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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江南大学> 序幕 雨落狂流之暗

序幕 雨落狂流之暗(1/3)

ADarkRainyNight 可楚子航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着那个男人了。

    如果他也忘了,那个男人会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楚子航站在窗前发呆。

     雨噼里啪啦打在窗上,操场上白茫茫一片。

     下午还是晴天朗日,可随着下课铃响,眼看着铅色的云层从东南方推过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

    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库开了闸门。

     足球场上车辙交错,草皮被翻得支离破碎。

    原本私家车不准进校园,但是这么险恶的天气,家长都担心自己孩子被淋着,几个人强行把铁门推开,所有的车一窝蜂地拥进来。

    半小时之前,操场上热闹得像是赶集,车停得横七竖八,应急灯闪着缭乱的黄光,每个人都死摁喇叭,大声喊自己孩子的名字。

    瓢泼大雨中,学生们找不到自家的车,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现在所有人都被接走了,教学楼里和操场上都空荡荡的,&ldquo仕兰中学&rdquo的天蓝色校旗在暴风雨里急颤。

     像是曲终人散。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灯光惨白,而外面黑得像是深夜。

    这种天就该早点回家。

     他掏出手机拨号,把免提打开,放在桌上,默默地看着它。

     电话&ldquo嘟、嘟&rdquo地响了几声后接通了,&ldquo子航你那里也下雨了吧?哎呀妈妈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雨可大了,车都打不着,我们喝杯咖啡,等雨小点儿再走,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或者打个电话叫你爸爸派车来接你。

    子航乖,妈妈啵一个。

    &rdquo话筒里果然传来清脆的&ldquo啵&rdquo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收起手机,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说。

    他也没准备要说什么,他拨这个电话只是告诉妈妈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该玩接着玩。

     所谓大人,有时候很愚蠢。

    孩子伸出手想去安慰她一下的时候,她还以为你在要吃的。

     外面没车可打的,这么大的雨,出租司机也不想做生意,都早早开车回家了。

    久光商厦那边没有车,学校这边也一样,可妈妈想不到。

    姥姥说妈妈是个&ldquo毛头闺女&rdquo,没心肝的。

    楚子航也不想给&ldquo爸爸&rdquo打电话。

    &ldquo爸爸&rdquo是个很忙的人,不会记着下雨天派车来接继子这种琐事。

    但只要打电话提醒,&ldquo爸爸&rdquo一定会派司机来。

    &ldquo爸爸&rdquo是个优质、负责、有教养的好男人,很爱舞蹈演员出身的漂亮妈妈,爱屋及乌地也对他好,常挂在嘴边的话是,&ldquo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我是你爸爸,会对你尽义务的。

    &rdquo 有个有钱的&ldquo爸爸&rdquo要对他尽义务,听起来很不赖。

     可楚子航觉得自己不需要。

     教室门敞着,寒风夹着雨丝灌入,凉得刺骨。

    楚子航裹紧罩衫,把手抄在口袋里,接着发呆。

     &ldquo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rdquo女生探头进来说。

    她有一头清冽的长发,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HelloKitty发卡,娇俏的小脸微微有点泛红,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

     &ldquo你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hellip&hellip&rdquo女生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嗡嗡似的。

     其实楚子航认识柳淼淼。

    柳淼淼比他小一级,在仕兰中学很出名,初二就过了钢琴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独奏,楚子航班上很有几个男生暗地里为柳淼淼较劲,楚子航想不知道她也没办法。

     &ldquo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儿走。

    &rdquo楚子航点头致意。

     &ldquo哦&hellip&hellip那我先走啦。

    &rdquo柳淼淼细声细气地说,把头缩了回去。

     隔着窗,楚子航看见柳淼淼家的司机打开一张巨大的黑伞罩在柳淼淼头顶,柳淼淼脱下脚上的绑带凉鞋,司机蹲下身帮她换上雨靴。

    柳淼淼躲在伞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雨幕中亮着&ldquo天使眼&rdquo大灯的黑色宝马。

     &ldquo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rdquo一个低年级的小子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ldquo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一个方向!&rdquo柳淼淼头也不回。

     其实楚子航的家跟柳淼淼的家也不在一个方向,楚子航家在城东的&ldquo孔雀邸&rdquo,柳淼淼家在城西的&ldquo加州阳光&rdquo,南辕北辙,但是柳淼淼居然要送他一程。

     低年级小子蹲在屋檐下,看着宝马车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地轰鸣,走了。

    他站起来,脖子歪着,脑袋耷拉着,沿着屋檐慢慢走远。

    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也许自己能捎他一程。

    可那小子一缩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蹿进雨幕里。

    跑得还真快,在楚子航未来得及喊他之前,他已经啪嗒啪嗒地跑远了。

     一道之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爆震。

    雨更大了,柳淼淼说得对,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

    楚子航忽然很想有个人来接他,否则他也只能和那低年级的小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跑在冷雨里。

