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人(3/3)
石头在里面弹跳,咚咚的回响一会。
声音停止,我们三人都同时静下来,四周一片静谧。
然后我听到了内部发出了巨大的呼喊声,那种声嘶力竭,拼命求生的哭嚎,隆隆的从口子后面传出来。
我看见袁继东和老马都神色紧张,重重的喘气。
他们也听见了,这就是老马一直不敢下去的原因。
过了一会,老马对我说:&ldquo徐师傅,麻烦你了。
&rdquo
我哭笑不得。
在我把头探进这个裂口之前,深吸一口去,极力用内心的激动去压制恐惧,然后趁着这口气没有消散,快速的爬过去,当我跳下裂口之下空间。
那些巨大的呼喊全部停止,四周恢复了黑暗。
除了我矿灯帽能照射到面前的一片地面,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慢慢转动身体,绕了一个圈,矿灯的照射所及,都是潮湿的地面,灯光的尽头,全部是黑暗一片。
这里的空间非常大,这里就是当年塌方后的一段没有塌陷的地方。
我的耳朵又开始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喊声,然后这个哭声慢慢大起来,越来越大。
我忍不住向裂口处喊了一声:&ldquo你们还在吗?&rdquo
当我发出声音,四周的哭喊声又消失了。
&ldquo徐师傅&rdquo老马在回答,&ldquo我们马上下来。
&rdquo然后老马和袁继东也走了下来。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背部呈三角形靠在一起,三个矿灯的方向分别照射不同的方位。
我听见他们两人在发出喘息的声音,我也能感觉到他们的背部在剧烈的抖动,我想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我们三个人慢慢安静下来,相互也没有说话。
一旦我们安静下来,四周那无处不在的哭嚎又慢慢的大起来,在这个地下的空间不断的回响,哭声一阵阵的,后面发出的声音和前面的声音重叠。
老马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一下,我看向他的矿灯照射的方向,地面上升起了灰白色的雾气,我回头看着自己的脚面,雾气也弥漫到了我脚面上。
这种情形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我知道意味着什么,雾气慢慢升高,漫到了我们的膝盖的时候,四周的哭声又慢慢地减弱,渐渐消失。
四周又恢复到寂静无声的状态。
老马嘴里开始嗤嗤的喘气,他老了,当了半辈子矿工,腿脚肯定有风湿,被雾气浸润,关节就会酸痛。
可是当我扭过身,看见老马的身体后,我知道我推测错了。
在我的矿灯照射下,几双黑峻峻的手掌,正抓在老马的脖子上。
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老马这么胆大的人,几次三番的下来,却没有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落荒而逃。
袁继东也开始发现不对劲,对我说:&ldquo徐、徐师傅,你看见没有。
&rdquo
&ldquo别出声。
&rdquo我对袁继东说,&ldquo我看见了。
&rdquo
地上的白雾越来越浓密,一些人影佝偻的蹲在浓雾中,一动不动,影影绰绰。
&ldquo还记得方位吗?&rdquo我对轻声问老马。
老马说:&ldquo老袁说过,他留了记号的,每一具尸骨上都系着一根皮带,系在颈骨上。
&rdquo
那开始找吧。
&ldquo你不能把这些东西都赶走吗?&rdquo袁继东惊悸地问我。
我只能说实话,&ldquo我做不到,我没有做鬼的本事。
&rdquo
我估计袁继东心里把我祖宗八代都给骂遍了,不过我无所谓,因为我心里也把守门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如果守门人有祖宗八代的话。
我们三个人都蹲下来,依靠矿灯微弱的光芒,透过浓雾,在地上慢慢摸索寻找。
老袁当年一定是承诺过把自己一个班的同伴尸骨给搬出去,但是他违背了诺言,现在只能是他的儿子来帮他兑现了。
这就是我们到这个地方的目的。
这个地方,就是二十多年前盐池河的大塌方的遗址,当年一座山都崩塌下来,把地面上的矿区设施全部掩埋,老马就是不多的幸存者。
而这个灾难,不仅仅在地面上,地下作业的矿井也被同时塌方,当年的记载,是没有人逃出来的,营救的军队只挖掘出了几具残缺的尸体。
也就是说,所有在地下的矿工全部罹难。
除了一个人。
袁继东的父亲&mdash&mdash老袁。
但是出于各种客观因素和当事人的忌讳,老袁生还的事情被掩盖下来。
而且这个矿区的遗址,就是一个几百上千人的巨大坟场。
