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3)
(属腊味小四拼);还有一个她妈最拿手的菜,就是把猪小肠缠在筷子上,扭成麻花状,用炖罐文火煮熟,然后起锅晾干,切成椭圆形薄片,再用葱、姜、蒜、醋等佐料调制后,仍扣成麻花状盛盘。
在北斗镇这是杨家一道名菜,一般招待书记镇长或上边来客,她妈才置办一回,因为仅这一道菜都得收拾大半天。
四个素拼盘,无非是芝麻酱拌油豆皮加黄瓜丝;黄豆芽加红、青两色大炮辣子丁(黄豆只能长出米粒大一点芽来,还必须提前剥掉豆皮);还有一道干辣椒炝莲菜,会放点黑木耳做点缀;再就是油炸花生米,这是喝酒必不可少的。
她妈特讲究,一般招待重要客人,花生米提前要反复挑选,个头绝对一般大小,都是品相、色泽极其饱满好看的那种。
下面是八个主菜带八道汤盘。
这大概就是“八大件子”的主体了,讲究上一道硬菜配一道汤。
八个硬菜和八道汤也是讲究四荤四素的,但招待的客人特别当紧,也就破了规矩,上的荤菜可以是六道,甚至八道全荤。
这天她妈就是这样准备的:第一个端出来的是香酥葫芦鸡;第二道是松鼠鳜鱼。
这两道菜都是吉(鸡)庆有余(鱼)的一种讲究。
第三道是红烧果子狸;第四道是一虾两吃(那时县城活虾极少,从省城拉回来能晃荡晕死一多半,所以价钱特别贵);第五道是天麻炖野猪肉;第六道是牛肝菌炒麂子肉;第七道是红烧嫩笋野鸡(野鸡学名叫雉鸡,尾巴特别长,多被舞台上吕布、周瑜、穆桂英、樊梨花等男女英雄,弄去做了插在头顶上以示英武的翎子);第八道就是精心炮制了三天三夜的熊瞎子前右掌了(但愿不是错砍了左撇子的前右掌)。
八道汤是与八道主菜交叉上桌的。
今天的第一道就是王八汤,这自然是最硬的一道汤。
王八绝对是在河里捉的,这个好认,家养的一看就乖巧,脂肪厚也懒得动,生长期短,颜色自然偏嫩;而野生的偏黄,有蜡质感,体态矫健、爪子锋利、贼劲死大,都买回来两三天了还试图从深铁桶里越狱逃跑。
第二道是鸡蛋饺子黄花木耳汤:把鸡蛋摊成小饼,包上肉馅儿,扣在碗底蒸熟后,翻在汤盆里,是一个碗状的坨,然后把烧好的黄花木耳汤浇上去就是。
第三道是铁棍山药炖猪蹄;第四道是酸辣肚丝汤;第五道是鲫鱼汤;第六道是生汆丸子汤;第七道是青蛇汤(杨艳梅死不让弄,嫌恶心,可她妈听说如今县城人讲究吃蛇,上了蛇,宴席就是一种档次,也就从饭店弄了一条炖好的青蛇《白蛇传》里把赤胆忠心的青蛇叫青儿,好在不是白蛇,那可就把一个戏的主角炖了);第八道是百合煮汤圆,这也完全是一个讲究。
一般“八大件子”到此就过了大劲,最后吃米饭无非是再上两个扣碗肉而已。
但今天杨艳梅她妈又另加了八道下饭菜:豆酱蒸扣肉,豆腐乳蒸扣肉,梅菜蒸扣肉,粉蒸扣肉,外加一个小炒(土豆丝、绿豆芽、粉条、肉丝、豆腐丝、木耳丝、青椒丝、黄花菜八样混炒),一个洋芋粉饼炒腊猪脸(这是山乡几个县的最爱,尤其猪拱嘴那儿筋道又脆落,特别耐嚼耐品),还有一个生腌芥菜和一个生腌线椒。
这两个菜一上来,杨艳梅她妈先自谦一番:“对不起,慢待贵客了,随便抓两个烂腌菜,凑个碗数。
”谁知就这两个菜下饭最可口,吃得最多,因为实在是吃腻歪了。
都说:“今天杨局长和嫂子算是给我们普及了啥叫真正的‘八大件子’常识。
”
现在该说说客人了。
这也是一个特别豪华的“锅底”,主宾是那个几月前就答应给杨艳梅她爸捻弄副局长的常委副县长,再就是组织部部长。
副县长还带着老婆(也是副科)。
其余还叫了两个退到二线的副县级,过去都是在台面上吐口唾沫能把地砸个坑的人,至今“余温尚存一息”,是副县长的老哥儿们弟兄,要说蹭饭,他俩也算。
还有卫生局局长等。
杨艳梅她爸首先感谢了各位的鼎力支持,自已咣当咣当干了三杯,然后才请副县长讲话。
副县长非常干脆:“都在酒里了,干!”大家就吱溜一声,把杯中酒喝得干干净净。
酒是好酒,原谅这儿就不做广告了,一箱六瓶,喝完又打开一箱。
那时这酒还算便宜,可一次招待客人能动用两箱的也不多。
