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是朱启明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躺在自家理发店那冰凉的瓷砖地上,后脑勺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
更糟糕的是他的脑袋,仿佛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和情绪在里面疯狂搅动。
“朕……我……”
一个念头刚起,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就在脑海深处咆哮。
金銮殿上百官朝拜的威严,与城中村握手楼的压抑交织。
精巧榫卯结构的图纸,与手机屏幕上搔首弄姿的主播重叠。
批阅奏章的无奈烦躁,与给客人刮脸时的小心翼翼混杂。
还有那弥漫在紫禁城深处,对权力的疏离,对木工近乎病态的痴迷,以及临死前那深深的不甘和懊悔……
“朱由校……”
“朱启明……”
两个名字,两个身份,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如同两条凶猛的蟒蛇,在他的意识里互相撕咬、吞噬、融合。
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他挣扎着,用胳膊肘撑起身体,茫然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廉价理发椅,褪色的墙纸,弥漫着洗发水和烟草混合气味的空气。
这里是他的“启明造型”。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是他的身体,三十五岁,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只想躺平的理发师。
可为什么……脑子里会多出那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关于一个叫朱由校的人,关于那个叫大明的朝代,关于木匠活计的各种细节,甚至还有对某个叫客氏的奶妈复杂难言的情感,以及对一个叫魏忠贤的太监既依赖又隐隐忌惮的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猛地晃了晃头,试图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甩出去,但它们就像附骨之蛆,牢牢地盘踞在他的脑海深处。
“天启皇帝……朱由校……”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那个十七岁登基,沉迷木工,易溶于水的短命天子?
他的记忆,他的灵魂……或者说残魂执念,怎么会……
朱启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