老袁逃生的事情为什么被掩盖,我想已经很清楚了,一定是发生过无法让人接受的事情,让老袁和救援部队都不愿意提及。
吃人!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
老袁在地下呆了一个月才被老马发现并救出来,他在地下呆了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恐怖的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人能承受的极限。
我真的不想知道细节,但是老马却开始说起来。
老袁当时在地下作业,同在一个班的还有四个人。
他们和老马一样,都是从部队转业到了矿区。
六个人关系都很好,老马分配到了地面工作,而包括老袁的其他五个人,就在一个班,下井作业。
塌方发生的时候,老马在地面较为安全的地方躲避落石和地面的豁口,与此同时,地面下几百米处的老袁等人正在绝望的向矿洞出口处飞奔。
我听着老马在唠叨着这些恐怖的往事,心里异常烦躁。
三个人却还是在地面上摸索,现在我发现了,地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找到一截尸骨。
而这些尸骨,我们分头摸索的时候,尸骨找到的并不多。
找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发现三个人都慢慢聚集在一起。
老马不说话了,我们齐齐看着前方。
在我们面前两步的距离,堆放着一大堆人体的骨头,并且排列整齐。
老马突然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不停的在尸骨里面翻动,嘴里喃喃的说着:&ldquo和越南人打仗都没死,可惜你们都死在这里了。
&rdquo
我看向袁继东,袁继东摇摇头,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还是打过仗,再专业回到这个矿区的。
老马继续哭着说一些往事,这些往事,应该是老袁逃出来后,告诉他的。
矿井开始塌方后,老袁和一个班的四个人都拼命的跑。
他们在当兵的时候,就是战友,他们在下层的矿井里摸索了三天,终于爬到了现在所处的位置,当他们到了这个位置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矿工,他们都是九死一生移动到这一片矿洞的幸存者。
但是他们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因为食物的匮乏,和体力的下降,所有人都不知道距离地面还有多久,勉强向外挖掘,也是希望渺茫。
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距离外部没塌方的主矿井,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
如果当时有人能告诉他们,再一鼓作气,挖掘十几米,就可以逃出升天,他们一定会做到吧。
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他们的意志力已经完全垮掉,只能坐在这里,保存体力,等待外部的救援。
却不知道,外部的救援已经结束,救援队认为矿区已经不可能有人生还了。
几十个困在地下绝望的矿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没有最为坚强的求生欲望,谁能挺得下来。
老马内心的痛苦取代了他的恐惧,他飞快的在尸骨里翻找,他和老袁都是战场下来的,估计没少在死人堆里做这种事情。
人老了,是不是胆量会变小,或者是这里发生的事情,比战场上更加恐怖。
我正在想着这个无稽的问题,老马掏出来一具尸骸,递给袁继东,对袁继东说:&ldquo这是你覃叔叔,他的脑袋受过伤。
&rdquo
袁继东跪下来,摊着那具尸骨,我看到尸骨的头部果然有一个凹坑。
头骨的下方,系着一根皮带,那种老式的军用橡胶皮带,方方的扣子锈迹斑斑。
老马继续在尸骨中摸索。
袁继东却发出了荷荷的声音,我一看,那句尸骨的手掌部位紧紧攥住了袁继东的喉咙,手掌只有四根指骨,缺了小指骨。
我走到袁继东的身边,把身上携带的四根小指骨,一一试着安放在尸骨的手掌缺失的部位,当试到第三个的时候,指骨榫上了手掌,手掌松开,尸骨猛地坍塌,垂下来。
我自己不敢动手,对着袁继东说:&ldquo收拾好了,一根骨头都不要落下。
&rdquo
袁继东小心翼翼的把尸骨给捡起来,抱到进来的裂口处。
然后走回来,刚好老马又递出一具尸骨,&ldquo他是我的堂兄,也姓马。
&rdquo
于是我们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把第二具尸骨抬到裂缝入口。
