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3)
“北斗,看来你对我还是有意见哪!”
“有啥意见。
你多能干,来镇上不到两年,就干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不,书记一赏识,立马上调,说要把全县都‘点亮’了。
这下台面更大,够你耍了。
北斗镇毕竟小,耍不开。
全县四十多万人口,你起码可以搞十万人大巡游嘛!方圆几百里的山脉,也够你‘点亮’了。
只是个祝贺么!”
“看你,这不全是讽刺吗?你说说,北斗镇拿啥发展经济?也就只能在这七座山上做文章。
我也是受你的启发,才在北斗七星上想了点招……”
“还是受我的启发?”
“我知道你有气,搞坏了你的天文爱好。
可我难道还有啥私利吗?你说一个一把手到了这么落后的地方,不想点大招能行?我是把自已的啥工程队或亲戚弄来赚黑钱了吗?”
“没有,你手笔大!你廉洁!你厉害!我就是提醒你,在北斗镇弄的这两件事,要是黄了汤,只怕老百姓要骂声一片了。
”
“北斗,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刚刚起步啊!好在县上很重视,我也希望借机推动一下,彻底把这儿的旅游带动起来。
我走后,你还得支持我的干法呀!”
没想到安北斗把他怼了个干的:“我从来就不支持你的这些干法。
但我人微言轻,只能执行,仅此而已。
”
“北斗,我把你得罪得有这么深吗?”
“你没有得罪我。
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干法而已。
有人喜欢就好。
还是那句话,祝贺么!”
谈话到此就打住了。
南归雁走后,果然是怨声载道:“欠一屁股账,人跑了!”他的工作临时由镇长负责。
镇长姓蓝,名一方。
过去慑于南归雁从市级机关下派的来头,啥都表示坚决支持,大小问题保持高度一致。
其实心里是有看法的。
南归雁一走,让他临时主持工作,很多矛盾就暴露出来了。
继续支持南的做法吧,遇到了一批反对派。
尤其是脱了几层皮,没得到任何好处的那些干部。
还有就是十几个村的头头脑脑都有意见。
特别是孙铁锤表现得最为激烈。
当时煽惑村民去扎狮子、龙灯、竹马、旱船,甚至连别人不接的活儿都接了,让南归雁感到这个基层干部很得力。
孙铁锤为了表现积极,还捶胸拍腔子地表态:“一分钱都不会欠大家的!”南归雁一走,他开口闭口都是:“有本事上县找南归雁要钱去!”县官不如现管,他孙铁锤才不怕一个什么狗屁旅游开发办主任呢。
为这事差点激起一场“讨薪风波”来。
蓝一方镇长虽然也不愿揽这破事,但南归雁毕竟是新任书记提拔走的;对北斗镇的“点亮工程”和“万人大巡游”,武东风书记也是全面肯定的,自已的乌纱帽从某种程度上讲,南归雁还是提着一点襻襻的。
真要从中攮几句瞎话,做糖不甜,做醋准酸。
他就安排安北斗全权处理这事,并且下了死命令:一不准上访;二不准漫天要价;三不准给南书记造成负面影响。
其实自南归雁走那天起,蓝一方镇长,就很自然地把安北斗划到“南线”上去了。
安北斗也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去。
都在“选边站队”,他却沉默无语,也不想给人证明他不是南的人。
他不属于任何人的人,他就是一个政府公务员。
端公家碗,受公家管。
公家就是公家,不是任何个人的家。
他也不需要依附到谁身上占点啥便宜。
事实他也没占上过谁的便宜。
可这种“划线”“站队”越搞越明显,连过去坚定站在“南线”上的人,因没得到实惠,也很快倒戈了。
最后,“南线”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人了。
蓝镇长安排他去处理这事,并且明确表示,不能对南书记造成负面影响,也是话里有话的。
不去吧,没任何道理可讲。
