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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贞观幽明谭> 魔都妖异之卷

魔都妖异之卷(3/3)

&rdquo见明崇俨不答话,他一下站了起来。

     出事了么?裴行俭不由站起身,握住了背后的七截枪枪柄。

    武侯铺也就是现在的派出所,平时来的人就很少,现在也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定睛看去,猛然间看见明崇俨的头顶不时有一股黑烟缭绕。

    这黑烟虽然稀薄,却一直凝结不散,隐隐便如一头异兽。

     这是什么东西?他怔了怔,却见明崇俨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身体也在不断颤抖,那头黑烟的异兽在他头顶,似乎正在咬啮着什么。

    他吃了一惊,拔出七截枪向那铜盆敲去。

     只听&ldquo咣&rdquo一声巨响,几乎像是寺院中的大钟敲响,那团黑烟也真的如野兽受惊一般,霎时隐没不见,明崇俨却软软地倒了下来。

    裴行俭连忙扶住他,叫道:&ldquo明兄!&rdquo 这时门口有人道:&ldquo裴街使,出了什么事了?&rdquo却是他突然震天也似敲响铜盆,将隔壁正在烤火的两个金吾卫吓了个魂飞魄散,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裴行俭道:&ldquo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rdquo 他将明崇俨放倒在躺椅上,道:&ldquo明兄,你不要紧吧?&rdquo 明崇俨喘息了两下,睁开眼道:&ldquo裴兄,多谢你了。

    &rdquo声音虚弱之极,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裴行俭见他如此疲惫,心道:&ldquo到底出什么事了?&rdquo他一心想问明崇俨查探出什么,只是见他这副模样,实在问不出口。

     明崇俨喘息了一阵,调匀了呼吸,觉得舒服了些,这才坐起来,道:&ldquo裴兄,多亏你帮忙,不然这回我可要大祸临头了。

    &rdquo 裴行俭一直在担心是不是自己吓了明崇俨一大跳这才害得他如此,听明崇俨感谢自己,他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道:&ldquo明兄,你方才是怎么了?&rdquo 明崇俨苦笑了一下。

    他想用浮梦术来解开那人所中秘术,没想到这种秘术远远比他的浮梦术要霸道。

    浮梦术使用一旦不慎,便要走火入魔。

    而这人身上所中秘术,竟是根本解不开的。

     那个施术之人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此人活着吧。

    他想着。

     裴行俭见明崇俨若有所思,却不回答,更是心痒难忍,道:&ldquo明兄,到底出什么事了?&rdquo 这时床上那人猛地坐了起来,尖声叫了两句什么。

    这人动得实在太突然,裴行俭与明崇俨都吃了一惊。

    明崇俨抢到他跟前,伸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那人前心,正待念咒,那人忽然大大咳嗽了一声,嘴里猛地涌出血来。

    鲜血将胸前染得一片通红,明崇俨放在他胸前的符纸也被浸透了血。

     裴行俭大吃一惊,叫道:&ldquo来人!&rdquo 那两个正在烤火的金吾卫听得裴行俭的叫声,心中嘀咕道:&ldquo方才弄得惊天动地,却说没事,现在又怎么了?裴街使别的都好,就是一惊一乍不好。

    &rdquo但裴行俭是他们的上司,他们也不敢不来。

    待跑了过来见此情景,惊道:&ldquo裴街使,又怎么了?&rdquo 裴行俭道:&ldquo快去叫复春堂的王先生过来。

    &rdquo 那王先生是晋昌坊药铺复春堂的坐堂郎中,昨天他们带回这人,便是连夜把王先生请过来看的。

    明崇俨搭了搭他的脉,叹了口气,道:&ldquo只怕没救了。

    &rdquo 那两个金吾卫闻听此言,倒是舒了口气。

    长安城人家百万,碰上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哪一天没一两个路倒尸。

    要是这人不死,他们这个武侯铺麻烦事不断,得给这人请郎中疗伤,查探受伤缘由。

    要是死了,便可以上报&ldquo无名男尸一具&rdquo,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上到下都皆大欢喜,太平无事。