但是第三具和第四具尸骨寻找起来急很难了,老马焦急,在尸骨堆里不停乱翻。
骨头碰撞的声音,让人听着非常难受。
&ldquo老马,你歇会。
&rdquo袁继东说话了,&ldquo我来找吧。
&rdquo
老马听了袁继东的话,走出来。
袁继东从身上掏出几根香出来,用打火机点了,插在尸骨前方,和老马一起跪下来,慢慢的磕头。
老马边磕头边说:&ldquo兄弟们,老袁没做的事情,他儿子来做了,父债子偿,你们就放过老袁吧。
&rdquo
矿坑里又开始发出呜呜的哭声,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我看见袁继东拿出了黄表纸出来,正在点燃。
我从他手上拿过一叠。
也点燃了,对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朝着前方上空一撒,双手拱手作揖,&ldquo各位对不住了,我们来找人,你们就别吓唬我们了。
&rdquo
那一叠燃烧的黄表纸猛地在空中分散,仿佛是被无数只手给撕扯开。
黄表纸的火光在空中猛然大炙,矿坑里的光线大亮。
我头顶发麻,无数的人影在火光的映衬下,到处晃动。
袁继东烧完他手中的黄表纸,然后爬到尸骨堆中,慢慢摸索。
老马倒是安静下来,继续说着当年的事情。
老袁和他的四个同伴是一起打过仗的,对危险十分敏感,所以当他们和其他几十个矿工在这个矿坑里呆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们开始团结起来抱成团。
因为,其他的矿工已经开始吃死掉同伴的尸体。
每个人都在饿死的边缘,一直强忍着生理上的欲望,保留最后的道德底线。
一旦吃人的底线突破,每个人就跟疯了一样的大快朵颐,几十个人吃掉几个尸体哪里能得到满足。
于是矿工们为了人肉开始搏斗,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怖。
他们开始杀活着的同伴果腹。
最开始被杀的是受伤后体力虚弱的。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五六天,他们开始针对不怎么熟悉的人。
所以抱成团的人,相对安全。
落单的人,就很快被吃掉。
更加疯狂的事情是,一旦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有人开始崩溃,他们甚至不屑于吃死后两天的尸体,而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所有人的人都疯了。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的尸体仅仅是被吃掉了肝脏,因为肝脏是人体最嫩的部位,味道是最好的,他们甚至懒得去生火烤熟,而是直接生吃。
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他们都疯了。
只有老袁和他的四个同伴,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
他们悄悄的躲藏在角落里,但是他们也没有选择,也必须得吃尸体。
由于杀戮过于频繁,很多尸体都来不及吃掉的时候,就已经腐烂。
坑洞里的尸臭到处弥漫。
当二十天的时候,矿坑里终于开始安静,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老袁和四个同伴呢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合力杀掉了其他活着的矿工,他们已经对杀戮完全麻木,因为那几个剩下来的矿工早就疯掉,精神崩溃的矿工,在黑暗里,见人就杀,然后掏出肝脏吃掉。
在老袁等人看来,他们已经退化到连原始人都不如的地步。
由于腐烂的尸体太多,死掉的矿工腐烂的速度更加快了,老袁等人无奈的发现,尸体能够吃的时限,甚至达不到一天。
于是到了第二十三天,他们静静的坐下来,相互对望。
由于已经长时间的吃人肉,他们也和其他的矿工一样,无法忍受饥饿,人肉特殊的味道,也催使着他们内心,要吃,一定要吃。
他们也渐渐走向了疯癫。
但是他们毕竟是当过兵的,他们内心有一个深入骨髓的意念,那就是纪律。
于是他们忍着内心中原始的邪恶,开始了最公平的办法:
抽签。
老马说的话让我毛骨悚然,我只是个名不副实的过阴人,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对这种恐怖无动于衷的地步。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直被我忽略。
我忍不住问老马:&ldquo既然救援部队都放弃了营救,你为什么在一个月后,救出了老袁?&rdquo