当第一箱喝完时,副县长端起酒杯把卫生局局长叫了起来,说:“老杨的女儿已经借调到你们县医院了,啥都不说了,干一杯!还有你,你,都端起来端起来,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在酒里了,干!”说完,他先带头干了。
那几位也就跟着吱溜吱溜喝得见了底。
其实本不需要那么大的响动,也不需要错位发声,但这响声无论如何都是要让提议者听见的,尤其是还得配合上十分夸张的俯仰动作,这就是酒场的大学问了。
而在几个部门领导前仰后合地饮下“话在酒中”的美酒时,杨艳梅刚好端上那道青蛇汤。
她本不愿端这道,但她妈坚持要让她上,因为“重头戏”要来了。
前边她爸已经把她介绍给各位客人了,不认识的都在惊叹:杨局长还有这么美丽的一个千金,难怪说北斗镇出天仙了。
但酒没喝尽兴,话也就没朝深处引。
当第一箱酒都成了空瓶子,杨局长毅然打开第二箱时,杨艳梅刚好把青蛇汤端上桌。
那位副县长就让卫生局局长等几个站起来,干了那杯尽在不言中的美酒。
事后半月,杨艳梅的正式调动通知就下发到北斗镇了。
安北斗“日弄他爹当看守”的事,在北斗镇一时传为笑柄。
他爹那天被他背回去,整整在床上困了三天,水米不进,还发起了高烧。
他娘从镇上“打连枷”回来,见老汉成这样,气得把儿子骂了几个来回还不解恨:“你不知道你爹是齁包子(哮喘病的土叫法)?喝不得凉风,见不得沙尘,闻不得花粉,哪里就受得面粉了?温存罐和花如屏见天推磨、压面,都是用头巾把脑壳包得跟打锣槌一样,只露点眼睛,眉毛还都上满了霜,你是要把你爹朝死里呛啊?那么大的世事,人家把你差到一边,你还把老子也搭上,亏死先人了!”好在他爹吃了土医生的偏方,没几天,缓过劲来,他就回镇上去了。
其实镇上这次闹的笑话更多。
首先是几个记者跌进粪坑的事,并且大社、大报、大台居多。
市县小报、小台记者不让靠前、不让挡道、不让乱窜,还反倒没机会跌。
实际掉进粪坑的只七八个人,但最后传成了一二十个。
还有市上一个秘书长,最后也传成了副市长。
这很是让南归雁担惊受怕了一阵。
怕领导批评,更怕记者杀个回马枪,整个“假典型”,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
基层最怕的就是那些“害死人”的真假记者。
挎着照相机、夹个本本满世界乱飞。
也的确有专门下套弄钱的主儿,套不上就害人。
那晚领导看完晚会后,说了两个字:“不错!”当然路上又补了几句,“尤其是那三个‘外星人’不错,啊!”再问了演打连枷、插秧、犁地的都是不是当地农民。
因为有好几处都出现了满台乱跑的现象;还有扬起连枷,把连枷头端直抡到十米开外,打了别人后脑勺,痛得立马晕倒在地的;后边犁地的牛,有一头还突然发飙,冲到了前台;等等,反正大小出了十几处事故。
气得导演一个劲埋怨镇上不该临阵换将,说要是那个“安协调”在,也不至于犯这么多低级错误,出这么多糗事怪事。
北斗镇有句古谚:道土走后房前屋后的纸,唱戏走后房前屋后的屎。
这次是真的应验了。
演出只进行了一场,而收拾摊子整整弄了半个月都不得零整。
原想接着演几场,甚至还想“永久驻场演出”呢,现在看来是极不切实际的想法。
光这几千演员大小便都成问题,弄了几个临时厕所,也没人进去,关键是已搞得下不去脚了,还别说几百头牲口要吃要喝要拉。
外请专业演员、舞美团队就更别提了,见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人吃马喂都背不住,何况其他开销。
最后只好宣布:暂停演出,等待加工提高。
其实是作鸟兽散了。
好在山是点亮了。
县城和其他乡镇也陆续来了些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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