再加上他也不愿落个“热粘猛裂”的“倒戈”名声。
可从镇上又拿不出处理这笔欠薪的资金,对策只是八个字:安抚化解,账有账在。
这八字方针也的确没啥毛病,但归根结底还是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加把草。
也确实无草可加。
用蓝镇长私下的话说:南给北斗镇把十年的坑都挖下了。
其他村上的事,说一说,抹一抹,倒是暂时安宁下来了,唯有北斗村越闹越凶。
孙铁锤阴一套的阳一套,表面上也说些大话,好像在安抚,背地里又煽惑人“朝大的闹”。
毕竟北斗村承担的费用最多,“冤大头”就背得重。
听村上知情人讲,孙铁锤开始是错打了算盘:首先以为南归雁不会这么快就走人,加上是从市委空降的,不可小视;二是揽政府的活儿,不会打水漂,只要门楼子在,迟早都得“清把(钱)”;三是所有工程,弄到手就有剥皮的无尽环节;还有就是想积极表现一下,看有没有提拔机会,现在已有不少直接从村干部选拔为副镇长的先例了。
总之,押错了赌注,也就不得不设法翻牌。
同时他也在揣摩蓝一方的心思,闹,也是一种站队方式。
安北斗详细了解了北斗村“跌进深坑”的状况:全镇“万人大巡游”的主要工程,的确都是北斗村包揽了。
其实村里也没拿一分钱,都是挨家挨户地摊派。
有些是孙铁锤派人上门勒索的。
当时倒是硬压下去了,有钱出钱,没钱的出力。
唯独温如风家既没出钱,也没出力。
孙铁锤让上门讨要,还被老温用一锅烧开的水,把狗剩和磨凳的后脊背差点烫伤了。
人都怕白伙食、铜豌豆、滚刀肉。
温如风一闹,倒是绕过了“欠薪”这一坑。
别人闹腾讨债的事,他得意地直总结经验说:“听孙铁锤的话,你连裤子都没得穿的。
那家伙屁股一撅,你就得赶紧趔远!”???
安北斗的爹拉扯着呼呼噜噜的哮喘“风箱”,对儿子说:“北斗,我看这事靠安抚、化解,怕是搁不下。
有人都准备上县去闹了。
既然南归雁是你同学,都说你们穿着连裆裤,这时候就得出面替人家担着点。
‘账有账在’只怕说不过去,多少都得刀下见点菜呀!比如咱家,还有你大伯、二伯、三姨家,都好说,我们给人家扎了十个竹马、跑驴;你娘还糊了十个大肚子和尚的脑壳子、肚皮;另外跟着舞了几晚上红绸子,脚也扭了,还花了几十块药钱。
你二伯娘的脚也崴了,还请人正了骨。
我都能说话,暂时不要也行,长远不给也就那么回事,亏就亏了。
谁让你要来蹚这趟差呢。
可其他人,你多少都得给人家打发一点,要不然,这一关怕是过不去呀!现在思想工作不比往常了,不好做,不来点实际的,人家拿鞋底掌你的嘴,你都没理说去。
”
安北斗了解到的确有人在准备横幅,要去围堵县委的大门了。
他就先把人稳住,让给他几天时间,自已连夜上县找南归雁去了。
南归雁简直是拼了命了。
据说自调到县上,就住进“点亮工程”总指挥部里,几乎没出来过。
人也熬得有些消瘦,胡子拉碴的,都没了一点小伙子的形状,说话还有些沙哑。
安北斗单刀直入地说:“你一拍屁股跑了,把我可害惨了。
”
“我也没想到啊。
如果给我哪怕三年时间,一切就都会按我的思路实现的。
”
他一笑说:“原谅我目光短浅,看不出来。
也许是在镇上待得久了,麻木了。
”
“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有些麻木。
不麻木,老婆能跟人跑了?”
一提起这事,安北斗就恼火,说话更不客气了:“先顾好你自已的事吧!讨薪队伍马上要上县了,你看咋办?”
令安北斗震惊的是,镇上闹成这样,南归雁竟然一无所知。
他大概以为他是调到县上了,并且是书记钦点,底下人自会把一切摆平吧。
何况当初哪一个不是拍着腔子保证过的,怎么转眼间成了这样?南归雁还有些不信,甚至抓起电话,就拨通了蓝一方,问怎么回事。
蓝支吾半天,他才终于明白,安北斗说的基本是实情。
当然,安北斗并没有说任何是非,也没攀扯“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