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郡守府里有什么(3/3)
的尾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反而让他们抓到了把柄。
依我看,安先生不若舍身饲虎、以身入局,若我将你丢给他们,岂非两全其美?樊某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破了这一局。
”
丁渺终于睁开眼,像是方才从神游太虚中抽脱出来,半晌才淡淡道。
“这几日樊大人在这城中着实辛劳,可不知是否有打探过城外的消息?”
樊统顿了顿,面上有些一闪而过的狐疑,显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自作聪明道。
“孝宁王胆大包天、自作自受,帮他运东西的是苏家,卖酒的是那小福居,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可邱家不是这样想的,那位邱督护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丁渺凑近了对方,轻轻嗅了嗅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樊大人还不明白吗?区区七合鬯一案怎能惊动虞安王亲查?自然是要借题发挥的,等到他们入城之时,便是你的终结之日。
你先前一切所作所为都会一字不落地列入罪书之中,你这些年榨得的每一滴油水都会被充入国库,你的亲族会一个不落地被杀头问斩、沦为苦役。
你早就身在局中,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你能依仗的人只有我。
”
坐在龙枢郡守的位子上十三年,樊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这断头的日子当真要来,他依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好准备。
樊统的眼神退缩了。
即使身体因为那怪病变得再强悍,也改变不了他败絮其中的事实。
“先生既已入我门中,应当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你我同舟共济,他日事成之后,定少不了先生的好处。
曹进死路一条,他的位置便是先生的。
我在都城也有些门路,你我只需熬过眼下这一关,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丁渺的目光在樊统面上一扫而过,对方压低嗓音、威逼利诱的样子蠢得令人发笑,又格外可怖可憎。
就算是孙琰那样的天之骄子也能被他拉下神坛、踩在脚下,眼前这个衰败丑陋皮囊连同其中腐朽脏脏的灵魂,甚至不配在他眼中停留片刻。
但他没有表露出分毫,只垂下眼帘,开口时的声音是那样令人安心信服。
“天地浊气翻涌,早晚有一大难。
天子真龙之身,自然不惧邪祟侵扰。
只是可惜了下面的人……”
对方突然将话题拉远、谈起什么天下存亡,语气中透出的忧虑却不像是假的,樊统只当对方是在故作高深,当下急急开口道。
“依先生所见,如何才能在这场大难中独善其身、立于不败之地?”
“樊大人只需将原本要落在自家身上的业报分些出去给旁人,自然便可得到解脱。
”
对方说罢,凑近樊统耳边一阵耳语,后者面色随之变幻,眼神中却似云开雾散、窥见曙光。
两只豺狼耳语、不知又要将尖牙利爪伸向何方,他们身后战战兢兢立着的那一众虾兵蟹将却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陷入绝望。
经过了今晚的种种,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位樊大人已彻底陷入疯狂,迟早会一头扎进深渊。
而那安先生或许会助樊统脱身,又怎会顾得上他们这些卒子?到头来不论郡守如何下场,倒霉的都还是他们这些底下做事的人,那曹进便是前车之鉴。
先前站在角落里的几个身影不知不觉间已往前挪动了几步,终于有人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冲上前,瞬间将刀架在了樊统的脖子上。
“放、放我出去,只要放我出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冰冷刀刃在郡守脖子上颤颤巍巍、晃来晃去,持刀之人的害怕甚至盖过了刀下之人的恐惧。
九皋是个太平地方,当差的这几年,他甚至没有杀过人,眼下也并不想真的见血,当下只架着樊统向门口的方向挪去。
但他终究只能迈出这三步了,三步过后,他手中长刀连同握刀的手被齐齐斩断,飞溅而出的鲜血喷了樊统一脸。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圆脸书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收刀而立,断肢断刀便如同被切开的莲藕萝卜般散落一地,迟来的惨叫划破夜空。
丁渺静静听着,直到那声音力竭弱了下去,这才走近将樊统拉起、低声宽慰道。
“这九皋城如今危机四伏,樊大人也是八面受敌,可要时刻小心才是。
毕竟不是谁人都能似我一般不计前嫌、一心只愿为你分忧。
”
血腥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像是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无数恐惧的目光转向那身染鲜血的郡守,而后者充血的眼睛转了转,飞快锁定了地上那名断手衙差的脖子。
那衙差瞬间感受到什么,恐惧的呻吟从牙缝中溢出,捂着断肢挣扎爬起、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远,已被一把抓住、拖进身后那殿门大敞的公堂深处。
嘶喊挣扎声断断续续从门后传出,方才挤满了人的院子瞬间散得空无一人,没人想听这瘆人的声响,也没人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唯有书生和他的书童还站在原地,直到一切没了动静,这才双双离去、信步月下,好似这整座郡守府衙已早早变作他们玩乐的戏台。
壬小寒盯着地上那摊血,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丁渺显然知晓他在烦恼什么,当即宽慰道。
“不是你的错,所以不必收拾了。
”
反正这城中很快便会迎来一场血腥洗礼,这一点伤痛血迹很快便无人在意了。
“那个、那个跑掉的人,之前先生让他帮忙做了很多事,他会不会出卖先生?”
“你说曹进吗?”丁渺略微停顿一番,似乎在脑海中搜寻对方那张市侩俗陋的脸,“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迟早会有所行动。
他会知晓那些,是因为我有意让他知晓。
若他能蒙混过关,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若他一五一十倒了出来,那我们便可顺水推舟、反其道而行之。
”
壬小寒点点头,抠着腰间布袋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那只布袋已经空了很久,试过那米锅巴的口感后,什么饴糖干果都变得无趣起来。
他砸吧砸吧嘴、又有些出神,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眼前多了支竹筒,竹筒中装着些发黄的汤汁。
“尝尝看。
我从旁人手上买回来的,可能有些冷了。
”
圆脸刀客不疑有他,拿过便一饮而尽,随后皱起眉来。
“这是什么?”
丁渺笑着看他面上神情,慢悠悠开口道。
“回春汤,怎么样?好喝吗?”
壬小寒啧啧嘴,垂下头如实说道。
“不好喝,像是隔夜的刷锅水。
”
丁渺闻言径直笑出声来。
这是他最近这些时日第一次流露出这般畅快的神情,像是全然没受今夜失利的影响。
许久,他终于笑够了停下来,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闪烁透出,待人想要探究时又消失不见。
“你想见她吗?”
壬小寒那双有些呆滞的眼睛因兴奋而连眨三下,手不由自主握紧了腰间已经空了的布袋子。
“我能见到她了吗?”
“这城里马上要有一场大热闹了。
她最喜欢热闹,自然会来的。
”
“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人,可先生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我只是不喜欢麻烦。
”丁渺抬手指了指地上那摊血迹,循循善诱道,“你且说说看,是人多收拾起来麻烦还是人少收拾起来麻烦?”
壬小寒愣了愣,很快给出了答案。
“人多的。
”
虽然那些人有时候连反击都很迟缓,而他刀法也足够快,但举着刀砍人本就是件费力的事。
“不止你我,世人也都是如此,选择人少的那边牺牲,为的是避免更大的麻烦。
”丁渺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随即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可如果人少的那边里有你认识的人呢?”
壬小寒的眼睛瞪大了,声音中透出一股不可思议,眼前不由得闪过那个嚼着锅巴的女子,冥思苦想一番过后,他面上神色渐渐豁然开朗,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便先将她挑出来。
”
丁渺笑了。
“说得好。
那咱们就先把她挑出来,再做我们要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