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雪三顾隆中路(2/3)
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扫过他身后按刀肃立的关羽和一脸审视神色的张飞,最后又落回刘备身上。
那目光似乎带着无形的重量,穿透了刘备刻意维持的镇定,直抵他眼底深处那份焦灼的渴望与不安。
“刘使君,”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朗温润,如同山涧流过冰层下的溪水,在这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风雪劳顿,屡顾山野草庐,亮,愧不敢当。
”他微微拱手还礼,姿态从容优雅,“州平兄正在舍下,使君若不嫌蜗居简陋,请入内叙话。
”
“州平?”刘备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可是博陵崔州平先生?”
诸葛亮颔首:“正是。
”
刘备心中念头急转。
崔州平乃名士,亦是诸葛亮的至交。
他此来本为求贤,若能同时得见两位高士,岂非意外之喜?他连忙道:“久闻崔先生高名,今日得遇,实乃双喜!先生快请!”
草庐的门被童子推开,一股混合着淡淡草药清香、陈年竹简墨香以及温暖炭火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凛冽寒意。
室内陈设极为简朴,却处处透着主人的匠心与雅致。
西墙边,一架顶天立地的巨大木格书架占据了半壁江山,上面整齐地码放着成捆的竹简和帛书,书卷特有的沉静气息弥漫开来。
东窗下,一张宽大的柏木书案临窗而设,案上却并非寻常文房四宝。
几卷摊开的、绘满墨线的厚厚图样占据了主要位置,旁边散落着一些精巧的木制构件、黄铜齿轮,甚至还有几块打磨光滑、泛着幽光的磁石。
一支沾着墨汁的鼠须笔随意搁在笔山上,墨迹未干。
案角,一架结构复杂、由多层嵌套铜盘构成的水力计时“铜壶滴漏”,正发出极轻微、极规律的“嗒…嗒…”声,铜盘上刻满星辰方位,水滴沿着精密的凹槽缓缓流动,标记着无声流逝的光阴。
屋子中央,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发出噼啪轻响,橘红的火苗跳跃着,驱散着从门缝窗隙钻入的寒意。
炭盆旁,一位宽袍大袖、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汤,正是崔州平。
见刘备等人进来,他放下陶杯,微笑着起身相迎,目光在刘备和诸葛亮之间流转,带着了然和一丝玩味。
“玄德公,别来无恙?”崔州平拱手笑道,目光扫过刘备身后肃立的关张,“风雪三顾,求贤若渴,此心可昭日月矣。
”
刘备连忙还礼,心中却是一凛。
崔州平看似寒暄,实则点破了他此行的急切,更在诸葛亮面前为他定了“求贤若渴”的调子。
他谦逊道:“州平先生取笑了。
备德薄才鲜,值此乱世,如履薄冰。
闻听卧龙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特来求教,以解迷津。
”
诸葛亮已走到书案旁,并未落座主位,而是随意地倚在案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案上一个由九块光滑木片组成的奇特方盘——那木盘上刻满纵横交错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符号,似乎是某种推演用的工具。
他听着刘备与崔州平的对话,神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迷津?”崔州平捋了捋颔下短须,摇头叹息,“当今天下,群雄逐鹿,汉室倾颓,此非一人一地之迷津,实乃乾坤倒悬之困局。
曹孟德挟天子虎踞中原,兵锋所指,莫敢撄其锋;江东孙氏三世经营,根基渐固;其余如刘景升、刘季玉辈,或守户之犬,或闇弱之主。
玄德公虽有仁德之名,然困守新野弹丸之地,兵微将寡,粮秣不继,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他话语犀利,直指刘备最深的痛处,草庐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重了几分。
炭火噼啪一声爆响,溅起几点火星。
刘备的脸色在炭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崔州平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强自维持的镇定,将新野的窘迫、未来的渺茫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置于膝上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墨香、炭火气和淡淡草药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丝苦涩。
他抬眼,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直直望向倚在书案旁的诸葛亮。
“先生!”刘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切,在这寂静的草庐里显得格外清晰,“州平先生所言,字字锥心,皆备日夜忧思之痛!汉室陵夷,奸臣窃命,备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
然智术短浅,半生奔命,迄无所就。
今困顿新野,强敌环伺,实不知计将安出!”他微微前倾身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灼热与期盼,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恳请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开备愚鲁,指明生路!备虽不才,愿倾心听从,生死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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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剖白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带着一路风雪跋涉的辛酸和半生飘零的沉郁。
草庐内一时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铜壶滴漏那恒定的“嗒…嗒…”轻响。
关羽丹凤眼中精光微闪,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张飞也收敛了不耐,粗犷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铜铃大眼紧紧盯着诸葛亮。
崔州平端起陶杯,轻轻吹着热气,目光在刘备的急切和诸葛亮的平静之间逡巡,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诸葛亮终于停下了拨弄九宫木盘的手指。
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迎上刘备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视线。
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他并未立刻回答刘备的恳求,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使君可知,这隆中冬日,为何溪流不冻?”
刘备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识答道:“想是…山中或有地热温汤?”
诸葛亮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他走到东窗边,指向窗外远处山坳间那条在雪野中蜿蜒、依旧流淌着深碧色水流的溪涧:“非也。
此溪源出山阴深谷,日照最短,本应最先冰封。
然其上游,有一片古木参天的松柏林。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刘备脸上,那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