    若不是见明崇俨这个外人在,他们几乎要说出&ldquo还好死了&rdquo一类的话来。

     裴行俭又皱了皱眉,试了试脉,道:&ldquo看来只能上报无名路倒尸一具了。

    &rdquo 那两个金吾卫将这尸首包好,运往城外义冢掩埋。

    明崇俨将那铜盆擦净了,从缸里舀一瓢水洗净了手。

    等那两个金吾卫一走,裴行俭道:&ldquo明兄,你查到些了什么?&rdquo 明崇俨虽然没说什么,但裴行俭察言观色,见明崇俨面色凝重,知道他定然查到一些事。

     明崇俨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揉搓着的双手,道:&ldquo裴兄,此人是倭人。

    &rdquo &ldquo倭人?&rdquo裴行俭不由一怔。

    如今大唐如旭日初升,蒸蒸日上,万邦来朝,唯有倭国与大唐没有来往。

    当初高仲舒的祖父出使倭国,因为与倭国王子争礼之事闹了个不欢而散。

    现在又因为三韩中的百济常常侵凌大唐属国新罗,新罗金氏屡次向大唐求援,而倭国与百济却极为亲密,在这等情形下,倭人来大唐的自然更少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ldquo怀远坊的事也与倭人扯得上干系,我只道逃过那一件差事,没想到和倭人还是断不了。

    &rdquo 明崇俨诧道:&ldquo怀远坊也有倭人出事了么?&rdquo 裴行俭道:&ldquo就是那麻胡夫妇暴死之事啊。

    麻胡虽然与倭人无关,但他的老婆王氏是个再醮之妇。

    前夫是个倭人通事,叫什么陶宗山的。

    那天和讷言说起,他要我来找你帮忙。

    只是这种命案想必你也无从下手,我便没来。

    &rdquo 明崇俨已惊得呆了。

    方才以浮梦术察看此人心思,这人要找的是一个&ldquo负心子&rdquo,这东西正是中臣镰足所要的。

    中臣镰足也是倭人,此人与中臣镰足定然有联系。

    但他一直没想到原来麻胡夫妇之死也与中臣镰足有干系。

    &ldquo陶宗山&rdquo这名字,他正是从中臣镰足嘴里听到的。

     难道,杀了他的人便是中臣镰足? 裴行俭见明崇俨不说了,急道:&ldquo怎么了?&rdquo 明崇俨叹了口气,道:&ldquo这倭人要找的,是一颗琉璃子。

    &rdquo 当初那颗琉璃子被十二金楼子夺走时,他也根本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居然会如此重要。

    当初十二金楼子装神弄鬼地对高仲舒下手,恐怕真正的目的便是这颗负心子吧?这东西到底做什么用的?中臣镰足说这东西是倭国皇室之物,只怕其中另有文章。

     他身体忽然一震。

    裴行俭见他这模样,道:&ldquo明兄,又怎么了?&rdquo &ldquo讷言说不定会有危险。

    &rdquo明崇俨低低地说着。

     裴行俭笑了起来:&ldquo他长了那张铁嘴,危险无日不在,不过顶多被人打两下黑拳罢了。

    &rdquo当初裴行俭与高仲舒在弘文馆一同读书时,高仲舒几乎天天与人争论。

    高仲舒谈锋既健,又不肯饶人,挖苦的刻薄话不断,脾气差一点的同学都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只是这种仇恨也没什么大不了,高仲舒嘴是臭了点,人却是很厚道的,和别人从来没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恨。

     明崇俨皱了皱眉。

    那个中臣镰足断定那负心子便是在高仲舒身上,很有可能消息便是从麻胡身上来的。

    麻胡夫妇也很有可能便是这中臣镰足所杀。

    加上方才这人,前后已经有三人死了。

     这件事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小声道:&ldquo裴兄,这一次只怕不一样。

    这倭人因为那颗琉璃子丢了性命,当初这颗琉璃子可是在讷言身上的。

    &rdquo 高仲舒一人一马,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他回家原本是沿顺义门街向西回到义宁坊的家中,此时正到醴泉坊。

