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3)
其实全镇上下都是一样的认识,让他一人维护“点亮”,自是越点越暗。
“观灯步道”上的排排路灯,由于经费问题,晚上也不再开启,星空就依然显露出来。
这在他心里,自是偷着乐的事。
每到晴空万里的夜晚,他就又可以背着家伙上山去了。
有人就给蓝镇长打小报告说:“这货巴不得电池板让人偷光偷尽呢。
偷光偷尽了责任还是你镇长的。
”
而蓝镇长认为,你安北斗既然是旅游办副主任,那甘蔗酒也是旅游产业。
“点亮工程”你没守住不说(责任很明确,南归雁和县上你自已交代去),但也不能清闲得上山看星星吧?他就又让安北斗包村抓甘蔗酒。
而包的仍是北斗村。
孙铁锤倒也抓着家家吊酒的事。
并且全村“毁产种甘蔗”比谁都下手早,种的户数多,占的面积也大。
可当家家把酒吊出来时才发现,“比卖马尿都难!”这是北斗村人说的,最后竟成了一镇人的口头禅。
为这事,蓝镇长甚至多次跑到县级机关亲自搞推销。
可销路很是不畅。
机关接待,已经不是甘蔗酒可以打发的了。
不上最贵的,也得上有点名气的牌子酒吧。
而民间喝酒的档次也在提高,喜欢甘蔗酒的年代早过去了。
即使有人要,一家灌几十斤撑死。
一镇人口,每家都吊了两千斤往上,拉到哪里都是累赘。
一扎一堆的坛坛罐罐、老老少少,甚至成为北斗镇的象征性符号了。
何况周边乡镇还有赶热闹,以为北斗镇人是得到了啥秘籍,也学着毁了麦田种了甘蔗的。
酒业一时泛滥成灾了。
本来镇上是想烧一种土壶,打上统一商标的。
可商量来商量去,不仅嫌成本高,而且还相互不服,害怕不好的酒害了好的,最后只好让八仙过海了。
面对拉来背去的瓮缸、木桶、塑料壶、玻璃瓶瓶,还有铝鳖子、铜耳锅、铁炖罐,你只能觉得山民确实充满了智慧,有的连煮猪食的大铁锅都系了草绳,盖了锅盖,拉出来卖酒了。
还有把大树裁成几截,端直掏空心,灌满酒,梁柱一样一排排立棱在那里的。
往往是满荡荡拉出来,又满荡荡扛回去。
变得不满的,要么是不小心洒了,渗漏了,要么就是自家喝了。
并且一路都在埋怨,恨不得唾到镇政府大门上。
急得蓝镇长把脑门拍得山响,在会上下了死命令:“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酒推销出去。
包村包户,推不出去的,自已买回去喝!安主任(注意,这次蓝镇长把副字去了),你既然是县委组织部任命的北斗镇旅游办主任,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跟南归雁是同学,我就不信他能不帮你。
‘点亮工程’队一上几千人,能不喝酒?加班加点不需要解乏?‘点亮办’不需要接待人?你必须带头推销十万斤出去。
推不出去,旅游办主任这差事……(本来他是想说一句狠话的,但想了想,还是有所婉转)你就看着办吧!”
安北斗都想当着众人面,给他纠正一下:“我是副的,主任是你亲自兼着。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毕竟情势危急,一些老百姓在到处撇火:“他镇上再不想办法,我们就把酒倒到镇政府门口,点一把火烧了去
!”
他包的北斗村情势更加危急。
除了温如风,几乎家家都是三五千斤的存量。
卖不出酒,搞不好明年还得闹春荒。
他家就带头吊了三千斤。
他爹齁病那么严重,稍干点活儿,喉管里就像拉风箱一样乱响。
可在支持村上和镇上的决定时,却从来没打过折扣:“谁让咱是公家人的家属呢?做啥事不都得朝人前走。
”可这次酒卖不出去,他爹也着了大急慌,齁噜得说一句话得歇几口气。
孙铁锤把他这个包村蹲点干部,过去从来就没当回事,但这次也做了“挡箭牌”。
左一个安主任,右一个安钦差的,叫得他心里越发烦乱不堪。
他也的确连夜上县找了几次南归雁。
南也帮了不少忙,但最终只推销了七八千斤。
就这还是以他政府办副主任的身份,硬给几家机关食堂压下去的。
进山搞“点亮工程”是有几千人,但都有严格规定,决不许在山上喝酒、抽烟,违者是要刑拘的。
安北斗知道,要是没有如此严明的纪律,只怕几十公里山梁早都烧光烧尽了。
这件事的最终结局,还是以几个村的老百姓用酒浇了镇政府大门,砰然点燃而了结。
好在酒的度数不高。
浇酒以前老百姓也反复喊叫威胁过,镇上早有准备,最后只把枣红大门烧黑了事。
但事情的性质是严重的。
县上最终处理结果,是把蓝镇长调到另一个十分偏远的乡,降为副股级公务员了。
而把每家的酒,回收一千斤,算是一种安抚,也是为了稳定明年的春荒与春耕生产。
听说这些酒拉到县上,每个机关认购一些,另外还统一用塑料壶包装了一些,在各种旅游景点上,销售了两三年才“耗损”完。
而整个北斗镇,一年多都在酒气熏天的日子里浸泡着,连狗和猫,都醉眼迷离的,是一副东倒西歪相。
需要特别交代的是,南归雁在二期工程未完时,就被调回市上,做了旅游开发局副局长。