&ldquo一个月零七天。
&rdquo老马回答说:&ldquo三十八天,因为救援的部队是在第三十七天撤离的,我才有机会进来。
&rdquo
&ldquo他们封锁了整个矿区?&rdquo
老马点头。
&ldquo可是你是凭什么坚信老袁还活着?&rdquo
老马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来岔开我的提问。
我急切的问:&ldquo是不是有人提醒你的?是不是?他是谁,叫什么名字?&rdquo
老马仍旧沉默。
我点点头,&ldquo他不让你说,你答应了他的。
&rdquo
我不追问了,逼迫老马是没有用的,他当年一定是发了重誓,不过我也大致得到了我的答案。
那个人,什么地方有灾难,他就会出现。
他真的是一个灾星&mdash&mdash御用灾星。
&ldquo既然他知道矿井里还有生存者,&rdquo我问了我最后的疑问,&ldquo为什么救援部队不挖掘营救?&rdquo
老马说:&ldquo他不是部队的人,部队的领导根本不相信他。
当时大型的机械无法进来,地面仍旧很危险,地下也在不停的塌方,那种情况,根本无法组织营救。
&rdquo
&ldquo这个理由说不通。
&rdquo我摆摆手,&ldquo那些部队,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援。
而是别的目的。
&rdquo
&ldquo算了,我不问了。
&rdquo我放过了老马,&ldquo那些事情不该我们这种人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rdquo
袁继东从尸骨堆里爬出来,抱着一具尸骨,和刚才的一样,尸骨上套着一根军用皮带,这是当年留下的记号。
袁继东继续去寻找,但是这次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老马看了看,&ldquo这是小苏,他的个子最小。
&rdquo
&ldquo最后一具,可能不在这里,&rdquo我对袁继东说,&ldquo我们在四周的角落里找找。
&rdquo
&ldquo应该是的。
&rdquo老马赞同我的建议,&ldquo最后一具,很可能在靠近出口的地方。
&rdquo
袁继东问:&ldquo为什么?&rdquo
老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下去。
矿坑里只剩下老袁和四个同伴,其实他们并不是饥饿到了非杀人不可,但是现在的情形,大家都明白,每个人心里都蠢蠢欲动,想先发制人,相互信任的平衡已经打破。
谁先动手谁被吃掉的机会就减弱,但是在五个人的状态下,谁也不敢率先发难,而与其他四人为敌。
于是就有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就是抽签。
第一个抽到的就是刚才被袁继东找到的小苏。
小苏脸色苍白,其他的四人恳求,如果有人生还的话,一定要把他的尸骨带出矿坑,让他入土为安,看在大家出生入死的情分上,他就这么一个请求。
于是其他四个人,包括老袁,都相互承诺,只要有人能够走出去,就一定要把死掉的同伴的尸骨给带走,然后通知家人,埋葬朋友。
第二次抽到签的是老马的堂兄,他很不想死,没有像小苏那样,安安静静的接受安排。
所以他死的很惨,还不如小苏,几秒钟内就毙命。
老马冷静的叙述,让我觉得无法忍受,&ldquo他是你堂兄,你不恨老袁吗?&rdquo
&ldquo他们吃人的事情,我也刚知道几天而已。
&rdquo老马一说完,我对着袁继东喊,&ldquo不要找了,站起来!&rdquo
袁继东茫然的站立,&ldquo怎么啦?&rdquo
我快速的站到袁继东身边,袁继东也瞬间明白过来,随手在地上拿了一截大腿骨,指着老马。
老马桀桀的笑起来。
和老马相反,坑洞里却是嚎啕的哭声一片。
这一哭一笑,听起来都十分渗人。
袁继东突然伸手把我的喉咙给掐住。
我看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呆滞。
我的右手握拳,狠狠打在袁继东的胸口,可是袁继东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甚至看到袁继东的脸,慢慢变了,脸上的皮肤松弛,快速的显现出皱纹,片刻后他的模样变成了他父亲老袁的样子。
我动弹不得,袁继东,现在是他的父亲了,把我的七寸掐的死死的。
任我左右摇晃身体,甚至蜷曲缠绕到他的身体上,都不能摆脱。
我也咬不到他的手腕。
草帽人在我耳边说:&ldquo他也有脖子。
&rdquo
顿时醒悟,狠狠的缠住袁继东的脖子,袁继东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当他无法呼吸的时候,手上终于松开。