     &ldquo阿白,又要下雪了,快点回家,回家了给你吃油饼。

    &rdquo 高仲舒拍了拍马头,恨不得这匹爱马能背插双翅飞起来。

    昨天他在家苦读那部《晋书》,对照别家,找出不少晋朝史实的错讹来,今天在弘文馆与人争论也大占上风。

    他最爱的事是读史,后来他成为中书舍人时,名相宋璟因为他博通典籍,熟于史实,有&ldquo欲知古,问高君&rdquo之叹。

    今天在弘文馆与同学说起王敦谋反之事,为王敦谋反前驻兵之地争论不休,手头几部书所言不一,便想回去查查那部《晋书》,看看沈约如何记载,明日好去辩驳一番。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冷冷清清。

    阿白打了个响鼻,似乎又有些不安。

    高仲舒轻轻踢了一下马腹,正要往前走,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像是一层厚厚的黑纱从天而降,高仲舒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睛瞎了?他大吃一惊,正要失声大叫,可是嘴竟然如同被胶水粘住,连张都张不开,身体也像是成了木头的,动弹不得分毫。

     高仲舒的背后登时有冷汗流下来。

    他只觉自己像是堕入一个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不仅仅是看不见了,耳鼻口肤全都在刹那间失去了效用。

     真是一个噩梦么? 有时做噩梦魇着了,就是这样子的。

    可是高仲舒怎么也不敢相信骑着马也会睡着。

    当做噩梦时,如果知道那是个噩梦,他会拼命叫醒自己。

    现在,他也正在拼命想让自己醒来。

    只是,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变成了木头,毫无感觉,再怎么拼命也只是徒劳。

     假如有根针刺进去,大概也和刺入木头一样吧。

    他自嘲地想着。

    正当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右手的食指动了一下。

     那只是微微一动,如果不注意,几乎就感觉不到。

    但高仲舒此时全神贯注于周身的每一个动作,突然间有了感觉,这等欣喜当真难以言表。

    只是浑身上下也只有这根手指可以稍稍动弹,仍然觉得难受。

    高仲舒拼命想借着这一丝活力让自己的知觉回复过来,用尽浑身力气动着那根食指,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手指也只能微微地动一下而已。

     右手的袖子里正放着那张明崇俨给他的符纸。

    明崇俨让他放在发髻里,但在弘文馆与同学争辩上了瘾,哪还记得这事。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难道明崇俨的符纸真的有效么?高仲舒不禁后悔起来。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好买,现在也只能靠这一根能微微动弹的手指了。

     高仲舒的指甲留得很长。

    唐时士人因为不用做事,大多留着指甲,后来有名的诗人李贺更是号称&ldquo长爪郎&rdquo。

    他平时对阿白极为爱惜,此时再顾不得了,用尽浑身之力将指甲往阿白背上插去。

     一辆马车在顺义门街由西向东驶过。

     这是一辆两座马车,是平时公子游春时自驾玩耍所用。

    这辆马车极为富丽,驾车的是一个少年,边上坐着一个老年道士。

    这道士仙风道骨,双目中却隐隐有一丝诡异的杀气。

     少年的车赶得很快,但这辆车走得非常平稳,拉车的马也神骏异常,因此走得虽快,却几乎没一丝声响。

    那少年身材甚矮,坐着比那年长道士几乎要矮一个头,长着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几乎要透明,嘴小小的,甚是红润。

    他赶着马车,大是兴奋,脸上已沁出汗水来也不擦,那道士忽然道:&ldquo小心了,前面有个醉汉,别赶那么快。

    &rdquo 少年也看到了前面那个骑马之人。

    他拉了拉缰绳,那匹马善解人意,登时放慢了步子。

    这少年看了看,道:&ldquo韦道长,那是个书生啊。

    他也喝醉了?&rdquo 他们刚从待贤坊回来,得赶在禁夜之前回到皇城。

    待贤坊在长安西南角,离皇城足足有十几里路,这少年很少出来,一到外面便如鱼游大海,看什么都新鲜,非要自己赶马车回来。

     道士原本并没注意前面那人,他定睛看了看,道:&ldquo是个书生。

    &rdquo他的脸忽然一沉,道:&ldquo没想到,长安居然还有会浮梦术之人&hellip&hellip不对,那并不是浮梦术啊&hellip&hellip&rdquo 少年也不知这道士说些什么,见那书生骑在马上,有如梦游一般,大感好奇,道:&ldquo韦道长,他不是喝醉了么?&rdquo 道士摇了摇头,道:&ldquo不是。

