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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龙族2·悼亡者之瞳动漫> 第五幕 蒲公英

第五幕 蒲公英(1/3)

Dandelion 他推开门,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雨,竖起衣领把脑袋遮住,拎着旅行箱一路狂奔出去。

    Panamera的车门弹开,他直冲到副驾驶座上,这才回头。

    隔着雨幕,落地窗的另一面,空调的风把最后一批小伞吹散,陈雯雯站在飞散的蒲公英里,好像会随着那些白色柔软的小东西飞走。

    她望着这边,在玻璃上呵气,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雾,三笔画了一张微笑的脸。

     &ldquo明非,你一个人在国外辛苦不辛苦?&rdquo陈雯雯轻声问,并不看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

     &ldquo还好还好,我有个同宿舍的师兄叫芬格尔,还有个老大恺撒,都很够意思。

    &rdquo路明非的声音在Aspasia餐馆的每个角落里回响。

     这栋建筑在解放前是一个法国商人的洋房,Aspasia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全部砸掉换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抬头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历史的旧木梁上悬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

    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路明非和陈雯雯桌上的烛台,也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恺撒老大,或者说Mint俱乐部,骚包地&hellip&hellip包场了! 陈雯雯穿着那身路明非很熟悉的白裙,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平底黑色皮鞋,烛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

     路明非一身黑色正装,佛罗伦萨风格的衬衣,还是珍珠贝的纽扣。

    这套行头搁在宝马车后座上,Mint俱乐部很人性化,按照恺撒·加图索先生一贯的着装风格安排了。

     左手不远处,竖插着一艘巨大的古船,船首直顶到屋顶。

    那是一艘明朝沉船,Aspasia打捞上来,别出心裁地用作酒柜。

     右边是一扇巨大的窗,窗外是林荫路,林荫路外是小河。

    雨哗哗地打在玻璃上。

     路明非这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腰里插了一根擀面杖,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

    他这是担心弄皱了衣服要他赔。

    没有点菜的过程,忌口和爱吃的东西早有备案,侍者说接单之后,行政主厨亲自出马选定最好的几样食材,奶酪是在意大利某山洞里发酵了五年的,羊排保证来自6个月大的意大利本地山羊,鱼鲜取自日本横滨,总之每道菜都很牛,路明非虽然听不懂那些古怪的名字,但意思还是懂的。

     每一道菜还搭配不同的酒,其实路明非对于这种酸涩的饮料兴趣不大,但这不是丢脸的时候啊,不是跟芬格尔吃饭啊!每一口吃的喝的&hellip&hellip那是菜么?那都是品位啊!路明非端着架子吃,充满牛逼感。

     &ldquo我开始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

    &rdquo陈雯雯抿了一口酒,&ldquo我在网上搜了这家餐馆,他们在申报米其林三星,价格高得吓人。

    &rdquo 路明非得瑟地点头:&ldquo正宗的意大利菜,比较小众,价格高点也正常。

    &rdquo 其实他对于意大利菜的了解仅限于披萨,但此刻男女对坐,烛光摇曳,窃窃私语,提什么披萨?那东西本质上跟肉烧饼有什么区别?当然得拿出点鹅肝、白松露、龙虾、黑海鱼子酱一类上得台面的玩意儿来说。

     &ldquo酒真好,&rdquo陈雯雯说,&ldquo明非你在美国学会喝红酒了么?&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有的口感醇厚一些,有的果香味浓一些,多喝就喝出来了。

    &rdquo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他们正在喝一瓶1997年产的玛高。

     他对酒的了解来自芬格尔,宵夜时芬格尔偶尔点一瓶红酒开胃。

    但芬格尔每次点的都是酸得和老陈醋一拼的餐酒,在法国产地的地位好比中国乡下供销社论斤零打的散酒,至于什么拉菲拉图,什么玛高,波尔多五大名庄的酒,芬格尔看不都看,喝不起。

