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3)
只见丢掉火炬的是个五旬老者,一身粗布衫裤,而且忠厚老实,是在乡村到处都见得到那种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他左手本来反拿着一把金刀,忽然也掉落地面。
双目茫然而又凄惨,好象守财奴忽然发觉所有的家当财物都不见了。
这本是很奇怪可笑的情景,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
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水乡左金刀”莫逢时”一生精研刀法,功力精深无比,见识渊博无比(刀法)。
他忽然扔炬压刀,意思和守财奴忽然发觉不见了所有钱财一样。
这是所有武林名家都值得痛哭大醉的事,绝对没有一点可笑,只有可悲……
“横行刀”莫非当真可以横行天下?何以小辛随随便便站着,就已经无懈可击?碰上这种敌手,辛辛苦苦炼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何用?
火炬一支支飞向江中,江南十二位武功路数全不相同的名家高手,都一一宣布认败服输。
将来其中一定好几个终身有不敢提到“武功”,又岂止痛哭沉醉而已?
但仍然有一支火炬独撑残局,是“绿野”,这个既野性又美丽的年轻女郎及时另行点一支火炬,高高举起。
虽然她被无声的悲壮凄凉场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她的手仍然很稳定,高举着火炬。
至少目前还有两个人未曾认输,绿野是这样想法,一个人是“羽扇纶巾”范慕鹤,他的气概,沉稳的态度,足可以教江南千万美女为之倾心仰慕不已!
另一个人是年逾八十白发满头的“海龙王”雷傲候。
他眼中光芒锐射,充满了不可测度的智能。
这位曾是全国典押业之王亦是一代武林高手,他能不能抵挡“横行刀”的威势?他忽然动员全部力量三十年前的旧部属,以及故人的子弟等是不是一心一意要击败小辛?为什么要击败小平?
“羽扇纶巾”范慕鹤突然朗声长笑,说道:“傲老,晚辈平生大小总共近两百战,所有的痛苦加起来,一次多!”
雷傲候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蹈险:“
局面本来很紧张,范雷两人一说话,立时缓和了很多。
但听雷傲候的口气,似乎那范慕鹤不愿罢手,所以出言相劝@
小辛亦感到范慕鹤的杀气越盛,斗志越坚。
一般来说正当对峙之时,一说话就不免松懈下来,但范慕鹤却与这原则相反,小辛因此感到奇怪。
范慕鹤笑道:“傲老,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晚辈直到这一才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味道。
晚辈谬蒙傲老瞧得起,飞羽相召,而且核定为江南三十八家之首,土为知己者死,晚辈已经豁出去啦:“
小辛虽然感到对方威力随着话声越来越强,但仍然不作声。
雷傲候道:“范世兄,在我这一行的看法跟你有点不同。
我这一行讲究的是毫厘不差,当机立断。
只值十两银子的东西,打死也不肯出十一两,你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范慕鹤大声道:“小辛,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小辛道:“听见了。
”
范慕鹤道:“如果换了你是我,该怎么办?”
小辛淡淡道:“我不喜欢猜测,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范慕鹤道:“但你知不知我们已经交锋许多回合了?”
小辛道:“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腰缠万贯的财主,多花了十两和花多了一两银子有何不同?”
范慕鹤半晌没有作声,雷傲候长长叹息一声,道:“范世兄,现在大概已到了黄河吧?”
一盏孤灯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当明亮。
榻上躺旧的人,右手和左肩都包扎着厚厚的白布。
他脸色灰白,气息也很微弱。
小辛俯视了一阵,颇感心酸。
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般的青年,怎的已变成奄奄一息的病患?
茅屋内还有雷傲候和绿野,他们都没有作声,这种沉默使人感到“死亡”。
小辛静静瞧了一会,忽然动手把白布通通解掉,露出腕上和肩上的伤口。
只见鲜血仍然从伤口渗出,止血的金疮药似乎毫无用处。
任何人像达四这样不停地浪皿~-定早已巧抵了:阻连四石妥众扎,他生命力之强韧似乎强胜过常人很长。
,
小辛沉声道:“有没有参汤?”