与此同时,大规模铁路建设开工了。
而铁路在经过整个县域时,几乎全是钻山穿沟的桥梁隧道。
“点亮工程”受到极大影响,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寿终正寝了。
一夜间,轰轰烈烈的开山炸石运动又全面开展起来。
54沸腾的群山
孙铁锤做梦都没想到,转机会这么快。
在发展甘蔗酒产业时,他是卖过命的。
记得每年去省城看自已远房侄儿孙仕廉时,无论置办多少土特产,都忘不了要提一塑料桶甘蔗酒的。
看上去侄儿很喜欢,还问他:“咱们那儿那么穷,为什么不多酿些酒卖呢?”他就把这话记在心上了。
因此,当蓝一方镇长主事时,他先献了一策,说他在省府当处长的侄儿说过甘蔗酒的事。
当然是有所渲染。
谁知这一策与镇长的发展大计不谋而合,为此,蓝镇长还很是有了吃定心丸的感觉。
孙铁锤有他的小九九:酒业一旦发展起来,一村人就都得围着他的屁股转了。
过去发展烤烟、木耳,养荷兰鼠,不都得求着他爹,后来又求着他。
有利的事,他们出面帮着倒腾倒腾;没利了,趔远点,再大的磨扇也压不住他们的手,谁让你自个要种、要养呢?从他爹手上他就发现,凡折腾集体的事,没有不赚几个的。
即使集体赔了,个人也都没吃过亏。
当初南归雁来折腾“点亮”,包括“大巡游”,他都是积极推动者。
遗憾的是,油水不大。
尤其是现在这种“垫资先搞”法,得慎之又慎。
在南归雁手上,他是起早贪黑,“吆鸡打狗”,想着这么大的世事,又是层层发包,还能不剥出几层皮来?谁知错打了算盘,差点连自家的算盘珠子都跌进灰里找不见了。
因而,南归雁调离时,他在村里是放了“送瘟神炮”的。
欠钱都让找南归雁要去!蓝一方临时负责后,发展甘蔗酒产业,他又是颠前扑后,到家家户户去抓转产落实。
除了温存罐捋不直外,其余一律改种了甘蔗,也都如期吊出了酒。
谁知销路并不如想象的那么乐观。
他带着人拉了几千斤,跑到省城侄儿那里说这事,竟然碰了钉子。
侄儿好像是忘了他先前说过的话,只说:“省城现在谁还喝这个。
”事后侄儿媳妇才给他吐了真言:“以后别拿酒了,仕廉爱喝茅台。
你给的酒,都瞎在那儿了!”他去后阳台转着看了看,年前送的甘蔗酒、腊猪屁股、腊猪脸、麂胯子,都像破烂一样扔在角落里没动过。
那是多么好的腊味呀,加起来足有三四十斤,在灶头上烟熏火燎两三年,煮出来是可以香半个村的。
自已都没舍得咥呢。
尤其是麂子腿,现在都不让打了,说是保护动物呢。
可他还是让人偷着打了,现在拿都拿不回去了。
不过侄儿最终还是帮了忙,给市上打了个电话,几千斤酒就一伙拉去变现了。
他想再拉点,一个管接待的副秘书长说:“对了对了,都是看你侄儿的面子,帮着消化一点就行了。
买了也是搁着,接待上不了桌的。
”他的路就断了。
连他都没销路了,谁还有?然后,大家就把镇政府围了。
最后浇上酒,把大门点了。
不能不说这里面他起了十分重要的“点乱眼药”作用。
但真正闹事现场,他可是一次都没闪过面。
浇酒点火时,他还故意把麻将桌子摆到家门口,直打到有人骑摩托跑回来说,镇政府让人点着了,他还装出一脸惊悚相来。
事情后来就由县上直接插手处理了。
武东风书记把蓝一方骂了个狗血喷头。
并且每户收了些酒,以平民怨。
他孙铁锤也从中有所渔利,但终是枸杞泡水发胀不大。
听说蓝一方走时,也大致了解到了点燃镇政府大门的“幕后黑手”。
但在处理这件事上,武书记有原则:宜粗不宜细,不要追究太多群众的过错。
派出所只把点火人弄去关了几天,何况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娃娃。
听说蓝一方走时很狼狈,只有安北斗一个人送了一程,蓝一方说了一句很窝火的话:“哈
就是哈
,你永远别指望他能干出人事来!指的谁,都觉得不甚明了。
”孙铁锤耳朵根子大概是有些发烧的。
但发烧归发烧,骂,他还是要骂的:“蓝一方,我看叫烂一方差不多。
狗日的甘蔗酒产业发展思路,跟‘点亮工程’是爷父俩比卵子,黑不溜秋一对瞎蛋。
”
铁路工程没想到上马会这么快。
那次《印象北斗镇》晚会领导才路过视察,接着就有人来测量。
过去也测过几次,都放下了,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光县城就住下两三万“建设大军”。
北斗镇也来了好几千人。
连村里常年在外打工的都闻讯赶了回来。
孙铁锤想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遇呀!家家都在忙着看是不是弄点农家乐、开点小铺面、炸个油条、卖个麻花啥的,年轻人倒是在忙着开发廊、歌厅,还有张罗洗脚房、按摩房的。
这些孙铁锤都想过,意思太小。
他是想包洞子、架桥梁。
这样的大好时机,再舀不上几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