     &ldquo没见过你穿西装,还挺很合身的。

    &rdquo陈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腰杆又硬起几分。

    其实他在文学社毕业聚会上穿过那身韩版小西装,帮赵孟华扮演那个小写&ldquoi&rdquo,陈雯雯忘了。

    当然那身和这身没法比,这身是恺撒的标准,诺诺说恺撒对衣服挑剔到爆,不穿任何品牌的成衣,总在一家小裁缝店定做,那家店保留着恺撒从五岁到十八岁各个年龄段的身材纸模,想定衣服只要打个电话,堪称加图索家御用织造府。

     &ldquo早知道是这种场合我该穿正式一点的。

    &rdquo陈雯雯又说。

     &ldquo这样挺好啊。

    &rdquo路明非大着胆子,自上而下、从发梢到脚尖打量陈雯雯,心里惬意。

     怎能不好呢?他记忆里,陈雯雯永远都穿着这件白得近乎透明的裙子,坐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书。

    似乎没了这条裙子,陈雯雯就不是陈雯雯了。

     高中三年里,他即使凑得离陈雯雯很近很近,也觉得自己是在远眺她。

    她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转,把她围了起来,那些男生都比他路明非出色,让他自惭形秽,挤不进去。

    如今还是这身白裙,陈雯雯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光,距离他只有五十&hellip&hellip也许四十厘米,他抬头就能触到那双温婉的眼睛,闻见她头发上温和的香味,可以随便观察肆无忌惮,好像以前生物课上做解剖,老师要求他们一毫米一毫米地观察小青蛙&hellip&hellip而以前围绕着陈雯雯的那些人在哪儿呢?哈!没有一个能挡在他俩中间,今晚这Aspasia&hellip&hellip爷包场了! 音乐声若有若无,路明非蠢蠢欲动。

     &ldquo这首歌不错。

    &rdquo路明非开始在艺术上装大尾巴狼。

     &ldquo是Dalida的《IfoundmyloveinPortofino》,你也喜欢啊!&rdquo陈雯雯惊喜得眼睛发亮,&ldquo路明非&hellip&hellip你变啦。

    &rdquo 路明非一愣,不由得低头,从纯银勺子里看自己的脸。

    变了么?拽起来了?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了?也会吃着意大利菜欣赏Dalida的歌了? 终于等到这伟大的一日,王八翻身了! 以前路明非最烦班里那些有钱的主儿,炫耀暑假全家出国度假,家里新买了什么房子,不经意地把身上的名牌Logo亮出来,下雨天里钻进自家的好车,挥手跟屋檐下苦逼地等雨停的同学说再见&hellip&hellip多庸俗啊!可偏偏女生们不矜持,总被这样的少爷范儿唬得一愣一愣的,个个星星眼。

    不过有朝一日轮到自己得瑟,忽然发现原来这么惬意,简直飘飘欲仙呐! 路明非趴在桌上,这样距离陈雯雯的脸更近一点,蠢蠢欲动得即将飞起。

     楚子航伸出颤抖的手,关闭了Panamera的引擎。

    车灯随之熄灭,车库里一片黑暗。

     他无声地大口呼吸,积攒体力,直到觉得重新能动了,才打开车顶阅读灯,摘下墨镜,重新换上黑色的隐形眼镜。

    他下车,剥下联邦快递的制服,换上网球衣,在胸口抹了点灰尘。

    满头冷汗,头发湿透,这点不必伪装。

    对着镜子看,他确实像是从网球场回来,很累。

     他穿越草坪时,隐藏式喷水管从地下升起,旋转着把水喷在他身上。

    水洒在身上的冷意让他觉得虚弱,眼前一阵阵模糊,剩下的体力不多了,大概还能支撑着走上几百米,要慎用。

    最好爸爸妈妈都别在家,这样就不会在客厅里被拦下来说话。

     楚子航小心地推开门,愣了一下。

    妈妈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通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外面泡吧,跟那帮阿姨喝着威士忌或者白兰地大声说笑。