    不知他招惹了什么仇家,别人在他身上下了符咒了。

    走吧,别去管这些。

    &rdquo 少年却反倒将马车停下了,道:&ldquo他中了符咒?会死么?&rdquo 道士笑了笑,道:&ldquo看他仇家怎么处置他了。

    现在他中了这种术,便听人摆布,就算让他连人带马冲进永安渠,他也没有二话。

    &rdquo 永安渠是一条横贯长安城南北的水渠,就在醴泉坊与相邻的布政坊交界处流过,离这儿很近。

    道士虽然对这书生中了什么法术有些好奇,但现在更急的是送这少年回皇城,实在不愿多管这闲事。

     少年咬了咬嘴唇。

    他的牙齿细小整齐,有如编贝,咬在鲜红欲滴的嘴唇上,有种异样的妖艳。

    他道:&ldquo韦道长,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这书生中了人家的邪术,你救救他吧。

    &rdquo 道士哼了一声,道:&ldquo你不要看着这书生相貌英俊,看中他了吧?&rdquo 少年脸上一红,道:&ldquo呸!我还以为你是有道之士,原来也这么会胡说。

    你不救就不救,我也懒得管他。

    &rdquo 道士见他嘴上撇清,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人,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疼,小声道:&ldquo阿心,你别忘了你是什么人,殿下若是着恼,只怕你会害死这书生的。

    &rdquo 少年见道士话头转软了,心道:&ldquo我知道韦道长会依我的。

    &rdquo他笑了笑,道:&ldquo韦道长,你看他多可怜啊,快禁夜了,他被人捉走,那今晚肯定回不了家,只怕性命都要丢了。

    &rdquo 道士低声道:&ldquo你怎知他家不在醴泉坊里?又没人捉他。

    别说了,回去吧。

    &rdquo 此时那人已越来越近,正与他们的车交错。

    少年停住了马,有些呆呆地看着马上的骑者。

    随着距离渐渐缩短,已能看到那是个年纪很轻的书生,长相俊朗轩昂,看衣着该是个世家子弟。

    少年看着那书生,神情变得十分迷惘,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一切都被那道士看在眼中。

    他暗自叹息,等两马交错时,他低声道:&ldquo阿心,该走了吧。

    &rdquo 此时那书生已经到了车后,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了。

    少年叹了口气,正要答应,忽然那书生的马一声嘶叫,人立起来。

     那书生骑的马一直都显得极为驯良,连这道士也没想到这马突然会起性子,马臀在他们的车子后座撞了一下,连同他们的马也是一抖,似乎要惊。

    道士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缰绳,勒住了马,道:&ldquo阿心,当心点!&rdquo 他见少年的脸变得煞白,心中一惊,只道这少年被这一撞伤到了哪里,忙道:&ldquo阿心,你要不要紧?&rdquo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指着车后道:&ldquo韦道长,他摔下来了。

    &rdquo 高仲舒微微睁开眼,蓦地看见面前一张秀美的脸,依稀便如男装的明月奴。

    他心中一动,忖道:&ldquo明姑娘回来了?&rdquo 上次明崇俨对他说明月奴是个阉人,高仲舒听了直如五雷轰顶,死也不肯信,整天念念叨叨。

    明崇俨被他缠得无法,终于告诉他明月奴其实真是个女子,是自己料错了,高仲舒这才算解开一块心病。

    只是明月奴已回大食国去了,只怕永世再不能见,高仲舒时不时还想起她来,盼着她能回长安。

    只是高仲舒见明崇俨似乎偶尔也会想着这个慧黠的波斯女子,不免又有些担心。

    此时一见这张脸,第一个念头便是&ldquo明姑娘终于来看我了&rdquo。

    但眼前清晰了些,这才发现并不是明月奴。

    明月奴是大食波斯一带的人,其实与眼前这张脸大不一样,只是在高仲舒眼里,这人与明月奴似乎有种极相似的地方。

    他想要看清楚一些,但头昏脑涨,眼睛也再睁不开。

     那少年阿心见高仲舒睁开了眼,喜道:&ldquo韦道长,你的法术真灵!他醒过来了!咦,他又闭上了!&rdquo 韦灵符站在高仲舒身边,搭了一下脉,道:&ldquo不用担心,他的脉象已经平和,不会有事了。

