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3)
30杨艳梅
杨艳梅借调到县医院,是她爸一手办的。
她在卫校的几个同学都在县医院上班。
本来她也是可以早去的,但那时遇见了安北斗。
整天想给女儿找个好女婿的母亲一眼就把人看上了。
个头长相都不错,又有大学文凭,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那时她妈老说:你爸才是个农技学校中专生,都提了站长,北斗咋还不混个镇长。
再努一把力,弄个县长都是有可能的。
她妈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家在农村,父母都是捏锄把的。
这样的穷亲戚,容易沾到手上抖不利。
为这事她妈还专门去北斗村看过一次,发现安家虽是农民,却是勤劳人家,养猪养鸡养羊的,日子过得特别殷实。
光房梁上吊的腊肉都四五百块,这就是农村富裕人家的基本象征。
她妈就撺掇她主动跟人家多接触。
那时安北斗还有些踌躇满志的样子,整天背着照相机和一个大炮筒子,动不动就上山观测天体去了。
似乎对她还没太在意。
这对她甚至产生了不小的刺激呢。
她打小就被誉为“美人坯子”,在地区卫校也是校花级人物。
可惜几个男护土她一个都没看上。
之所以毕业回了北斗镇,也是因为她爸想逐渐把她从镇卫生院转岗到行政上,嫌做护土没出息。
其实这事跟上一任书记都说好了,可书记出了事。
南归雁一来,又一切按规矩办,搭不上茬,加上她对安北斗也越来越失望,就一气之下借调进城了。
县城是她特别向往的地方,要不是为朝行政上转,她早去了。
现在孩子由姥姥带着,自已也利索,说走就走了。
对安北斗她确实有些失望,用她妈的话说,越看越是毛桃子大个核,没多大发胀。
南归雁跟他是同学,已成镇上一把手了,他还被人家使来唤去地盯梢、蹲坑、伺候人。
说他,他还有理八分的:老同学才来,分配工作你能驳人家面子?加上着了魔怔地爱观天象,她妈说,那就是个石灰窑里扔块砖白气冲天的货!玩物丧志,谁有啥法。
别说科级、县级,就是弄个正股级,怕也难怅。
经不住她妈见天唠叨,见猪骂猪、见狗骂狗地指桑骂槐,尤其是大过年的,他竟然像“守先人灵堂”一样把温如风守了一个正月,气得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县城跟镇上完全是两个概念,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
加上自已上班以外无事一身轻,就整天跟同学同事看电影、唱歌、跳舞,活得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快意过。
才来一个月,新歌就学了七八首,这在北斗镇是想都没法想的事。
镇上天一黑就是喝酒、打牌、睡觉,再没有别的娱乐。
跟安北斗初谈恋爱时,她也爱上阳山冠看星星。
看着看着,捏手、抚摸、拥抱、接吻,再“天当盖顶地当床”地满地打着滚,的确很是浪漫过。
有一夜,两人疯张得裙子、乳罩、短裤、汗衫都让猛然刮来的一阵狂风吹到崖下了,他们是裹着树叶做亚当、夏娃状下的山,也算是幸福了好几年吧。
后来有了女儿,她就再懒得上山受风挨冻了。
可安北斗仍是乐此不疲。
这在满镇人看来,就是个疯子,是个不务正业者,并且九牛拉不回。
进县城后,她有时虽然也想女儿,可打小就不让孩子到卫生院里玩,怕染病,一直住在姥姥家,对自已也无所谓,平常通通电话,心里也就安然了。
对安北斗,就更无所谓了,大概与人们说的婚姻危险期有关吧,他们也刚好到了“七年之痒”阶段。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她正给一个病人拔吊针,安北斗来了。
人明显有些消瘦,眼窝陷下去两个深坑。
她从电话里早听她妈唠叨过叫驴摔死闹的风波。
县城人也都知道,并且传得更凶,说镇政府的大门都让棺材堵了。
她妈说,人家都怕沾手,就他安北斗在那里颠前扑后地出风头、当傻子。
连死人都是他从沟底背上来的,污血染了一身。
杨艳梅见过尸体,还上过解剖课,倒是不像她妈那样怕死人。
她妈还在电话里告状说,安北斗就这样表现,家属仍不满意,拳打脚踢不上算,还把他脑壳差点摁进棺材里吻了死尸。
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确活得太窝囊,把干部当成这样,都没听说过。
可人毕竟是看自已来了,她就把晚上约好的到歌厅练歌的事推了,先陪他到酒店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吃得很是别扭,相互之间也似乎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了。
她只特意给他点了驴皮冻,那还是他们结婚前,专门上县拍婚纱照时吃过的一道菜。
她记得他特别喜欢。
可今天,他一筷子都没动,只闷住头,愣吃白米饭就土豆丝。
她突然意识到,可能是与叫驴之间犯了忌讳。
听说叫驴最后高度腐烂,县防疫站都去做了全面消杀。
她希望他问一问借调的事,但他始终没有涉及。
记得那次进城他们就住在这家酒店,晚上都十一点多了,外面还人头攒动,夜市上的烟火气不断。
附近镭射影厅的打杀声和歌舞厅里《纤夫的爱》的歌声此起彼伏。
不似乡间,天一黑,多数人就上炕了。
她记得自已还说了一句:“北斗,咱们将来要是能来县城工作就好了!”他也很是兴奋地答应:“只要你喜欢,咱就努力!”这一努力就是八年,他还努力到村里蹲坑、沟里背死尸去了。
“习惯吗?吃住都咋弄的?”他终于问了一句。
“吃在大灶上,挺好。
住的是临时宿舍,三人一间,先凑合吧!”
吃完饭,他们在酒店开了房。
登记时,他刻意要了八年前住过的那一间。
房已重新装修,明显比过去上档次许多,价钱也翻了几倍,可感觉似乎比过去冰凉不少。
夫妻之间的生活该办的也办了,可办得很是像办事走程序、过流程。
不像第一次来,先嫌两张单人床太窄,合并到一起,结果把她还光溜溜地从床缝里跌到了地上。
后来嫌床上不得劲,又把被子铺到地毯上了。
再后来,隔壁人嫌他们闹腾得太欢,不停地敲墙,他们又不得不把被子移到卫生间里窝蜷着继续。
总之,外面夜市闹了半夜,他们也折腾了一晚上。
那次在县城一共住了五天。
办离店手续时,人家硬让他们赔了五十块钱,说是床前横着的长条凳腿劈了,断茬印痕是新的。
安北斗也没好抵赖,交了赔款,就赶紧跟她低头溜了。
今晚同样是两张床,他们也没朝一起挪。
走完程序,她就上另一张床独自睡了。
她听见他在床上翻了几翻,大概是太累,也睡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恋爱时,就觉得天下人都没有对方可爱。
尤其是他对天文的痴迷,简直可以叫超凡脱俗。
那时两人挎着胳膊,走在镇上,她直觉得自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公主,而他自然就是那个白马王子了。
记得那时她不仅喜欢他迟早挎着照相机、扛着望远镜的样子,连自已,也是喜欢帮他挎着扛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