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chapter 89(3/3)
把她丢在床上去。
“走走走。
再看就不礼貌了啊。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句,把且惠吓了一跳,她擦着嘴角的口水,回头去看,竟然有那么多人。
她脸一下子熟透了,鸵鸟一样埋到沈宗良的怀里,“怪你,你都不提醒我。
”
“好好好,怪我,我没和你说。
”沈宗良一只手抱着她,也懒得去和她争,是她自己要吻上来。
且惠在他身上黏了一会儿,突然又问:“我们结婚,我妈妈是没意见的,但你妈妈那边呢?”
沈宗良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在这之前,我安排她们碰个头,亲家母总归要见面的,她当长辈的,不能在你面前失礼。
”
吃饭碰头,且惠倒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反正婚后也不住在一起。
她更多的是担心,这两个都不算性子好,不会吵起来吧?
但沈宗良坚持,想必是有把握的吧,她点头:“好,都听你的。
”
//
十一长假后第一趟到京,沈宗良没着急先回家。
他吩咐司机:“往东郊温泉的别墅区开。
”
上半年姚小姐回了京,才知道自己的窝都被儿子端了。
她不在的时候,沈宗良主动把老爷子在山上的宅子交了公,那份申请写得大义凛然,至今仍不时被提起,众口一词地夸他识大体。
他在报告里说,家父劳苦一生,不敢言功高,但毕竟身故多年,于公于私,都不宜再给沈家住了。
姚梦气了个倒仰,只好带着王姨去投奔哥哥。
这阵子在两个城市间打转,沈宗良实在是有点疲倦,在车上阖了会眼。
醒来时,天上飘起细细雨丝,田野林木都浸润在淡薄的雾气里,茫茫不见。
从下车步行到门口,沈宗良的眉眼都被水汽沾湿。
进门后,他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才笑向客厅里的人:“舅舅。
”
姚梁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哎,老二来了,快坐。
”
年迈的声音里几分拘谨,仿佛他才是客。
沈宗良坐下后,见姚梁还直眉楞眼地站着,“舅舅也坐吧。
”
他摆摆手,笑着说:“我就不坐了,你妈妈午睡还没起来,我去叫一叫她。
”
知道舅舅在他跟前不自在,沈宗良也不强求。
他点头,该尽的礼数还是尽到了,“给舅舅添麻烦。
”
“不麻烦,不麻烦。
”姚梁连声说道。
上楼时,他的手背伸到额头上,揩了两把汗。
他敲了一下门,就直接推开进去了,姚梦正坐在窗台边喝茶,手上翻着一册书。
姚梁来拉她,“别再绷着了,赶紧下去,老二在下面坐着呢。
”
姚小姐一把挥开了他的手,疾色道:“不去!他不上来看我,反而让我这个当妈的下去见他?这是哪一国的礼?”
“哎哟,我的好妹妹啊,别逞能了。
你再犟能犟得过他吗?忘了那几年你在西南受的罪了?他六亲不认起来,连老爷子的宅子都要上交。
”姚梁一边说,一边在她的对面坐下了。
姚梦尖细的指甲抓了抓泛黄的书页。
她气得用力撕下来,“我就不该生他下来!从小他就不听我的,只认他爸爸。
现在更不得了,都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我还活该看他的脸色!”
姚梁又开始翻旧账,苦口婆心地说:“老早我就劝你,别一门心思都只顾着自己,要不就是痴缠老爷子,也留点精神关心儿子,打小你养过他几天啊?把他丢给保育员,连过问都懒得,你说他怎么会亲近你?”
“行了行了!”姚梦不爱听这些,转了身不看她哥哥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啊?他来干什么的,总不是把我接出去吧?”
姚梁摇头:“不大像。
”
姚梦责怪哥哥说:“你连这也不敢问一声吗?他是你外甥,你把舅舅的款儿拿出来,他敢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引得姚梁当即瞪了她一眼。
就会唆使别人,连她当妈的都没办法,旁人还能抖什么威风?