    他摸出手机,输入短信,&ldquo雨下得很大,能来接我一下么?&rdquo默念了一遍,确定语气无误,发出。

     接下来的几十秒里他一直在数自己的心跳,咚咚&hellip&hellip咚咚&hellip&hellip咚咚&hellip&hellip &ldquo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儿就到!&rdquo短信回复,那个人的语气总是这么快活。

     楚子航把来往的短信都删掉,给&ldquo爸爸&rdquo看到不好。

    他拎起脚下的水桶,把整桶水泼在黑板上。

    水哗哗地往下流,他抄起板擦用力地擦起来。

     擦到第三遍时,外面传来低沉的喇叭声。

    楚子航扭头,窗外雨幕里,氙灯拉出两道雪亮的光束,照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ldquoM&rdquo重叠为山形。

    一辆Maybach62。

     &ldquoMaybach&rdquo,中文译名&ldquo迈巴赫&rdquo,奔驰车厂的顶级车,比&ldquo爸爸&rdquo的奔驰S500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

    楚子航对车不太热衷,这些都是车里的那个男人对他吹嘘的。

     雨刷像是台发了疯的节拍器那样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一层层雨水。

    车里的中年男人冲楚子航招手,笑得满脸开花。

    楚子航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得那么开心,好像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

    楚子航背上&ldquo爸爸&rdquo从伦敦给他买的Hermes包,锁了教室门,检查无误,走到屋檐边,对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了一瞬间。

    车里的男人赶紧推开车门,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就像柳淼淼家的司机那样殷勤。

    楚子航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男人的马屁没有得到回应,愣了一下,扭头也钻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把伞收好递给后座的楚子航,&ldquo插车门上,那里有个洞专门插雨伞。

    &rdquo &ldquo知道,你说过的。

    &rdquo楚子航随手把伞插好,扭头看着窗外,&ldquo走吧。

    &rdquo &ldquo衣服湿了吧?我给你把后排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得要死!&rdquo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ldquo用不着,回家换衣服。

    &rdquo &ldquo哦哦。

    &rdquo男人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说,&ldquo启动!&rdquo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凶猛如野兽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里感觉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隔绝在外。

     &ldquo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rdquo男人得意洋洋。

     &ldquo不关心。

    &rdquo楚子航面无表情。

     男人的热脸又贴了冷屁股,倒也不沮丧,麻利地换挡加油。

    迈巴赫轰然提速,在操场上甩出巨大的弧线,利刃般劈开雨幕,直驶出仕兰中学的大门。

    门卫在岗亭里挺胸腆肚站得笔直,表示出对这辆超豪华车和它象征的财富的尊敬。

     楚子航不明白这些到底有什么可尊敬的,在这样的雨天里,你所要的不过是一辆来接你的车和一个记得来接你的人,迈巴赫、奔驰S500或者QQ都不重要。

     &ldquo这么大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rdquo &ldquo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块,洗了就扔水里了。

    &rdquo &ldquo你们学校那个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开进来,我说我来接我儿子放学的,这么大雨淋一下就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不知道多少唾沫。

    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办下来九百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

    &rdquo 男人一边潇洒地拨弄他的方向盘,一边唠唠叨叨。

     楚子航从上车起就没搭理过他一句。

    他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比男人的声音让他觉得心里清净。

     &ldquo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lsquo蒲公英&rsquo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

    因为高强度的降雨,途经本市的省道和国道将于两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rdquo 他看向窗外,能见度真的差到了极点,五十米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都是纷纷的水沫。

    天空漆黑如墨,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地面。

    路面上的车已经不多了,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喇叭,就像是野兽在森林里相遇,警觉地龇牙发出低吼。

     车速慢了下来,一辆跟着一辆慢慢往前摸索。

    前面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好像是堵住了。

     &ldquo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rdquo男人嘟囔,猛地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应急车道。

     绝对漂亮的一切,好似一柄断水的快刀,把后面的车流截断。

    后面的奥迪车主急刹,锁死的轮胎在地面上直打滑。

    不刹车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追尾的话算奥迪的全责,迈巴赫的修车钱值一辆奥迪了。

    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一秒钟的空隙,给男人挤了进去。

     &ldquo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rdquo 男人得意地冲楚子航挤挤眼睛,全然不在乎奥迪车主在后面大声咒骂。

    六米多长的超豪华车在他手里就像一条钢铁鲶鱼,恰到好处地摆尾,在车流中游动自如。

    不知道多少辆车被他超了之后降下车窗骂娘,背后一片尖锐的喇叭声。

    但那些司机也没脾气,超他们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豪华车,开车的人又显然是个好司机。

