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3)
“你牛书记就服气上边这样处理事情?”
牛栏山哭笑不得地说:“不说了。
这个草泽明,是你老师,还得你出面领人去。
”
“在哪儿?”
“京城!”’
94启明星
草泽明出发那天,也并没有隐瞒行踪。
有人问到哪儿去,他说去京城。
问去干啥,说告状。
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草老师平常爱开玩笑,读书人叫幽默。
可在草老师走后不久,消息就传到了孙铁锤耳朵里,打了几个回旋,他还是告诉了侄儿孙仕廉。
尽管也没觉得这有啥,可孙仕廉让一有风吹草动,就得赶紧通气。
这算不算风吹草动?他还让吕存贵打了一卦,吕存贵一口断定是风吹草动。
风是温如风,草是草泽明。
他连忙让再算算,看草泽明有可能去告啥。
吕存贵白眼一翻,手指头把一串骷髅头珠子捻弄了半天,振振有词地说:“他民办教师待遇问题。
”孙铁锤
的一声,就又忙着开光跪拜去了。
草泽明这次可不是为自已民办教师待遇问题出行的。
为的正是这尊连底座九十九米高的石像。
在他看来,村里是出了石破天惊的大事,并且大得顶了天花板。
大爆炸死了几条人命,有那么多人上县维权,他因身在事外,人物未损,而不好掺和。
事情最后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也让他很是大惑不解。
但当事人都一一放下了,他也就只能等待天道的惩罚了。
至于温如风由半棵树起,所进行的一系列滚石上山般的告状行动,他也深表同情、理解,但仍觉得这都是一个人、一条生命的阶段性困境,与一个村庄数百年的流变,还是显得暂短而皮毛了些。
他之所以在孙铁锤立起石像后要进京告状,就是因为他觉得这更是关乎北斗村千秋万代的大事。
石像立起来后,大家才发现,所谓佛的整个脸形,酷似孙铁锤父子。
有人说还像他爷。
因为这爷孙仨高度相似,都是五短身材,且上身长、下身短、脑袋大、脖子粗,眼睛圆鼓睖睁、眉毛像两把扫帚,还一脸的串脸胡。
不过做了许多细部修整,尤其是变得慈眉善目,甚至两眼微闭得如观音菩萨了。
石像一运回来,村里就有人质疑:佛怎么会有胡子?一手办理这事的吕存贵这次也长了见识,据说在缅甸制作时才搞懂,唐宋以前,佛是有胡子的。
菩萨本来就是男的。
大家才奔走相告,说菩萨原来不是女的,这次勺把山上立的是菩萨真身,并且特别像孙董和他爹、他爷。
大家就都向孙董表示祝贺。
孙董说纯属巧合,缅甸人怎么知道咱爷孙的相貌?吕存贵就解释道,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这叫佛缘!
其实这事的内幕,是吕存贵端直拿了孙铁锤几张照片,让人家“照猫画虎”的。
初雕出来,拍照回来让孙铁锤一看,他都有点大喜过望。
不过还是要求再朝佛的方向靠一靠,关键是要在慈眉善目上下功夫。
总之,吕存贵这事办得十分漂亮,请回如此一尊真佛,花了三百多万,孙董又撂出一捆钱来,让朝洋活、光堂、大气地办!因为是礼佛安神,自愿供奉布施者,仅外面来的企业家和官家,据说前前后后就出了二百多万。
有好多份子钱都是用大红纸张了榜的。
当然也有“低调行善”者,都把钱直接塞进了孙董和刘兰香的口袋里。
据说村里也是相互攀比,穷得娃娃上学都供不起的,却在敬佛上贴赔了“老箱底”,你一千、我两千、他三千地往上冒。
除了佛面,还得看僧(孙)面。
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孙董只赚不赔。
草泽明开始不相信孙铁锤有这么大胆子,敢把佛像直接雕成自已的模样。
石像的底座是借了山头的势,有些像“天下第一绝壁古刹”镇安县塔云山顶的佛像造法,借石凿形,山佛连体而成。