    今天不知怎么例外了。

     睡相真是难看。

    这女人一睡着就很不讲究,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豪迈地露着整条大腿不说,丝绸睡裙上还满是皱褶,倒像是张抹布。

    她怀里抱着薄毯,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

    空调吹着冷风,温度还是楚子航临走前设的,可那是阳光炽烈的上午,现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

    面对这样的老妈,楚子航不知道该给以什么表情。

    从沙发边走过时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随手扯了扯毯子,把老妈盖好,转身上楼,直接进了卫生间。

     把门插上,检查了一遍锁,确认不会有人忽然闯进来,楚子航无声地低喘着靠在门上,一手捂紧腰间,一手把球衣扒了下来。

    球衣浸透了冷汗,就在从车库走到家里这区区几十米间,右下腹上压着一层层的纸巾,下面的伤口已经有点结痂了,可一动又裂开,小股鲜血沿着身体流淌。

    他从吊柜里拿出医药箱,在里面找到了破伤风的疫苗、碘酒和绷带。

     把被血浸透的纸巾层层揭开后,露出了简单包扎的伤口,包扎方式粗放得会让人觉得惊悚。

    楚子航用的是透明胶带,就是用来封纸板箱的透明胶带,上面居然印着企业商标。

    一时间他只能找到透明胶带,于是就像封个破纸箱那样把自己封起来,只要血不流出来,不让校工部的人看到就好。

     楚子航咬着牙撕掉胶带,血汩汩地涌了出来,他用卫生纸把血吸掉,同时捏到了伤口里的东西。

     一块尖锐的碎玻璃,大约有一寸长,全部没进去了。

    悬桥下坠的瞬间,他的腹部撞在了碎裂的玻璃幕墙上。

    因为及时爆血,龙族血统控制下的身体变得格外强悍,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令他感觉不到疼痛。

    但爆血的效果结束后,疼痛报复似的加倍强烈。

    毕竟他还只是人类的身体。

     即使隔着卫生纸触碰那块玻璃也痛得他抽搐。

    碎玻璃像是长在他的身体里了,是他的一块骨骼,拔掉它就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头。

    他把毛巾卷咬在嘴里,深呼吸几次,猛地发力&hellip&hellip细小的血滴溅了半面镜子。

     瞬间的剧痛让他近乎脱力,眼前一片漆黑,半分钟后,视觉才慢慢恢复。

    他看了一眼沾着血污的碎玻璃,把它轻轻放在洗手池的台子上。

     用卫生纸吸血之后,他把一次性注射器插进上臂三角肌,注入破伤风疫苗,然后用酒精棉球直接擦拭伤口,虽然这无异于在伤口上再割一刀,但家用医药箱里没什么比酒精更好的消毒液了。

    染红了所有的酒精棉球后,伤口不再出血。

    他把云南白药软膏抹在一块纱布上,按在伤口上,以绷带在腰间一圈圈缠好。

    他换上一件白衬衫,把下摆扎进牛仔裤里,这样绷带完全被遮住了。

     他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脸上少了点血色。

     他把染血的棉球纸巾、注射器、碎玻璃全部收入网球包里,把地下的血迹擦干净,最后检查了洗手间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这个屋子里生活的楚子航是另外一个人,跟卡塞尔学院没有关系,是个好学生,听话、喜欢打篮球、喜欢看书、无不良嗜好、更无暴力倾向、连喜欢的偶像都是&ldquo优质偶像&rdquo王力宏。

    有时候楚子航自己都觉得那样一个人苍白得就像纸人,可爹妈为拥有这样纸人似的&ldquo优质后代&rdquo而感到自豪。

     如果他们看见这些沾血的东西,大概就不会自豪了,会觉得自己养了一个怪物。

     没人喜欢怪物,楚子航并不怪他们,因此他扮出苍白好看的一面来。

    楚子航希望爹娘开心点儿,至于他们眼里的自己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卧室里始终有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手提电脑的提包,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发。