姚梁指了指自己,“我算哪门子舅舅?过去怕你老公,现在怕你儿子。
没办法,全指着沈家这个招牌过活。
从前嘛,我还敢和沈忠常说两句话,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看见你儿子那样儿我就犯怵。
”
说完,他又自己拍着膝盖,忽然叹起气来,“我是不中用了,但天麟还小,将来还指着他表哥照应,老二位高权重,又年富力强,还在往上走,我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他说什么是什么。
你也不要糊涂了,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一荣俱荣。
”
姚梦想到那个钟且惠就来气,她哼了声:“有也是夫贵妻荣的荣。
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当妈的?对他的心上人,他就千依百顺,怎么说怎么好。
一到我身上,不是让我领头做表率,就是开口教训我。
”
她想起四年前的那个乱糟糟的冬夜。
就在徐懋朝死后不久,魏夫人淋着雪,带着瘸了腿的女儿魏时雨来投奔她,说家里刚出了事,实在太乱了,住不了人,能不能在这里借宿几天。
姚梦平时和她要好,虽然也知道魏家不行了,但还是顾念着旧情,又想没准他家哪天能翻身,雪中送炭总是一份恩德。
她正要让人去开门,是王姨站出来说:“夫人,这个门不能开。
”
姚梦说:“我让你开你就去开,我不信有人敢到这里来闹,赶快去。
”
但王姨坚持不让任何人出去。
她说:“老二一早就交代过了,魏家的人,您一个都不准再接触。
另外,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我们明天就走。
”
姚梦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她自己身边的人,沈宗良是怎么把手伸过来的?她才意识到,不但是王姨,整个家里,已经无人肯听她的了。
姚梁又劝了句:“下去吧,妹妹,嫁到了他们家你有什么办法?沈忠常没死,他还能向着你,哄你两句,现在他人都不在了,除了老二,还能依靠谁?元良又不是你生的。
”
提起这个,姚梦满身的怒气才渐渐消下去。
她的嘴唇抖了抖,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沈忠常要是还在,我也不会可怜成这样,他才不会让人对我不尊重。
”
姚梁啧了一声,又拿纸巾去给她擦眼泪,“他都成一把灰了,你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只要不和老二对着干,他会孝顺你的。
”
气温变低后,京中的阴霾天多了起来,一日比一日沉重。
姚梦擦完了眼睛,望着灰蒙蒙的日影打在落地窗上,沾着湿气的风吹起幻影纱。
她将手里的餐巾纸揉了又揉,最后往桌上一扔,起身往门边走。
沈宗良在楼下等了好长一会儿。
听见下楼声时,他也不动,不紧不慢地喝着手边的茶。
姚梦往他对面一坐,还是忍不住气道:“不容易,竟然想得起自己有个妈妈。
”
她说完,不住拿眼睛去看沈宗良的反应,但他只是微哂了一下,默不作声。
等了好久,姚梦才又出声:“你来干什么的?让我看你喝茶吗?”
“我在等妈妈发完牢骚,才好谈正事。
”沈宗良总算放下了紫砂茶壶,他搭着腿,往后靠了靠。
见姚梦不说话了,只是瞪眼睛,沈宗良才说:“说起来也怪爸爸,惯得您不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
好在现在太平了,自在一点也无妨。
”
姚梦说:“什么正事?你怕影响,我的那些房产都被处置了,如今我连个正经住所都没有,你还谈什么事?”
“我是来接妈妈出去的。
”沈宗良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慢慢说:“西平巷空了这么久,没个人住不行。
”
姚梦不大相信,眼皮上下翻动着打量他,“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连你大哥都没有份,你会让我去住?”
沈宗良摇头笑了笑,“这叫什么话。
我一身所有,还不都是妈妈的。
”
“哼。
你不要糊弄我。
”姚梦重重一声,“你是什么人啊?徐家还风光的时候,你就未雨绸缪地站出来唱反调了,在自己家的会客厅里装监控,谁也别想往你身上泼一滴脏水,把立场表得明明白白。
老二,你爸都没你这么多心思。
”
和姚小姐沟通是有困难的。
一顿话说下来,东拉西扯没有边际,沈宗良只觉得头痛。
他压下脾气:“这也是爸爸教的,惜名声如惜发肤,身再正,有时也怕影子歪,何况是非常之时。
你知道那些登门的人是敌是友?一句解释不清的话,就有可能毁了沈家。
妈,您是想看见这样?”