但孙铁锤仅仅是把山尖削平,搞出一个六十米高的莲花台,然后在上面立起三十多米高的石像来。
还扬言要搞成什么天下一绝。
但石像的脑袋一直用大红布包着,说是等揭幕呢。
草泽明也就一直在等着看结果。
揭幕那天,真称得上是人山人海了。
山上一台戏,山下两台。
山上唱的是《封神演义》《蟠桃大会》。
山下唱的是《目连救母》《八仙过海》。
有人说足有五六万人,还有说上十万的。
当初“点亮工程”因是晚上,说近十万人,只是估摸。
而大白天,站在草家庄的梁上,就看得比较清楚了。
何况他还有一个老望远镜,能把局部拉到眼前来细察。
他觉得四五万人是绝对有的。
把一条上山的细狗毛道,都踩成能过小车的公路了。
石像附近,也早搭出一个能供七八千人围观的场子,不仅要诵经、开光、揭幕、唱戏,而且还得有见证、捧场者。
不过那里都是只限有身份的人才能去,再就是一些胡钻乱跑的娃娃,顺着陡坡悬崖攀了上去。
要是放开,上个一两万人,就注定会有被挤滚坡的。
山下两个戏台分开搭着。
据说孙铁锤就是要制造唱对台戏的效果。
一边唱《龙凤呈祥》,一边偏是“跳光屁股舞”。
其实那是夸张之词,人家穿着呢,叫“三点式”。
老汉们先前直说看不成,要拿红被面子遮一遮丑,现在也习惯地挤过去,嘬着旱烟锅,仰起平常喊叫一动就头昏的脖项,看一场又一场。
连省上请来的名角大戏《龙凤呈祥》都冷了台口。
一河两岸的摊摊点点,也都红火起来。
在草泽明看来,真能形成个庙会、集市,也不是啥坏事。
山里人总得有点场合,出来走走。
庙会其实就是他们的大剧院、交易所、交际场,甚至带着盛典性质,出席者是要穿上好衣裳的。
真信点佛,有点慈悲心肠,也有益于山野教化。
可惜现在求菩萨,都是奔着钱财功利而去,一些假庙堂的“菩萨”,也难免直把眼睛盯着“功德箱”敬奉的厚薄,而忘了慈悲为怀的职责。
谁敢公开自已向菩萨祈求的事情?那才是人的精神真相。
人的欲望都变得那么直接、赤裸,几乎越过所有顾及他人的原则,哪怕拆了别人的房梁,也得先把自家猪圈盖好再说。
他对当下的诸多礼佛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尤其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太讲排场了!特别是北斗村,太闹腾、太铺张,糟蹋的东西也太多。
他喜欢墨子的许多主张,尤其是乡村,《尚贤》《尚同》《非攻》《非乐》《节用》《节葬》都是必要的。
这几年家家户户的确日子好了许多,但也要看到,为了面子里子的,一些家庭不得不赊账娶媳妇、葬老人;而另一些家庭甚至要借钱去贺寿、贺喜、奔丧。
他们觉得这是礼!可孔子讲得清楚:“人而不仁,如礼何?”关键在仁,而当下的北斗村,是关键在礼物!这些用物质堆砌起来的礼数,甚至已经让平头百姓不堪重负了。
尤其是孙铁锤家的礼,多得几乎一年好几起,有时是想尽办法巧立名目,以敛众财。
比如他老婆刘兰香,三十七岁,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倒过的什么生日,也要大张旗鼓地摆上几十桌。
头痛脑热的,去卫生院吊几天葡萄糖盐水,也要放话,让人提着鸡蛋篮篮趋之若鹜。
墨子讲“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
强不凌弱,贵不傲贱,富不贪贫,而在北斗村,都让他们颠倒过来了。
草泽明始终不掺和,跟老婆也是多次嚷嚷,绝对做到不送、不收。
竟然还落了个“草老师知书不达礼”的名分。
他痛惜着一些人的可怜,也叹息着他们太好吹“红火炭”,还爱落井下石的悲哀。
他也知道这是一个过程,人只有在经济上完全独立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