雷傲候应道:“参汤么?容易得很……”
绿野已经奔出去,片刻就回转,带来一的参汤。
小辛拍拍达四的面颊,好象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样。
但连四的嘴巴在这时张开了,小辛道:“喂他参汤,不要急,但也不要停止。
”
绿野挤到床头,依言而做,参汤一匙一匙喂入连四口中。
小辛用白布拭去伤口血渍,看了一下,说道:“是剑伤,这口剑很特别,只有半寸宽,剑身其薄如纸。
”
雷傲候叹口气,绿野道:“烟雨江南严星雨的‘芳草剑”,正是薄如纸,身有半寸宽。
”
小辛道:“既然证实是严星雨,事情就好办了。
”他忽然走出去,隐没在黑暗中。
达四面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两处伤口仍然渗出鲜血。
绿野惊疑地望着祖父道:“他会不会回来?连四曾不会死?”
雷傲候道:“小辛正在想法子抢救连四。
”
绿野道:“我也知道,但这个人好象一团迷雾,任何事情到他身上便不能确定。
他本来应该像只死猪躺在船上,我明明点了他十一二处穴道,又用种种方法测过,甚至利用每个男人最强烈的本能欲望来试探。
但他却根本没有被我制住。
爷爷,他为什么装出受制的样子?”
雷傲候摇摇头,但这位世故智能的老人并没有迷惑茫疑的神色,因此他的孙女不明白他摇头到底是表示不知道抑是不愿解答。
小平忽然在灯光下出现,放了一些白色晶状物在参汤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陶罐。
他撕了一小块白布,藤透那无色液体过快洗涤两处伤口。
他的动作迅快而又轻柔,屋子里充满了刺鼻的酸醋气味。
小辛一面动手,一面说道:“我早已回答你的问题,你还记得么?我说我要看看连四。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刀已被夺、身负重伤,但我却知道你会把他的消息告诉我……”
连四的伤口已变成白色,很明显的一个现象是鲜血已经不再渗出来。
雷傲候出现惊奇之色道:“我用的金创药是真正少林秘方,比云南白药好十小辛,你用的是什么药物?”
小辛道:二不是药,只不过一把盐和一罐白醋而已:“
“盐”放在参汤里,恐怕是中国人懂得食“参”以来第一次。
用“醋”洗伤口而能止血,亦是奇得不能再奇之事,因为醋与酒相似,可以消毒,但也可以把伤口的血凝块洗掉,以致流血不止。
小辛怎会反其道而行之?
小辛并不多作解释,他本人也可能不知道盐在血液中的重要,而失血过多便出现“脱水”现象,必须用大量盐水补充。
但小辛却确知体的功效,又确知连四的伤口种特别的五金利器所伤。
这种合金属有奇怪的毒性,所以用一般止血药反而会使伤口流血不止,直到失血过多而死为止。
所以他用“醋”猛洗伤口,使那种金属毒性消失,一方面用加盐的参汤补充失去的血液。
连四忽然慢慢睁开眼睛,这是两天来第一次恢复神智。
他苦笑一下,用虚弱无力的声音道:“小辛,我恨惭愧……
小辛道:“夺刀的人真是‘烟雨江南”严星雨?”
达四道:“是他,那把‘芳草剑……拔剑的速度……还有……剑势弥漫着烟雨迷蒙的情致……”他声音越来越小,除了这几句话之外,后来嘴唇开阖,已没有声音发出,小辛只好把耳朵靠近连四嘴边。
但连四连喘气也好象不够气力,小辛道:“有话以后再说,先休息一下。
”
绿野继续喂参汤,连四眼睛转到她面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绿野却向他微微而笑。
小辛明明看见了,却好象丝毫不曾注意到,说道:“傲老,刀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