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逢(2/3)
你行行好,就请别再拿话刺我了。
”
厉英良感觉他的嘴唇有些刺目,于是向上去看他的眼睛:“不知沈先生住的是哪家医院,医生的医术好像是很高明啊!”
金静雪“噗嗤”一笑:“良哥哥,你现在的举动都有点日本味儿了,见了人先鞠躬。
”
“不是医生医术高明。
”沈之恒还是那么的和蔼:“是我命大。
”
“二小姐。
”厉英良向她一鞠躬:“好几个礼拜没见,我还以为你回家去了。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请沈先生出来吃顿便饭,就当是庆祝沈先生恢复健康。
”
金二小姐的芳名叫做静雪,年方二十,生得花容雪肤,堪称是财貌双全。
她踩着高跟鞋一进客厅,厉英良就站起来了,顺便扫了她一眼,没扫清楚,只看见她肩上围了一大圈雪白皮毛,雪白皮毛中探出同样雪白的修长脖子,肩膀锁骨都露着,肌肤扑了蜜粉,香喷喷的放光。
沈之恒一点头:“好啊。
”
在客厅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把金二小姐等下来了。
他从来没同厉英良说过这么多话,更别提答应厉英良的请客。
厉英良愣了愣,不知怎的,寒毛直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顿了两秒钟之后,他才表示出了欢喜,表示得不大自然,有点痛心疾首的劲儿:“太好了!我对沈先生仰慕已久,早就想和您交个朋友,只是一直没机会。
这回沈先生这么给面子,我真的是特别特别的高兴——明晚如何?”
厉英良不大考虑男女之事,光忙着力争上游了,没功夫考虑。
偶尔想一想,也是本着务实的态度,想要攀个高枝,娶个阔小姐。
可饶是如此,他也完全不肯考虑金二小姐。
金二小姐从小就爱欺负他,他一看见她就生气。
沈之恒仰头想了想,随即答道:“明天我有事,后天吧。
”
厉英良“嗯”了一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方才传来的这句话也招了他的恨——她专爱装模作样的刁难他,仿佛有瘾。
上楼等?他才不中她的计,当真上楼去了,她必定又要甩出一筐的闲言碎语来敲打他,捎带着还要支使他给她挑衣服选鞋袜,反正就是认定了他拿她没办法,她怎么揉搓他,他都得受着。
除此之外,她还要隔三差五的露一露大白腿和脚丫子刺激他,好像他厉某人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必会被她迷得心旌摇荡。
“好,好,那就是后天。
”厉英良有点失控,双手合十“啪”的一拍:“后天晚上,我提前派人给您送帖子。
”
丫头陪了个笑:“二小姐还在梳洗,说让您多等一会儿,在这儿等也行,上楼等也行。
”
沈之恒点头一笑:“好哇!我们后天见。
”
“那你让她下来。
”
话到这里,有个卷毛青年从跳舞厅里跑了出来,隔着老远就高声大气的喊“沈兄”,沈之恒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厉英良说道:“那,我先失陪了。
”
丫头答道:“二小姐在楼上呢。
”
厉英良连忙向前一伸手:“好,您请便。
”
跳下汽车进了门,他迈开大步往里走,一鼓作气冲进了客厅。
客厅里只站着个大丫头,他对着丫头定了定神,试图放出几分好脸色,然而不甚成功:“二小姐呢?”
沈之恒转身走向了司徒威廉,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要带着他走回那大跳舞厅:“战果如何?”
汽车停在大门外,厉英良没有下去的意思,然而门房里的听差见了他,开口就请他进门,说是二小姐发话了,请良少爷到客厅里等。
厉英良听了“良少爷”三个字,当即从鼻孔里呼出两道凉气,简直感觉受了嘲讽——他算什么少爷?谁真拿他当少爷尊重了?