我回头看着老马,老马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全是模糊的身影。
老马来过这个矿坑很多次,但是他没有搬走坑洞里的尸骨,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另有一个原因。
&ldquo你跟谁学的?&rdquo我问老马。
&ldquo没人教过我,时间长了,有些事情自己就会了。
&rdquo老马说:&ldquo这种本事,在有些人身上,是天生的。
&rdquo
&ldquo你等了这么久,&rdquo我对老马说:&ldquo二十几年,就是等到老袁死掉后,问出真相。
&rdquo
&ldquo我问了他二十几年,&rdquo老马说,&ldquo他一直都不肯承认,我也不想错怪他,就只能等。
&rsquo&rdquo
&ldquo就算是我不来,你也要来找袁继东了。
&rdquo我对着老马说,&ldquo你知道袁继东一定会来找你的,你本事真的很大,能控制这么多鬼魂,甚至老袁。
洞口的碎石,本来就是你主动给封上的,你生怕被盗采的人发现了这个地方。
&rdquo
&ldquo的确有人发现过,但是他们永远出不去了。
&rdquo老马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我不问老马了,事情我已经能够猜测到,老马救了老袁后,老袁说起过下面吃人的事情,但是一定隐瞒了他们五个人相食的真相,老马为了探知明白,就回到矿坑,但是他找不到朋友的尸骨,于是就去问老袁,老袁当然就不肯说了。
老马多次进入矿坑,发现了自己天生的能力,渐渐能控制矿坑里的冤魂,包括老袁的四个兄弟。
老马一直等着老袁亲口告诉他真相,但是他无法从活着的老袁口中问出究竟,直到老袁死了,他就有办法了。
这就是老袁死而复生的缘故。
他甚至能控制五个冤魂,跟走阴的秦大妈对峙,让老袁求死不得。
目的很简单,他要让袁继东父子留在这个矿坑里,永远出不去。
老马的本事非常厉害,我现在十分的心虚。
从前每次遇到危难,都有赵一二和王八顶着,让我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也跟着很牛逼,一旦我顶着过阴人的身份,连续遇到两个民间的神棍,都几乎是束手无策。
王八当年承受过的压力,我现在才能体会。
袁继东开始说话了,但是语气非常的苍老,&ldquo我不该杀了排长,我知道你恨我,就是因为你认为我恩将仇报。
&rdquo
&ldquo你吃了我堂哥,就算了,你怎么能杀了排长。
&rdquo老马恨恨的说,&ldquo你忘了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吗?&rdquo
袁继东的身体在剧烈的扭曲,浑身的骨骼在咔咔作响,我看见老马脸上在诧异。
袁继东继续用着苍老的声音说:&ldquo这事跟我儿子无关。
&rdquo
&ldquo你当年答应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到!&rdquo老马激动起来。
看着个情形,我心里突然放松了点,看样子,老马控制不住上身后的老袁了。
袁继东,不应该是老袁,走到老马的跟前,老马用手指指着老袁,老袁的脖子开始向一侧扭转,颈骨科科作响,但是我看见老袁在尽量保持自己不被老马控制。
我飞快的爬过去,身体从老马的小腿开始,绕了一匝,又是一匝,一直绕到他的胸口,头部伸到老马的面前,做出我能想到的最吓人的表情。
&ldquo你他妈的是个什么怪物!&rdquo老马怕了,他的本事在我身上没用,草帽人不是鬼魂。
&ldquo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rdquo仍旧是老袁的声音。
他们抽签用的办法是写了五个纸条,纸条是烟盒上撕下来的,用铅笔画了四个圆,一个叉,就是四张生,一张死,放在矿帽下,每人去摸。
塌方发生后一个月,只剩下三个人,就是两张生,一张死。
当老袁老覃和排长分别摸出来纸条后,老袁发现自己的手上抽到的是一张叉,当时就心若死灰,可是他发现老覃和排长也是脸色阴郁,没有做声。
每个人都不肯把纸条拿出来看。
过了很久,排长突然把纸条撕掉,老袁也电光火石的反应过来,把自己的纸条撕掉。
老覃来不及,纸条被排长夺过去。
果然,老覃的纸条是个叉。
三个人的纸条都是叉。
老袁和排长弄死老覃后,到了第三十六天。
他们对抽签的游戏已经厌倦,因为他们每次抽,两个人都是叉,到了后来,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签的纸条在矿帽下变成了五张纸条,而且每次抽,都把五张纸条都给拿完了。
