
&rdquo我说,&ldquo算沙,算沙呢。
&rdquo
王八突然想明白了,绕道石头后面,果然石头后有个小洞。
&ldquo这个篾匠是住在坟墓里的。
&rdquo王八点头说。
我指着洞口,&ldquo还真是邪门了,这么大个坟墓,早就该招惹盗墓贼了啊。
&rdquo
&ldquo两种可能。
&rdquo王八回答我,&ldquo一,可能篾匠自己就是个盗墓贼,找到这地方,干脆住下来。
&rdquo
&ldquo还有一种可能,&rdquo我主动接上王八的话,&ldquo篾匠就是祖祖辈辈守着这个坟墓的。
&rdquo
王八哼了一声,估计连讥讽我自作聪明的心都没了。
说实话我对这种地下的洞穴什么的有点戒心,我想起当年在猇亭的那个溶洞了,我在里面干了几个月的活,最后才知道,那个溶洞其实是一个巨大古兽的嘴巴和喉咙,我他妈的竟然在一个动物的嘴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还有王八带着我去的武当山的那个地下溶洞,里面有两条大蜥蜴。
这些事情,我回想起来就后怕,当年稍微一点闪失,小命早没了。
现在可好,王八又要带我爬到这个坟堆里面。
心里虽然老大的不愿意,但是这个篾匠是因为我的原因,给放跑了,不跟着王八下去,还真说不过去。
洞口刚好是容得下一个人进去,王八先下去,我跟着。
洞穴一下去就很平坦了,可以直着向前走,洞壁上放着长明灯,闻气味就知道是娃娃鱼身上熬出来的油脂,这种油脂特别经燃,所以被用来放置在古墓里当做长明灯的油料,这墓穴的时候还真不短了。
这个通道略微倾斜向下,走了十几步,进入一个石室,这是主墓室的外围墓穴,我和王八都明白,而且墓穴的地面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洞口,王八和我推测的没错,这个坟墓早就被盗墓贼给光顾过,现在变成了篾匠的宅邸。
跟着王八走到下层墓室,空间就大了很多,是一个巨大的墓室。
墓室中央放着一个棺椁,盖子早就掀开了,估计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和王八安静的打量房间的四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石壁上的长明灯亮着,什么都没有,这长明灯肯定也是篾匠弄来的。
我和王八站在这墓室里,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四周静谧一片。
王八忍不住把手里的灯笼起举起来,然后说:&ldquo出来吧,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rdquo
王八的声音在墓室里回响,没有人回答。
&ldquo是不是不想要了。
&rdquo王八把灯笼放到地上,&ldquo那我把这东西给灭了。
&rdquo
王八这句话说完,墓室里就传来了婴孩的哭声,咿咿呀呀的,我顿时就紧张起来。
王八倒是无所谓,他见多识广,就看向墓室里长明灯照不到的一个角落。
一个中年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就走到灯光里,站在我们面前,哭声就是从她怀里的小孩发出来的。
&ldquo女的?&rdquo王八忍不住说,&ldquo没听说过有女架匠的。
&rdquo
&ldquo不是她。
&rdquo我对王八说,&ldquo是男的,白板脸。
&ldquo
我虽然把这话给说了,但是也明白,虽然这女的不是白板脸篾匠,但是在这种地方,突然就冒出个这种古里古怪的女人,还抱着个小孩,不比篾匠好的了多少,甚至更差。
&ldquo叫你男人出来。
&rdquo我指着那个女人说。
可是抱小孩的女人不说话,现在我才把她的脸给看清楚了,这个女的脸上皮肤突然就变了样子,我一看是王八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桃木剑,指着她。
桃木剑上仿佛能吹出风似的,把女人的脸上的覆盖的一层黄白色粉末给吹掉,现在那个女人的脸的皮肤完全变了个样子,焦黄干枯,鼻子没了,就露出两个黑色的孔洞,眼睛也一样,嘴巴倒是大,但是没嘴唇,一张黑色的大口就这么张开,头发也纷纷掉落。
这哪里是个活人,明明是一具干涸的尸体,我看出神,冷不防这女尸怀里的婴孩又是一阵啼哭,我吓得一哆嗦。
&ldquo你能不能有点出息!&rdquo王八实在是忍不住我的反应,&ldquo你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了。
&rdquo
那个婴孩在啼哭,我忍不住说:&ldquo这个小孩是不是饿了。
&rdquo
我的话刚一说完,那个女尸就腾出一只手,枯柴一般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嘴巴,然后两根手指夹出一个东西,塞到婴孩的嘴巴里。
婴孩还真是饿了张嘴把那个东西个含在嘴巴里吞咽,我都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音。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长了牙齿,吃的东西一个怪,嚼起来跟胡豆似的咔啪响。
婴孩吞咽了东西,又开始哭喊起来。
女尸眼眶里就爬出一个虫子,女尸还来不及用手去抓,婴孩就把手伸出来抓住爬在女尸脸上的虫子,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
我这才看到了婴孩的手臂和手掌,也是干枯焦黄的皮肤,原来这一大一小两个,都不是活人。
而婴孩手上的那个虫子,我看清楚了,是生长在竹子里的一种昆虫,我经常捉来玩的,就叫竹虫。
这虫子能吃,我小时候在竹林抓了,用树叶烧熟后,把头拧掉,腹部拧掉,吃胸口里的一点肉。
可是我从来没生吃过这种昆虫。
而这个婴孩不知道把这种竹虫当食物多少年了。
我现在大致明白为什么坟堆上种着那么多竹子了。
竹子是一种很特别植物,竹子生长的地方都不会有别的植物存在,就是因为竹子是一种很霸道的植物,能够吸取最大限度的滋养,并且竹叶茂密,其他的植物和竹林生长在一起,上面不见阳光,下吸收不到养分,种子都发不出芽来。
所以大片竹林能够养阴。
这个妇人和婴孩就是靠着竹林的阴气一直存活到今天。
王八说我当过阴人了还一无是处是错误的,守门人告诉了我很多很多事情,其中就有关于竹林的来由。
我看着王八那个桃木剑,心里也感概,他背叛了老严,没了身份地位,这人也好强,把从前跟研究所有关的东西都给退回去,现在沦落到用个桃木剑的地步,竟然还是他在拜赵一二为师之前的法器。
那个女尸抱着婴孩,脑袋侧着对着我们,看样子是在听我和王八的动静,婴孩的吃了东西哭声又开始了,听得我烦躁不堪。
墓室里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掺杂在婴孩的哭喊中,我感觉到这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抬头一看,无数的竹虫从墓室的顶上爬了下来,然后涌到地面,向我和王八爬来。
不一会,地面上全部是爬动的竹虫,把我和王八的脚面都给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