司徒威廉本没有资格参加此地的舞会,他是为了一个目标,求沈之恒把自己带进来的。
而他的目标,正是今晚大出风头的金二小姐静雪。
自从去年偶然认识了金静雪之后,活泼美丽的金二小姐就成了司徒威廉心中的女神。
厉英良认为金静雪十分烦人,如果金师长今晚死了,那他明早就能和她一刀两断。
但鉴于厉英良是个奇人,故而他的评价也不能算数。
在一般青年的眼中,金静雪的美与阔就不必提了,更可爱的是她性情爽朗,爱说爱笑,简直带了几分侠气,真不愧是位新时代的摩登佳人。
金公馆外静悄悄。
司徒威廉今晚存了一点小希望,最低是能够远远的见金静雪一面,最高是和金静雪共舞一曲。
此刻和沈之恒并肩同行,他汗津津的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刚和静雪说了好几句话,她特别和气,知道我是个医生,还夸我厉害。
”
把自己打扮得无懈可击了,厉英良出门,横穿胡同,回到委员会,继续横穿院子,在委员会大门外上了汽车,直奔金公馆。
沈之恒侧过脸看他:“静雪?”
他光棍一条,家里没什么活计,做的又是机密事情,所以没有雇佣仆役,一旦需要人手了,就从委员会里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烧热水擦了把脸,梳了梳头,他又换了一身新西装,尽义务似的把自己收拾了个溜光水滑。
最后将一条紫绸子手帕往胸前小口袋里一掖,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照的时候不动感情,完全没有自我欣赏的雅兴。
晚上他要陪金二小姐去参加舞会,所以就必须穿成这个样子,就好比如果他晚上要去参军,也必须要换制服打绑腿一样,无非都是按照规矩行事。
再有一点,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一到那灯红酒绿的热闹场合就有点抬不起头,要是再不衣冠楚楚的披挂上阵,那更没脸见人了。
金二小姐那嘴像刀子似的,定然也饶不了他。
“她名字就是静雪,我叫她名字怎么了?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
下午,厉英良走后门离了建设委员会,横穿胡同进入了一座小院儿。
小院儿挺干净,里面统共只有四五间屋子,这就是他的家。
沈之恒一挑眉毛:“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
金师长——现在外人都尊他一声金将军,虽然人是在热察一带带兵驻扎着,不在他眼前;他如今也不再靠着他老人家吃饭,但父子的情分还在,金二小姐隔三差五就来骚扰他一通,支使奴才似的让他这样那样,他看着干爹的面子,虽然心里对她烦得要死,但也发挥长处,“忍了”。
司徒威廉羞得面红耳赤——他这人难得害羞,唯独一提金静雪就脸红:“沈兄,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好不好?过了今晚,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了。
”
金师长这些年瞻前顾后,又想要甜头,又怕当汉奸,犹犹豫豫的,已经耗尽了日本人对他的信任。
厉英良也没有那个耐心再替他干私活了,做汉奸就做汉奸,厉英良不在乎,为了出人头地,他不介意再认个东洋干爹。
可惜横山瑛实在是太年轻了点,要不然,他也可以给横山磕几个响头。
沈之恒停了脚步:“那你倒是再去找找人家,请人家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呀!难道你一辈子都只打算和她偶遇不成?”
厉英良很有上进心,能力的高低姑且不提,反正确实是舍得力气,二话不说就是干。
干着干着,他就干出了自己的一片世界——会长一职,不是他干爹赐给他的,是他自己从横山瑛那里,凭着本事争取来的。
“那她会不会拒绝我?”
金宅也不是乐土,金师长家里一串孩子,大的小的都敢来欺负他,他咬牙忍着,横竖是忍惯了的,而金家的少爷们再坏也不过是促狭顽劣,不似裁缝铺里的那些家伙心狠手辣。
忍到十几岁,他开始到金师长身边当差,金师长私底下也会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和日本人勾结连环、倒卖烟土。
这种勾当一旦暴露,金师长就逃不过一顶汉奸的帽子,所以这种差事派给谁都不放心,就只能是交给他的干儿子厉英良去做。
“不知道,你去碰碰运气好了。
”
金师长打了个酒嗝,正要回答,忽听脚边“咕咚”一声,他低头一瞧,只见厉英良跪了下来,冲着自己就磕起了响头。
金师长吓了一跳,可是已经受了人家的头,想要反悔也迟了,只好糊里糊涂的收了这干儿子。
而厉英良自此就算是改换门庭,脱离那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