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3)
人该处理的似乎都处理了,剩下就是赔偿了。
都在那儿等着这个最后的结果。
安北斗又回了一趟北斗镇。
他看牛栏山受了处分也气不顺。
都知道老牛是有想法的人,明年县上换届,很多人都把他在副县长人选里边排着,因为已经当过一乡一镇的一把手了。
即使当不了副县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政协副主席,或调到财政、组织、城建、交通这些要害部门,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样,他与老婆孩子团聚的愿望也就圆满实现了。
这下好,按规定受了如此处分,一年内不得提拔重用。
挪窝也只会朝“偏张子”上挪。
而换届恰在这个时期内举行,就意味着他的仕途至少要“黄庄”四年。
四年过去,黄花菜就凉完了。
气得他直敲桌子说:“我都背了黑锅,你在医院伺候个温如风还嫌咋了?”
安北斗说:“牛书记,我没说我不愿意伺候温如风。
我是觉得……孙铁锤……怎么就这么轻松地溜脱了呢?”
“人家有人嘛!炮不是人家放的;项目不是人家批的;最后在山顶上开装载机的人,据说也是想多挣钱,自已跑上去的,炸得骨头渣子都没了,死无对证,你找鬼去?加上人家还是铁路建设的‘支前模范’‘援建标兵’;抹了他的村支书,还骂我牛栏山是牛烂干、牛栏圈、牛烂肝呢,我能把人家咋?”
这天晚上牛栏山喝了不少酒,醉后,都十一点半了,突然通知全体开会学习。
把给他的处分在会上反复念了七八遍,连文号带标点、年月日、公章都一字不落。
还让都要写出学习心得,连夜给他交上来。
最后是安北斗硬把他背回房里去的。
为这事,镇北漠还对他有了意见,嫌不该趁他上厕所时把书记背走了,平常这都是他“分内”的事,像是抢了他的什么头彩。
其实牛栏山吐了安北斗一脊背带后颈窝。
他感觉人是安顿好了,准备离开呢,牛栏山偏又挣扎起来,一把将挂在墙上的松竹图撕下来揉了:“谁听我的疾苦声?啊,谁听?”
第二天,安北斗又去了一趟草老师家。
这已是他的习惯,每遇大事,总想去听听意见。
当然,也是想跟草老师喝场酒。
他觉得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草老师总归是有个态度的。
谁知草老师只叨咕了一句苏东坡的诗:“惟有此亭无一物,坐观万景得天全。
”然后就只顾抿酒不说话了。
倒是师娘一反常态地夸奖起来:“你草老师还是看得远,当初盖新房,我说朝村中间盖,他偏要守着鬼都不来的老庄子,这回免了一难,连颗石头渣子都没飞上来。
再是都砸石子、淘河沙、忙入股,他死都不肯,说够吃够喝就行了,扎到人堆里胡忙活些啥?人家分红,我眼皮子浅,犯了红眼病,又嘟哝他,让麻利找孙铁锤,应个卯就静等分钱了。
谁知你草老师还是那副蔫不出溜的样子,直摇头说:“嫑眼红别人发财,你是缺了吃的还是缺了穿的?”我还老怨他把书都念到狗肚子去了呢。
没想到这一炸,把那么多人的命都要了,别说钱财,你说这一村人都咋过啊?”
“弄菜弄菜去!给弄个小炒,洋芋丝不敢炒瓤了噢,没嚼头。
花生米也滚嫩些,别吃油太多,炸得没了花生味儿。
”
师娘说:“还用你叮咛,越老越啰唆。
”就炒菜去了。
他问道:“草老师,你对咱村这一连串事都咋看?”
“什么事?”
他觉得草老师是明知故问,就说:“还什么事,把好好的山,炸成这么个德行,看上去就像是叫花子穿了一件烂棉袄;把好好一湾河滩地,也拾翻成那样,就像挖了十八层地狱;这下好,把人还炸死炸伤这么多,孙铁锤却安然无恙,气焰还更加嚣张,你觉得正常吗?”
“咋不正常?沧海桑田这词怎么讲?世事就是这样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变化着,我们才经历了几次?山成了‘烂棉袄’,还会长满青藤绿树、苔藓野草;河滩翻成十八层地狱,也会再成肥沃沙田,种满花生、土豆,牵满豆角、瓜蔓;至于炸死人,那也是生生死死、自然交替,不过是方式各异,有些好接受,有些令人惊恐万状,难以面对而已。
这不也都在面对,都在变得正常起来了吗?石头又开始砸了,河沙又开始淘了,公鸡仍在打鸣,母鸡仍在生蛋,炊烟仍在袅袅,叫驴仍在嗯昂,一切都在恢复正常,你担心啥?”安北斗有些生气,草老师怎么也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了?他甚至突然想到了孔乙已、阿q、祥林嫂、魏连殳……都是他教的,都是他痛惜的人哪!一村人都把他当公道人、正义人、明白人看待,怎么连他也半点是非观念都没有了?读《老子》、读《庄子》、读《易经》,读《录鬼簿》《缀百裘》,也不至于把自已读成这样啊?
“草老师,你今天没喝高吧?”
“啥意思?我清醒得很。
从来都没有比今天更清醒过。
都笑贫不笑娼、笑贫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