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颜。
只有聂飚等几个心腹重臣知道,皇帝在大沙漠征杀阿那瓌的战斗中已经负伤,因为军中行色匆忙,又诸事简陋,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伤口几度迸裂,北上征伐寒铁旌之战,更是劳累辛苦,激得旧伤复发,如今伤口感染加剧,群医束手,已经到了弥留关头。
一灯如豆,光影随着透入帐篷的寒风微微颤抖。
胡地高寒,虽然只是十月,已经有了初雪。
细碎的雪花偶然随风潜入,把营门的泥地弄得湿漉漉的。
天候不祥,让平西大元帅聂飚的心中更压上一层阴影。
军营中,琰帝已经晕迷数日,就连军医要给他用药,也只能由曹瑞小心拗开他牙关,勉强灌进去。
可这样也没什么用,药水往往尽数随着嘴唇流出。
聂飚急得焦头烂额,如果琰帝当真不治身亡,只怕一回京他就会被严父家法伺候,不死也得脱层皮。
无奈之下派人暗自到处寻访名医,可琰帝什么也吃不下,再高明的大夫也没了办法。
他就像一把举世无双的利剑,绝地纪斩浮云开五岳明四海,锋芒震慑天下,可也很快磨损。
似乎生命只为那烟花灿烂,剑光如雪的一个瞬间。
聂飚情急无奈,忍不住与曹瑞私下商议:“曹公公,看陛下这样子,水米不进,难道、难道是自己不想活了?这可怎么好?”
曹瑞心里自然明白缘故,烦躁地走来走去,叹道:“陛下从小受苦,原没几天快活日子。
又受聂震那狗贼……那狗贼……唉,杨弩死后,他越发连说话的人也没了……如今扫荡四海,也算了却平生心愿。
老奴真怕他万事无求,一切成空,那就……”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不吉利,连忙自打一个嘴巴,可脸上分明是哭丧着,可见心中十分惊惶忧虑。
聂飚情急道:“难道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件事让陛下挂心么?”
曹瑞心下一动,忽然想起一人,沉吟良久,徐徐说:“那也未必……只是这么一来,就不能保密陛下伤势垂危之事了。
元帅要好生防范,免得边境生变。
”
聂飚连忙点头;“这个末将自会设法。
曹公公有什么良策,但请明说。
”
曹瑞叹道:“元帅只管到处派人放风,就说陛下快死了……或许有人来救他。
”
聂飚听得半信半疑,看着曹瑞说:“这……能行么?”
“行不行也只好试试看。
”曹瑞咬咬牙,叹息般轻轻补充一句:“若是不成,那陛下也真的生无可恋了……”
聂飚隐约听出什么,看看衰老悲伤的老大内总管,再看看病榻上苍白安静的皇帝,心中泛过一丝奇怪的感觉,竟然有些想是怜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可怜一个威风八面的皇帝,一个本朝武功最盛的帝王……
可这些东西,文治武功,英明神武,海内宾服,真的就是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