     男子龇牙咧嘴地笑。

     楚子航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开心的,跟着别人的车慢慢走会死么?就非要显摆他那辆车和那两下子,男人本就是个专职司机,开车好是应该的。

     &ldquo妈的,真堵死了!&rdquo男人骂骂咧咧。

     前面是两车刮蹭,司机撑着伞喷着唾沫大吵。

    这么恶劣的天气,交警一时赶不过来,大家都指是对方的错儿。

    就这么塞住了几十辆车,有几个司机下车去叫吵架的人把车挪开,又起了什么争执,推搡起来。

    其他人焦躁地摁着喇叭。

     楚子航想把耳朵捂住,真乱,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

     &ldquo傻逼啊?两台小破车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出钱嘛。

    &rdquo男人骂骂咧咧的,&ldquo我送完儿子还有事呢&hellip&hellip&rdquo 他探头探脑四处看,目光落在雨幕中的岔道上。

    上高架路的岔道,一步之遥,路牌被遮挡在一棵柳树狂舞的枝条里。

    有点奇怪,一条空路,这些被堵住的车本该一股脑地涌过去,但那边空无一人。

    楚子航心里一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只有他们看到了那条路,又或者别人都清楚那条路走不通。

    生物老师在课上说,动物有种认路的本能,沙漠里的野骆驼能清楚地知道什么路是错的,没有水泉,人赶它去走它都不走。

     &ldquo那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现在高架大概封路了。

    &rdquo男人说着,车头却直指岔道而去。

     距离近了,路牌上写着,&ldquo高架路入口&hellip&hellip&rdquo后面跟着的是入口的编号,楚子航看了一眼,恰好这时一泼雨水打在前风挡上炸开,他没看清。

     迈巴赫沿着岔道爬升,高架路延伸出去,像是道灰色的虹,没入白茫茫的雨中。

     &ldquo真封路了,一会儿下不去怎么办?&rdquo楚子航问。

     &ldquo能上来就不怕下不去,&rdquo男人毫不担心,&ldquo顶多给出口的警察递根烟的事儿。

    &rdquo &ldquo广播里说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差,让绕道行驶。

    &rdquo楚子航有点担心,外面风速不知是多少,尖利的呼啸声像吹哨似的。

     &ldquo没事,&rdquo男人拍拍方向盘,&ldquo风速高怕什么?人家微型车才怕,迈巴赫62你知道有多重么?2.7吨!十二级风都吹不动它!你老爸的车技加上这车,稳着呢!放心好了!&rdquo 迈巴赫在空荡荡的高架路上飞驰,溅起一人高的水花,男人自作主张地打开音响,放出的音乐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Growing》: Thetreestheygrowhigh,theleavestheydogrowgreen, ManyisthetimemytrueloveI'veseen, ManyanhourIhavewatchedhimallalone, He&rsquo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Father,de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Youhavemarriedmetoaboywhoistooyoung, Iamtwicetwelveandheisbutfourteen,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ldquo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rdquo男人说。

     楚子航哭笑不得,&ldquo你听不出来么?这首歌是女孩和父亲的对话,不是男孩的,你放给我听不合适。

    &rdquo &ldquo生男生女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父爱嘛。

    &rdquo男人大大咧咧地,&ldquo你听得懂?我听人说你英语在你们中学里顶呱呱,竞赛得奖了&hellip&hellip可你妈都不跟我说一声。

    这首歌讲什么的?&rdquo &ldquo说一个父亲把二十四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富家子弟,女儿不愿意,担心等到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

    但是父亲说自己的安排没错,他把女儿嫁给有钱的年轻人,等他老了,女儿就有人能依靠。

    &rdquo楚子航说,&ldquo但是后来那个富家子弟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孩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为他织寿衣。

    &rdquo &ldquo什么鬼歌?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女孩的丈夫什么事没搞出来就死了?&rdquo男人果真不是感情细腻的生物,楚子航从小就知道自己亲爹是个糙到爆的主儿。

     &ldquo咱爷俩聊聊天算了。

    &rdquo男人关了音响,&ldquo我跟你说了我们公司新盖的那栋楼了么?老板在里面装了蒸汽浴室和健身房,我们用都是免费的,里面的东西真他妈的高级&hellip&hellip&rdquo 男人这辈子就是太啰嗦,所以那么失败&hellip&hellip但他要是不啰嗦,也可能更失败。

    楚子航默默地想。

     靠着能说,才把妈妈哄得团团转,直到哄得下嫁他。

    仕兰中学公认,楚子航帅得可以靠刷脸吃饭,这都靠妈妈的基因。

    妈妈年轻时是市舞蹈团的台柱子,一幕《丝路花雨》跳得好似壁画中的飞天,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最后从群雄中破阵而出的居然是这个男人,每天开着车等在舞蹈团门口接妈妈下班,纯靠一张嘴编织出美好的未来,把妈妈迷得神魂颠倒,终于在坐他车去杭州旅游的路上糊里糊涂答应下嫁他,也是那一次怀上了楚子航。

