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3)
58风搅雪
其实温如风把告状信塞进领导手中这一晚上,孙铁锤也在省城。
他现在大本营在县城,但时常会到省城住一住。
一是办事,二是越来越感到大城市的优越与滋润。
过去来一趟省城都要埋怨一回:不知都挤在大城市有啥好处,人挤人,人摞人的,弄啥都不舒服。
他每次来都恨不得把最新的衣服全穿上,包袱蛋蛋也都是最好的,可一出车站,就显出了寒酸相。
人造革包把脖颈勒多深,领带也常常偏到了锁骨旁。
再朝侄儿家一走,侄儿媳妇的眼神里,总是富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每次离开,晕头转向得都能碰到门框上。
他多次发誓再不来了,这挨
的西京!可现在,手里有了钱,开着路虎,朝五星级酒店一住,服务员又都认识孙总,感觉就全变了:原来这地方美着呢!过去来,为了离侄儿家近,住背巷子,一晚上花几十块钱,心里都辣乎乎地疼。
现在住的阿房宫酒店,端直要的是总统下榻过的套房。
照说他的钱也还没有那么宽裕,可与各类企业家打交道多了,就摸出了门道:你必须扎起势来,才能把事弄大。
何况手里还真有了几个。
山里的石子、石沙供应,那是镚子儿不掏就能源源不断获取的自然资源。
加上最近还弄了几处碾轧路基的工程。
现在到侄儿家去,也再不用准备腊猪屁股、麂胯子、甘蔗酒之类的土特产了。
想起这些,他还有些脸红呢。
乡下人真是可怜,把自已舍不得吃的东西省给人家,还是晚辈,结果全当了负担和垃圾。
现在反倒简单了,让狗剩或磨凳扛上两箱茅台朝那儿一蹾。
他走时,再给侄儿媳妇撇一摞银行捆扎好的票子,每每送到电梯口都觉得“礼貌不周”了。
有几次她是直接送到楼下,眼看着“表叔”的路虎出了院子,人还站在瑟瑟寒风中挥手不止呢。
娘的腿,孙铁锤想,咱过去倒是活了个鬼。
在北斗村还以为就人五人六了。
住进县城才知道,人原来是这样活的。
见天打牌、喝酒、洗脚、揉腰、看武打片、看黄碟,还唱歌跳舞。
往常想着跳舞是多么难怅的事,总怕出丑,结果简单得跟拔木桩子一样,搂住摇晃就是了。
农村凡会打铁、推磨、搅糊汤、拉风箱的都能跳,节奏也差不多,无非手里捏的、怀里搂的是人而已。
唱歌那就是乱号叫,凡孙总号的,一律都会赞不绝口、掌声雷动,跟刘德华、成龙,还有什么毛阿敏、刘欢也没什么两样。
过去想找县烟草公司一个股长批几条烟都难怅死了,现在科级、县级都是座上宾。
像文化局、文联、什么做鞋(作协)这些单位的领导有人想叫,他都一句话:“叫那些不打粮食的干啥?你是闲得没卵事干了。
”
自到省城五星级酒店住了几回后,他才发现县城人倒是活了个茄子。
这儿无论吃的喝的,一应服务享受,更是另一番讲究了。
同样是歌舞厅小姐,档次能把县城的撂几道梁远。
再就是饭局,地点、菜品自不必说,出席的排场也了得。
有时连县处级都要叨陪末座了。
“孙总虽然是乡镇企业家,却是无冕之王啊!”他也很快适应了这种席位越来越靠前的安排。
总之,世事大得没个边边,环环扣扣、渠渠道道都让他看得眼花缭乱。
他由此也更坚定了要挣大钱的决心。
在小县城,自已还算是个人物,在省城,要不是老打着侄儿的旗号,再生包里鼓着,出手大方,其实连狗屁都不是。
就自已挣的那几个钱,但敢实说出来,八九不离十,会让人扑哧一下笑出两吊鼻涕来。
没钱,你就是个辣子,还是个长得皱皱巴巴、快蔫干落蒂的青辣子。
有钱,你弄啥都是最佳最好最美的那一个。
喝了酒跳舞,有人拿你跟黄豆豆春晚表演的《醉鼓》比;号一曲,又说你比刘欢的《北京人在纽约》主题曲唱得好;长相,能把你与早期的王心刚和现在的刘德华拉到一个等级上;戴个礼帽、穿件风衣出来,马上又有人说你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在西京,自已身上的一切,还像老毛没褪净、新毛没长出的“换毛鸡”。
但这种“天不管、地不收”的美妙感觉的确太诱人、太受活、太玄妙、太大喜过望了。
这日子,就是活他娘个五百岁,也还想王八养气、太白金星炼丹、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温如风又给他捣了个大蛋。
驴日下的,敢把他家挖成“孤岛”“孤坟”“孤庙”,就是因为他觉得完全不必在意。
让他告去,看把老子的毫毛能动一根。
这种刁民,就得下硬茬治,要不然北斗村还没王法了。
谁知就在他安寝在总统套房里,睡得迷迷糊糊时,手机响了。
他嘴里还叨咕着骂了一句:“是你娘死了吧,深更半夜打电话。
”可手机振得都快跌下床头柜了,还在一个劲地弹。
偎依在他身边的“嫩鸽”,也困乏得收了收白皙的“翅膀”,扭到一边睡去了。
他就眯着眼睛摸起手机,很不客气地
了一句:“你没看都啥时候了?有屁快放!”谁知手机里传来的是孙仕廉的声音。
侄儿竟然没有称他表叔。
其实后来是干脆叫叔,而去了表字的。
可今晚连表叔都没喊一声,就端直敲打起来:“怎么搞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问:“啥咋搞的,仕廉?”
“叫个啥子温如风的,怎么回事?”
“温如风咋了?”一说到温如风,他反倒有些轻松。
“把天捅了个窟窿,咋了?”
“那就是个刁民!咋,又到北京去了?看他能把嚓(咱)咋?”
“你真是山里的野百姓,啥都敢胡弄。
你把人家房挖倒了塌死人咋办?”
“那驴日下的比老鼠都精,看把他能塌死了。
就是塌死,大不了给几个钱的事。
那能值几个嘎。
仕廉,叔弄事有下数,你放心!”
“行了行了,再别给我惹事。
你人在哪里?”孙仕廉好像很躁。
“在……在省城。
”
“你立马到飞雁路东边一个茶社等着,我马上就到。
快点!”
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事情可能有点严重。
但也没觉得能严重到哪里去。
一看表,也快十点了。
昨晚折腾到三四点才睡,“嫩鸽”咋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