又过了一天,排长和老袁两人都接近疯癫的边缘,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抽签,明明放进去两张,一张生,一张死,可是矿帽掀开,里面就是五张纸条,而且两个人怎么抽,都是两个死,而且其他三张纸条也被旁边坐着的三个兄弟给拿到手上,却不打开。
老袁都不知道三个兄弟是什么时候坐在一边的。
老袁先支持不住,用最后一点理智,对排长说:&ldquo兄弟们都等急了,我求你一件事,我儿子女儿还小,你出去了,帮我照顾一下儿子。
&rdquo
排长也不客气,拿着一块石头,就扑过来砸老袁的头,但是砸着砸着,排长根本就没力气,砸到老袁的头上,轻飘飘的,老袁这才看到,排长的腰部老大的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肠子都掉出来了,而且伤口的血液已经变得干涸,他的肝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给吃了,而且至少是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
老袁已经麻木,看见排长成了这个样子,于是在自己的身体上慢慢摸索,看看有没有伤口,他摸索了几十遍,最终发现,自己身上是完整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老马在外面挖进来了。
老袁把排长的指骨咬断,和其他三个兄弟的指骨都放在一起。
等到了老马把他救出去。
老马听到这里,对着老袁狂喊:&ldquo你为什么当时不让我找到他们,把他们的尸骨带走?&rdquo
老袁冷冷的说:&ldquo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什么都不想了。
&rdquo
&ldquo可是二十多年,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rdquo老马沙哑的说,&ldquo非要等着你死了,才告诉我,你在他们脖子上留了记号。
&rdquo
&ldquo有人不希望我回去。
&rdquo老袁虚弱的说,&ldquo要么拿一笔钱,要么我回到这里不能再出去。
。
。
。
。
。
我和你不一样,你一辈子就一个人,我有儿女。
&rdquo
老袁说完,慢慢走到矿坑里的一个角落,然后趴到在地。
我松开了老马的身体,老马颤巍巍的走到那个角落,最后一具尸骸,也就是排长的尸骨,就在这里。
袁继东昏迷了好大一会才醒过来。
老马保持沉默,我们三人把四具骨骸都搬到了矿坑之外。
袁继东从他的轿车上拿来四个蛇皮口袋,分别把骸骨装好,然后我们准备离开。
老马却不走了,也不跟我和袁继东解释,也不告别,就朝着矿坑里走去。
袁继东问:&ldquo老马还回去干嘛,我们不是把事情都做完了吗?&rdquo
&ldquo如果你惦记他的好处的话。
&rdquo我对袁继东说,&ldquo五年,不十年后,你再来看他吧。
&rdquo
&ldquo那他不是早死了。
&rdquo袁继东摸不着头脑。
&ldquo他心里还有怨气。
&rdquo我向袁继东解释,&ldquo他想做镇山的。
&rdquo
&ldquo你在胡说些什么?&rdquo袁继东推开我,跑过去追老马,可是老马已经钻进裂缝。
裂缝上的碎石突然崩塌。
&ldquo我去叫人来。
&rdquo袁继东说,&ldquo把他弄出来。
&rdquo
我懒得跟袁继东啰嗦了。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袁继东拿着手机一直走到停车的地方,才把电话打通,几个小时后,他手下的工人来了十几个,开着双排座来的,还带着工具。
我就不跟他们去了,老马已经决心在矿坑里带着那些死掉的冤魂修成镇山。
哪里会让人打扰。
镇山不比过磅强啊。
果然天黑之前,袁继东和他的工人都回来。
袁继东问我,&ldquo你知道会这样。
&rdquo
&ldquo是啊。
我已经说过了,你没必要去找的。
&rdquo
&ldquo刚才明明矿坑在山脚下,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全是山藤和杂草。
&rdquo袁继东摸着头发说。
&ldquo因为那个矿坑本来就不在哪里。
&rdquo我向袁继东解释,&ldquo老马在矿难后遇到过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教了他一个法术。
&rdquo
&ldquo什么法术?&rdquo袁继东说,&ldquo我和老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几十年了。
&rdquo
&ldquo障眼法,&rdquo我平静的说,&ldquo厌胜术的一种,那个矿坑入口,就是他用这把戏弄的。