姚梦辩不过他,只能由着性子放话说:“老二,你那个小女孩子最好认得清你,否则你要算计她的话,她连个埋自己的地方都找不到。
就这样她还敢跟着你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沈宗良敛了神色,他说:“过阵子天气好,小惠的妈妈会进京来看她。
趁着大家都在,我们两家人坐下来吃顿饭,把婚事定下来。
都要领证了,讲起来双方父母还不认识,不成文的。
”
姚梦懂了,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拿你的四合院来换我点头,是不是?”
“又错了。
”沈宗良大力捏了捏眉骨,“房子本来就是妈妈的,我的婚事也不必您点头,只是让您露个面。
”
姚梦抓着这一点机会不放,“那我要不去呢?”
“也可以,我会另外想过办法。
”沈宗良站起来,拍了拍深色衣摆说:“只不过这次不去,将来一应的正式场合,您也不要出席了,我都会替您想好说辞。
”
这怎么行?将来她还想借着老二出风头呢。
姚梦看他要走,也立刻就起了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答应了,沈宗良也不见有好脸色,他说:“到时候注意态度语气,实在不会,可以向舅妈取点经。
她在订婚宴上表现不错的。
”
姚梦觉得荒唐,“好笑吧你!我去就不错了,还要我笑脸相迎?”
沈宗良平静地盯着她,眼神压在人身上沉甸甸的。
他说:“您最好是这么做。
我年纪也大了,脾气越来越不好,也很怕自己没分寸。
”
“知道知道。
”姚梦不耐烦地应着,又小声说了句:“天麟娶的是韩家的三小姐,她是什么身份?你们家那个比得了谁啊,也就你愿意娶。
”
这句被沈宗良听得一清二楚。
韩家算个什么东西?也来和他的小惠比?
他不屑地笑了下:“妈也谈起身份来了,你嫁给爸爸之前,又是什么身份?”
姚梦被噎住了,她刚结识沈忠常的时候,也常被人说不般配,是高攀。
她明明自己也气得要死的,可过了这么多年,倒像是在沈家长大的一样,又拿这一套去轻视别人了。
沈宗良指了一下门外,“就京里这些自命不凡的门户,说起来如何如何尊贵,平时总端着一副架子不肯放,我讲句不好听的,他们当中有几个往上倒三代不是面朝黄土,不是泥腿子出身?一个个的躺在功劳簿上,这就开始划分阶级,瞧不上平民家的好姑娘了?”
“这话你去跟你爸说。
”姚梦弹了弹指甲,她低头说:“反正他给你大哥选人,选的是他老同事的女儿。
”
沈宗良笑了,笑他妈真是拎不清,“大哥大嫂从小一起长大,几十年的情分了,到如今还恩爱得很,这也好拿来比较?”
“是是是,我是个妇道人家,你明白得比妈妈多,我说不过你。
”姚梦又泄气地坐下。
沈宗良叹了声气:“到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记住我的话。
”
他走到门口,就要迈下台阶时,听见后面喊了一声:“老二,当年的事情不是真的。
小钟她不想出国,她妈被她气得住院,这才松口来找我。
录音笔也是她自己交到我手里的,出了园子还哭呢。
”
这些话,放在六年前沈宗良会很想听,现在已经失去了时效性。
他转身笑了笑:“那您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姚梦撇了一下嘴,说不知道。
沈宗良摇头,他这个骄纵了一辈子的母亲,到什么时候都高高在上,不肯走下台阶来体谅她人。
她怎么会明白,且惠争着要当这个恶人,是一心想要成全他,好叫他无牵无挂地娶妻生子。
但是小姑娘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娶妻生子并非人生的固化流程,遇不到喜欢的人,不走这一遭也不妨事。
沈宗良笑说:“还是谢谢您,肯和我说这些。
”
姚梦不解气地瞪了他一眼,仍旧往楼上去了。
西山脚下停了雨,云烟淡淡地拢住檐角垂柳,一派朦胧气象。
沈宗良下车时,看见且惠小跑着从花格窗里出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说:“你的航班早就该到了,这么久没回来,我好担心,书都看不进去了呢。
”
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什么也没说,伸手抱住了她。
甬道上花木扶疏,他们拥抱在轻绵绵的雾气中,远处芙蓉白的天色里,一缕日光透出了浓密的云层。
「正文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