缬罗 十三(2/3)
人,不能纵马挽弓,亦不能航海行商。
自然,凭着这个出身,只要愿意静静躺在床上等死,也能过几十年安泰日子,可是我偏不愿意。
手中无权,我便觉得不安稳,然而天下的权势就那么些,我进一步,就有人要退一步,钧梁自然要猜忌我,可我就是放不了手。
权力是多醉人的东西,哪怕我躺在这儿,也能兴风作浪,只因我手里把握着旁人想要的东西,他们便甘愿充当鹰犬去为我夺取更多,这权势便像雪球越滚越大。
我这个废人是一笔宝藏,这些贼啊,分赃永远不均,若有一个要杀我,必也有一群要护卫我&mdash&mdash你看,他们用自己夺来的东西供养着我,还得乞求我的恩宠!&rdquo
他这话说到后来,笑不可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缓了口气,又说:&ldquo钧梁不杀我,我将来也要杀他,并不算是白担了虚名。
哪个君王能逃一死?我一日活着,不能一日没有权势,可两眼一闭,也就万事皆休。
我是这样的人,更谈不上什么传承后嗣,一切最终还是索兰的。
那些流言放在街巷间,将来对索兰也是好的。
&rdquo
季昶背后寒毛支支竖立,摇头道:&ldquo大君深虑,季昶不甚明白。
&rdquo
英迦笑起来,像是真被他逗乐了似地。
&ldquo殿下。
殿下可记得,您十四岁那年直闯这个寝殿,向我说出一番取信于世、唇亡齿寒的大道理,端的是针针见血,语气又委婉巧妙。
那日我便写下手谕,命将所约的粮草布甲交予殿下,转运北陆大徵陪都霜还城去。
那可不是被殿下一番话唬倒了。
&ldquo那日我方才从逢南回来,就是宫内的王子,也不一定就知道。
宫人、侍卫、内臣,我不知你买通了哪一路人,这是机巧的小手段,布线却不是一两日、百十个银铢的事情,于是我知道殿下早有远见,也有心思。
&ldquo照理来说,世人被当面指斥背信弃义,多半要气急败坏,奇的是你一番话说完,我不仅颜面无损,还觉得你这孩子真是体恤懂事,我肚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你都知道一个个绕过去。
好人揣测坏人的心思是难的,只有坏人才这样明白坏人,我又知道了,殿下有谋,还是恶谋。
&ldquo那时候旭王身边义军与勤王军队日渐壮大,粮草自然很快不能支持,纵然有商团扶助,毕竟有限,远比不上注辇一国之力。
你也是走投无路,才行此一着,足见殿下明时势,有胆识。
&ldquo殿下那时候年纪小,思虑或许不甚缜密,其中一半的主意,我看还是你那个小将军出的。
做君王,未必要样样皆能,只要知道什么事儿该听谁的见解,也就算得上是半个明君了&mdash&mdash霜还城里那位旭王我不知是何等样人,可殿下这般的样样俱全,我不由得想,这一代的东陆帝王,莫不是就在我眼前?&rdquo
季昶听他这一番话缓缓铺排,正不知道凶吉,及至听到这最后一句,猛然一激灵,连忙笑道:&ldquo大君莫要取笑季昶。
&rdquo眼里却凌厉起来,竟是有了杀意。
英迦笑着摆了摆手。
&ldquo我罗噪了这许多,不过是要殿下明白,你与我虽各有苦衷,倒是心思相近的人。
&rdquo
季昶心里稍为平静,依然满面懒洋洋笑意:&ldquo我年纪小,贪玩不懂事,大君既然将缇兰嫁与二哥,如何又纵容我在二哥身边调皮捣蛋。
&rdquo
这一下英迦是真的畅快大笑起来,声音尖细犹如夜枭。
&ldquo殿下惦记的又不是我手里这点破东西,我何必多管闲事?倒是殿下有一日壮志得伸,切不要忘了注辇才是。
&rdquo
季昶告了退,才走到楼下花厅,汤乾自便迎上来道:&ldquo殿下,港口新传来消息,紫簪王妃故去了。
&rdquo
季昶一手揉着眉间,疲惫地说:&ldquo我知道了。
&rdquo
缇兰回到寝宫,宫人禀报说昶王已等了好一会儿。
她走上二楼南边小暖阁,便听见衣襟悉簌与刀甲相撞声音,晓得是季昶与汤乾自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季昶见跟进来的只有弓叶,道:&ldquo你们那个八宝茶呢?我老惦记着,就是你们小气,总不拿出来奉客。
&rdquo
弓叶看看缇兰脸色,微笑道:&ldquo这就去做,只是那玩意费工夫,殿下多坐会。
&rdquo说着退了下去。
汤乾自静听着弓叶脚步去远,才走过来牵缇兰的手道:&ldquo缇兰,我们有话要和你说。
&rdquo
缇兰虽是笑着,明净眉宇间隐约一股愁郁,道:&ldquo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rdquo
&ldquo英迦大君要送你去东陆,与我二哥和亲。
&rdquo季昶咬着牙。
&ldquo他要你跟我一同回去。
&rdquo
缇兰缓缓扬起脸来,唇齿皆白,扶着汤乾自的手,指甲全抠进他手腕里。
她盲了的双眼掩盖在缎带下,再也看不出神情,却有一种凛然透骨的奇异寒意。
汤乾自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段冰,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消融下去。
她沉静点头道:&ldquo方才我去看狸猧,回来路上大君派人来传我,说的也正是这事&hellip&hellip我应承下来了。
&rdquo
此言一出,两个青年都是一愕。
&ldquo缇兰,那你与震初&hellip&hellip&rdquo季昶急急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汤乾自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了极大的气力。
没有话语,只有一肚子岩浆翻滚煎熬,却吐不出来。
缇兰任由他握着,良久才抬首说:&ldquo震初,对不住。
&rdquo
他们俩看惯了她平日跋扈任性,竟是从未见过如此柔顺和气的模样,知道她当真是狠下了心。
&ldquo你们莫不是吵架了?不要赌气。
&rdquo季昶道。
缇兰神色平板无波,说话的声气亦轻弱,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似的,道:&ldquo我哪有。
&rdquo
趁汤乾自渐渐放松了力气,她将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