    楚子航检查护照的有效期,提起行李下楼。

     妈妈还睡在沙发里,紧紧地抱着毯子。

     楚子航拿过一个抱枕,使点劲抽出毯子,同时把抱枕递到她怀里。

    妈妈抱着抱枕继续睡,微微打着鼻息。

    楚子航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四角掖好,坐在旁边默默地看她的脸。

    今天妈妈大概一天没出去玩,也就没化妆,这样看起来显得有些老,眼角有细微的皱纹。

    一个年轻时候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要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老妈还真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对自己做过最靠谱的事就是把自己生下来。

    据&ldquo那个男人&rdquo说,那次她也想放弃,说生儿子会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

    可惜她后悔时已经怀胎八月,医生告诫她说此时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要赶快长大了照顾妈妈哦;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养妈妈哦;世界上坏人可多了,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hellip&hellip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hellip&hellip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来,春游没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hellip&hellip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喂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要照顾很多人。

     雨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妈妈翻了个身,无意识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帮她把毯子重新盖好。

    他估计自己走前没机会告别了,老妈就是这样没心没肝的,一睡就睡死,吵醒她她就会发脾气。

     家里的雇工佟姨进来了,拿围裙擦着手:&ldquo子航,你要出门啊?&rdquo她看见了楚子航的箱子。

     &ldquo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通知回去报到。

    &rdquo楚子航点点头,&ldquo夜班飞机。

    &rdquo &ldquo哎哟,怎么不跟你爸妈说一声呢?全家一起吃个饭,叫司机送你嘛。

    &rdquo &ldquo昨天跟他们说了,&lsquo爸爸&rsquo今晚有应酬。

    &rdquo楚子航说。

     &ldquo你&lsquo爸&rsquo今晚跟土地局的人吃饭。

    &rdquo佟姨说。

    她的意思是&lsquo爸爸&rsquo要见重要的客户,迫不得已,所以才没有回来送他。

     &ldquo嗯,没事。

    &rdquo楚子航说。

     他并不怀疑,如果&ldquo爸爸&rdquo能腾出时间,一定会安排请他吃个饭的。

    爸爸在业务上那么成功,就是方方面面都应酬得好。

    他应酬楚子航也应酬得很好,礼物礼数都不缺,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楚子航觉得自己不需要被应酬,所以故意在出发的前一天才说,那时&ldquo爸爸&rdquo和土地局的晚餐已经改不了时间了。

     &ldquo以后别让我妈在客厅里睡,会着凉。

    &rdquo楚子航说。

     &ldquo不是不是,她刚睡,&rdquo佟姨赶紧说,&ldquo她刚才在厨房里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醋,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rdquo &ldquo煮东西?&rdquo楚子航愣了一下,真奇了怪了,&ldquo油瓶倒了都不扶&rdquo像是为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ldquo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rdquo楚子航一惊。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劈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

    满厨房都是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

    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炉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口锅是德国进口的,不锈钢质,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

     &ldquo这什么啊?&rdquo楚子航掩着鼻子。

    锅里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楚子航猜是安妮阿姨又带老妈去上什么&ldquo时尚厨房培训班&rdquo了,引得她对厨艺跃跃欲试。

    那种班很好玩的,一群挎着LV、Chanel、Gucci的阿姨由大师范儿的厨子手把手教做菜,要么是&ldquo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尔萨斯灰皮诺干白&rdquo,要么是&ldquo虎掌菌青梅烧肉配吉歌浓酒庄皇家干红&rdquo。

    老妈学完就回来给楚子航演练,楚子航每次面对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糊的物体,都会尝一点然后建议说,妈你要不要也尝尝看?老妈尝完就哭丧着脸说,上课时候我做的分明跟这不是一个东西!楚子航理解为什么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上课时有人把原材料备好,有厨师站在背后实时指导,这么做菜,就算是卖肉夹馍的陕北大爷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国菜。

     &ldquo洗不出来了,连锅扔了吧。

    &rdquo楚子航说。

     &ldquo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饺子!&rdquo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