    直到在结婚证上摁了手印,妈妈才知道那车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他是个给单位开车的司机。

     政治课老师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男人撑不起绝色老婆的上层建筑。

    其实楚子航老妈一直就糊里糊涂的,也不贪图什么,只是男人太窝囊。

     于是咔嚓,垮掉了。

     离婚时,男人拍着胸脯对前老婆保证,说要按月赚钱养活他们母子,让老婆看看他也是能有出息的,等到他修成正果,必然登门再次求婚云云。

    他豪气得很,转头就去把国企里稳定的工作给辞了,出门找能赚钱的活儿。

    在劳务市场挂了三四个月之后,始终无人问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会的也只是开车,于是灰溜溜又去私企找开车的活儿。

    黑太子集团的老板看中他能耍嘴皮子,让他开这辆迈巴赫。

    司机得能说会道,这样老板自己不方便吹的牛皮可以交给司机来吹。

     车是比以前的好了,薪水上却没什么变化,每月除掉他自己的花销,连只猫都养不活。

     好在楚子航的绝色娘亲终于争气了一把,根本就没打算等他,以泪洗面几天后把楚子航往姥姥家一送,重新购置了化妆品,妆容妖冶地和姐妹们出去泡吧了。

    不到一个月,娘亲就给楚子航领回个新爹来。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娘亲挑男人用心思了,选了个千里挑一的。

    &ldquo爸爸&rdquo名下有三个公司,离过一次婚,无子女,求婚时信誓旦旦,绝对不再生孩子,把楚子航当亲儿子养。

     有富爹美娘,自己全才全能,同学都觉得楚子航很极品。

    却没料到他背地里的人生远比别人想象的更极品。

    但这无法归功于他,是亲生爹妈太极品了。

     &ldquo看不看DVD?有《怪物史莱克2》,不过是枪版。

    &rdquo男人停止了叨叨,大概总没回应他也觉得有点尴尬。

     &ldquo不看,&rdquo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说,&ldquo周末我们仨要一起去看。

    &rdquo 这&ldquo仨&rdquo是指楚子航和富爹美娘三个人,跟这男人没啥关系。

     这是&ldquo爸爸&rdquo定的规矩,&ldquo爸爸&rdquo工作忙,从早饭到夜宵都是留给客户的。

    但离过一次婚后,&ldquo爸爸&rdquo认识到家庭的重要,于是在日程表上固定地圈出周末的一天和家人共度。

    常见节目是买东西、看电影、丰盛的晚餐,饭后讨论楚子航的学业。

    &ldquo爸爸&rdquo非常严格地按日程表走,&ldquo家庭时间&rdquo从不少一天,也从不多一天,就像无论刮风下雨每周一早上九点他一定出现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和高级主管们开周会。

     楚子航一个继子,而且面瘫,少有笑容,何德何能就能和那些年收入百万的高级主管们一个待遇?都是因为老妈的缘故了。

     &ldquo后座空调热不热?&rdquo男人又问。

     &ldquo行了,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rdquo楚子航心里很烦。

     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么?他想问那个男人,明白么? 按探视权算你一个月只有一天能来探望我你还经常没空&hellip&hellip即使你来了,坐在别人家里,你又能跟我说什么?当然其实你还是很能说的,你坐在&ldquo爸爸&rdquo17万买的马鬃沙发上,赞美那沙发真是好高级!我到底为什么要叫你来接我?因为没人接我么?因为你来接我们可以说说话啊!如果你实在说不出什么有深度的话来,就直白地淡淡地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吧&hellip&hellip别给我打伞,那么殷勤,我不在意那个,你还想象柳淼淼家的司机一样跪在我面前给我换雨鞋么?我不需要司机,家里已经有一个司机了&hellip&hellip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么? &ldquo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rdquo男人耸耸肩,他的脸皮厚如城墙,或者神经回路迟钝得赛过乌龟,&ldquo小时候我还给你当马骑呢。

    &rdquo 楚子航的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了,流出酸楚的水。

    他觉得累了,不想说了,靠在皮椅靠背上,望着窗外出神。

     老是淡定地说出些让人添堵的话来&hellip&hellip可不可以别提那些事了? 好些年以前&hellip&hellip在那间十几个平方米的小破屋里,男人到处爬,男孩骑在男人的肩上大声说&ldquo驾驾&rdquo,漂亮女人围着煤气灶手忙脚乱&hellip&hellip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灭,像是台破旧的摇把放映机在放电影。

     天渐渐地黑了,路灯亮起。

    透过重重雨幕,灯光微弱得像是萤火。

     &ldquo你妈最近怎么样?&rdquo男人打破了沉默。

     &ldquo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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