&rdquo
&ldquo怎么可能。
&rdquo袁继东还是不敢相信,&ldquo我照顾他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他会这个。
&rdquo
&ldquo他会的东西,比想的多得多。
&rdquo我不想跟袁继东在就这问题纠缠下去,&ldquo把这个四具骨骸放到你家里,收拾好,我明天去河溶带人过来。
&rdquo
&ldquo事情还没完?&rdquo袁继东问。
&ldquo当然没完。
&rdquo我不耐烦的说,&ldquo他们在外面久了,要靠人来拉的。
这才是我的正经事。
&rdquo
袁继东带着骨骸去了火葬场,用了一天的时间,给工作人员塞红包,安排把尸骨都给烧了,买了四个骨灰盒把骨灰都装好,带到家中,时间又到了晚上。
袁继东回到家里,立即飞奔到老袁的房间,对着床上喊:&ldquo爸,我把你的事情都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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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
他才说了一半,就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并非自己的父亲。
&ldquo你是谁?&rdquo袁继东指着那个人问。
那个人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我一看,竟然是上次没有拉走老袁的那个走阴的老头。
&ldquo你是谁?&rdquo袁继东问那个老头。
老头却茫然的看着四周。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问老头:&ldquo你姓什么?&rdquo
&ldquo陈。
&rdquo老头下了床,&ldquo我睡个觉,怎么醒过来到了这里?&rdquo
袁继东对着我问:&ldquo到底怎么回事?&rdquo
&ldquo这人是来拉你父亲的。
&rdquo我回答,&ldquo你重新准备丧事吧。
&rdquo
袁继东沉默起来,慢慢走到客厅。
姓陈的老头,走到袁继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ldquo你爹寿数到了,活在世上也是受罪。
&rdquo
这是袁继东第三次听这样的话了。
我把老头扯到一边,小声问:&ldquo你的人怎么也会到这里来了。
&rdquo
老头摸摸头发,想了一会说:&ldquo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我的魂,拉不动的时候,人就跟着过来了。
&rdquo
&ldquo那我们做事吧。
&rdquo我对老头说,&ldquo还有力气吗?&rdquo
老头脸上有点犹豫。
&ldquo没事了。
那个几个做对的,已经安抚好了。
&rdquo我指着放在客厅里的骨灰盒说。
老头站起来,走到别墅外,烧了一张纸钱,然后松手,燃烧的纸钱,在空中慢慢飘荡,向着角落里的棺材飞过去。
老头子和我走过去,费了好大劲的把棺材板给推开,老袁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我用手探了探老袁的鼻息,他已经死了。
陈老头身边突然就多了几个人影,我数了数,一共有七个。
可是老袁和他的四个兄弟,加起来也才五个啊,还有两个是谁?
我想了想,这个一定是专门和走阴打交道的两个阴差。
作为一个过阴人,到现在我才第一次和阴差正式碰面,的确是有点难以启齿。
陈老头向我告辞后,顺着来路走去。
他身旁两边各自走着阴差,后面跟着老袁等五个。
不一户,身影都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袁继东看见自己的父亲躺在棺材里,眼睛狐疑的望着我。
&ldquo不会再醒了。
&rdquo我说道。
袁继东叹口气,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在伤心。
这是我第一次过阴,见到了应该被我使唤的阴差,可是情况不是我想象那样简单。
阴差也是势利眼吗,只听从赵一二,却对我没有任何服从。
不过好歹我完成了第一件差事,总算是有了个交代。
而且没有依靠王八的帮助,这个让我很得意。
袁继东要出钱谢我,我很想要,但是又不能破坏规矩,我过阴拉人是不能收钱物的。
我在袁继东给父亲的丧事上,狠狠的吃了两天,心里才平衡多了。
拉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