    饺子?是指意大利pasta么?&ldquo上汤松茸意大利pasta配雷司令白葡萄酒&rdquo?这道上次失败了,之后老妈发誓再也不做了啊。

     &ldquo上马饺子下马面,你妈是煮饺子给你吃。

    &rdquo佟姨说,&ldquo她是陕西人。

    &rdquo 楚子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抽动了一下。

    厨房的中央岛,不锈钢面板上散落着面粉,横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hellip&hellip难怪老妈指挥佟姨去买醋,原来是吃饺子啊,上马饺子下马面,出门总要吃碗饺子再走。

    这道菜时尚厨房的厨子不会教她,只能是姥姥传的手艺,&ldquo芹菜猪肉馅手造饺子配2010年精选镇江香醋&rdquo。

     难怪她没出去玩,还以为是因为下雨了,楚子航想。

     他从锅里捞了一片面皮儿塞进嘴里,味道真够给力的,他鼻孔里一股焦味,好像给人当烟囱使过。

     &ldquo吃不了了,还是倒掉吧。

    &rdquo楚子航说着,还是咽了下去。

     他在水池里洗手,忽然又想起那个男人来。

    总觉得那个男人的一生很扯淡,看起来一副衰到家的模样,吹着不相干的牛,赔着笑脸给人开车,看着老婆抱儿子跑了,直到最后才暴露出那可怕的血统。

    其实凭着那男人的血统,很多东西都会唾手可得。

     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杀人如斩刍狗的龙脉血统。

     可牛逼到那份上了,为什么还要隐藏起血统来,伏低做小地伺候老婆哄老婆开心,过什么&ldquo正常人&rdquo的生活? 什么是混血种?是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的异种,即便你所做的事关乎人类的存续,但你自己并不是个真正的人类,燃烧起血统的时候你的瞳孔和龙类一样是金黄的。

    黄金龙瞳里世界根本就是另一个模样,龙类杀伐决断,以实力决定地位,如果龙类的世界里有一张暴雪&ldquo天梯&rdquo那样的排行榜,这个榜单总被鲜血和死亡清洗。

     一个王,总被新的王杀死。

     可还是想要有个狗窝一样的地方可以回去么?想要有个&hellip&hellip家? &ldquo佟姨,记得提醒我妈每天喝牛奶。

    &rdquo楚子航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给佟姨看,&ldquo就买这种三元的低脂奶,其他的她不喝,要加一块方糖,微波炉打到低火热五分钟,每晚睡前看着她喝下去。

    &rdquo &ldquo知道知道,跟以前一样嘛。

    &rdquo佟姨说。

    她不太明白楚子航这个习惯,每次出国前都把这套程序重讲一遍,好像叮嘱什么天大的事儿。

     &ldquo车我会留在机场的停车场,车钥匙和停车卡我塞在手套箱里,叫家里司机带备用钥匙去提回来。

    &rdquo楚子航说,&ldquo我走了。

    &rdquo &ldquo子航你不跟你妈说一声?&rdquo &ldquo我不太习惯跟人道别&hellip&hellip每次送我&hellip&hellip她就会对我猛亲&hellip&hellip&rdquo楚子航拎起旅行箱,消失在门外的雨中。

     &ldquo先生,要不要来这边,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rdquo侍酒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路明非背后。

     路明非心说你们真是&hellip&hellip这时候鬼一样闪出来,瞎凑什么热闹?但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大利餐的习俗,于是矜持地冲陈雯雯点点头:&ldquo我一会儿回来。

    &rdquo 侍酒师引他到那座古船酒柜的阴影里,一边指着那些金黄色的小瓶甜酒给他介绍,一边压低了声音:&ldquo包场这样的大手笔,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吧?上甜点的时候,要不要给女士来一份惊喜?&rdquo &ldquo惊喜?多抹点奶油?&rdquo路明非没明白。

     &ldquo《蜘蛛侠2》看过么?&rdquo侍酒师耐心地解释,&ldquo蜘蛛侠跟女朋友求婚,请吃饭,让侍者把钻戒放在香槟里&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嗦嘎!&rdquo路明非忽然大悟,真如醍醐灌顶。

     这种牛逼又小资的场合,雨夜把两个人和整个世界分隔开,一顿精致的意大利菜,喝了一点酒,空气里浮动着Dalida的低唱,烛光洒在女孩白色的裙子上,难道不该蠢蠢欲动地&hellip&hellip啊不对,是&ldquo情由心生&rdquo地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来么?这根本就是为表白而准备的舞台啊!女孩在看着你,眼帘低垂,面颊绯红,聚光灯已经打在你身上,麦克都递到你手上了,观众就等喝彩了,你不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表白来,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ldquo戒指没有&hellip&hellip这还没到求婚的份上吧。

    &rdquo路明非挠头。

     &ldquo没事儿,有我们呐!比如把你们相识相知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做在奶酪蛋糕的雕花上。

    &rdquo侍酒师有力地竖起拇指,&ldquo我们的服务是一流的!&rdquo &ldquo哦!真是便宜实惠啊!&rdquo路明非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ldquo那请问你们奠定感情的那句话是什么呢?&rdquo侍酒师问。

     路明非仰望屋顶,烛光照亮他的双眸,双眸中有隐约的火苗萌动,满脸桃花盛开。

     侍酒师拿着纸笔,屏住呼吸等着。

     &ldquo没有。

    &rdquo路明非叹了口气。

     侍酒师抚额,不知道这位尊贵的贵宾是不善于言辞呢,还是太过羞涩呢? &ldquo那就来个奥林匹克的五环标志吧!&rdquo路明非忽然说。

     &ldquo哦哦。

    &rdquo侍酒师茫然地点点头。

     路明非回到桌边,陈雯雯正玩着那枚浮水蜡,冲他盈盈一笑,没多说话。

    路明非也笑笑,一边攻克最后几块羊排一边等待那块有奥林匹克标志的奶酪蛋糕。

    侍酒师哪里懂路明非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是想到高二的时候仕兰中学高中部运动会,他的项目是五千米长跑。

    没人强迫他报名,因为陈雯雯的项目也是五千米长跑,这个项目是男女混合的,路明非自负还有点长力,这样便能在陈雯雯面前显摆一下。

    没料到啊没料到,陈雯雯看起来弱不禁风,小学时候居然是田径队的,枪声一响只看见她&ldquo嗖&rdquo地窜出去,紧跟在徐岩岩背后跑,借着徐岩岩挡了一路的风之后,这姑娘在最后一圈发力,拿下了女生组第二名。

    而此刻路明非还差着一整圈,正在路上&ldquo哎哟哎哟&rdquo地磨蹭,他出发的时候就被挤倒了,膝盖在跑道上磨破了,落在了最后。

    五千米是最后一个项目,跑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看完比赛都纷纷溜号了,路明非正在琢磨要不要干脆改变方向跑向田径场出口时,陈雯雯穿越整个田径场跑向他,跟他一起跑。

    &ldquo加油加油,我们文学社的都不能落下啊!&rdquo陈雯雯当时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穿着白色的T恤,胸口是奥林匹克的五环标志,真是美好得让人想去依偎一下什么的。

     多有纪念意义的事件!就当作定情好了! 他开始进入&ldquo前缘早定&rdquo的状态中,认定了其实是自己早跟陈雯雯眉来眼去而不是赵孟华。

    一切情圣都有这个潜质,看中什么漂亮姑娘就觉得是有前缘注定,好比贾宝玉那句经典的&ldquo这个妹妹我见过的&rdquo,简而言之就是发花痴。

     &ldquo路明非,上次来接你的那个师姐这次没回来?&rdquo陈雯雯忽然问。

     仿佛当头一盆冷水,花痴状态消退,路明非的脑海里浮起红发小巫女的影子,还有耳畔晃来晃去的银色四叶草耳坠。

     &ldquo她跟男朋友出去度假了吧?&rdquo路明非低声说。

     小巫女的影子还在一蹦一蹦的,像个装了弹簧的小木偶。

    唉,别蹦啦,现在不是你演女主角的场合,你的男主角是恺撒啦&hellip&hellip路明非心里一团乱糟糟。

     一个人会同时喜欢两个女孩么?路明非看过一篇心理学的文章说不会,段正淳是不会存在的,要是号称自己同时喜欢两个女孩,就是一个都不喜欢。

    那么诺诺和陈雯雯里他只能喜欢一个,而另一个就是青春期男性荷尔蒙的蠢蠢欲动什么的。

    选谁呢选谁呢? 路明非今年十九岁,光棍了十九年,很想认真地喜欢一个女孩。

     是啊是啊,诺诺很好。

    她开火红色的法拉利,穿火红色的比基尼,她是罕见的&ldquoA&rdquo级血统,在混血种中都是佼佼者。

    她才二十岁,可是穿上高跟鞋就是能压住整场的小御姐,让每个人的视线都跟着她走,真不知道长到二十五岁她该华美到什么程度。

    而且她的心思百转千回,是一本你永远读不懂读不完又想读的书,要是能跟她在一起,你的一辈子都有事可做了,就是研究她,你还不必担心自己后半生的生计,小巫女看似也是个名门出身,而且很靠得住。

     总之诺诺什么都好,跟她比起来陈雯雯只是普通女孩。

    但是诺诺离他太远,他是诺诺的小马仔,跟着诺诺鞍前马后,能配得上诺诺的只有恺撒。

     你是选择天边的女神,还是近在咫尺的姑娘? 陈雯雯在看着你诶!她大概在等你说点什么! 别想啦兄弟!跟着小巫女混没前途的!再怎么不过是一曲觊觎天鹅的癞蛤蟆狂想曲啊!老话怎么说来着?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呀!天上金凤凰不如枝头小乌鸦呀!想一想,现在只要说句表白的话没准就脱团啦!就是有女朋友的人啦!这辈子还没搂过女孩的腰嘞!还没有一块自己的情人节巧克力嘞!这么好的事情你不想么?只要说一句话!只要你一句话!九百九十八元八心八箭天然钻石项链属于你!数量有限赶快哟!拿起电话订购吧&hellip&hellip 好像有点奇怪的东西混进脑子里来了&hellip&hellip回到正确的轨道上&hellip&hellip这么好的事情你不想么?只要说一句话!以后的情人节再不用跟芬格尔一起看《断背山》度过了啊!没准还有定情一吻赠予您嘞!看一眼烛光下陈雯雯温软如花瓣的嘴唇,你就敢说自己不蠢蠢欲动? 路明非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小魔鬼在舞蹈。

     妈的!就这样定了!人不泡妞枉少年!等个屁啊!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什么雕花奶酪蛋糕?表白靠的是一张嘴啊!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ldquo我其实喜欢&hellip&hellip&rdquo &ldquo镇静,不要把食物吐在我脸上。

    &rdquo桌子对面,路鸣泽淡定地切着金枪鱼腩。

     不是路明非胖胖圆圆的表弟,而是和他做生命交易的魔鬼版路鸣泽。

    这小家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正装配立领衬衫,蝴蝶领结,上衣兜里塞着蕾丝边的手帕,整个人和这家酒店的定位同步率百分百,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坐在这里吃饭的客人,素衣白裙的陈雯雯才显得不搭。

     真是说魔鬼魔鬼到啊! &ldquo我其实真没想吐你一脸,&rdquo路明非说到一半猛地举起餐碟,&ldquo我是想一碟子拍你脑袋上!&rdquo &ldquo你思想斗争了那么久,我等得有点无聊,所以把你召来说说话。

    哦对了,生日快乐,哥哥。

    &rdquo路鸣泽举杯,抿了一口,忽然皱眉。

     &ldquo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可酿出来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

    &rdquo路鸣泽闻着酒香摇头,&ldquo金枪鱼腩煎得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来调味不是松露,让我尝尝你的羊排&hellip&hellip&rdquo 路明非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把他推开,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羊排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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