    &rdquo 韦灵符嘴上说&ldquo不会有事&rdquo,但脸色依然凝重。

    阿心道:&ldquo韦道长,你能&hellip&hellip&rdquo 他还想让韦灵符救人救到底,还不曾说话,却听得韦灵符低喝道:&ldquo闪开!&rdquo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短短木剑,笔直地向地上插去。

     顺义门街的路面是泥土的,因为走的人多,压得很硬,那柄木剑有一尺许,无锋无刃,却如入腐木,直插到柄。

    剑刚插入泥中,地面上忽地向上鼓起一块来,仿佛地底下有什么活物受这一剑所伤,痛得正在挣扎。

    阿心见此情景,不由惊得呆了,话也不敢说了。

     地面还在上下起伏,仔细看的话,动的却并不是地面,而是一团黑烟。

    这团黑烟从地底浮起来,十分浓厚,乍一看倒是地面在动。

    韦灵符一手捻诀,一手死死按住剑柄,额头已有汗水滴下。

     韦灵符只觉剑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他不住催动力量与之相抗。

    突然间,手下一松,这力量猛地消失了,那道凸出地面的黑烟也眨眼间消失不见。

    他还怕这是个圈套,仍不敢松手,又压了一阵,觉得手下再无异样,这才拔出木剑,长吁一口气。

     阿心方才躲到车边,此时探出头来道:&ldquo韦道长,怎么了?&rdquo 韦灵符看着那柄木剑。

    剑身上本来用朱砂画着一道符,此时符字尽皆变成漆黑。

    他喃喃道:&ldquo这不是浮梦术。

    &rdquo 阿心也不知道浮梦术到底是什么,道:&ldquo那人的法术可比不上韦道长你啊。

    韦道长,你救救这位公子吧。

    &rdquo 浮梦术与道家圆光术相似,虽是邪术,但也没有这般凶险霸道。

    如果是浮梦术的话,绝对无法与他的会圣观道术相抗。

    但方才那股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受他的符剑克制,竟然还有反啮之力。

    以韦灵符之博,竟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唯有以真力硬碰硬地相抗。

    韦灵符心惊之余,忖道:&ldquo这不是中原道术,会是天竺秘术么?&rdquo 他也听说过天竺秘术神通广大,但并不曾真个见过。

    施术之人并不在跟前,但那人在远处与己相抗就有这般大的威力,如要正面相对,自己虽然不惧,只怕也讨不了好。

    以他的性子,实在不愿没来由地管这种事。

    但看阿心的样子实在很想救下这书生,韦灵符又实在说不出袖手不管的话来。

     正在犹豫,一边忽然有人喝道:&ldquo是什么人?&rdquo 韦灵符抬头看去,却见百余步外有两个人站着。

    那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金吾卫的军官打扮,另一个却是书生装束。

    他握住了木剑,心道:&ldquo奇怪,现在还没到禁夜。

    &rdquo他看了看阿心,心头忽然一凛,低声道:&ldquo阿心,快到车上去!&rdquo 顺义门街向来很清静,一入夜就没什么人。

    如果是金吾卫巡查,那个书生打扮的人便不该站在边上了。

    这两个人,多半便是施术之人吧。

    也只有施术之人才会这么快便赶过来。

    阿心似乎也惊呆了,道:&ldquo是害了这公子的人么?&rdquo他咬了咬牙,扶起高仲舒向车上走去。

    他身材矮小,高仲舒比他要高出一个头还多,他扶得大为吃力。

    韦灵符伸手推了一下高仲舒,让阿心扶着他上了车,定了定神,将木剑探入袖中,高声道:&ldquo请问两位尊姓大名?&rdquo 那两人正是明崇俨与裴行俭。

     明崇俨已然觉察有人会对高仲舒不利,说不定便是那中臣镰足。

    只是他也不敢断定,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便让裴行俭陪着他去高家看看。

    从晋昌坊赶到义宁坊几乎要穿过大半个长安城,等他们赶到义宁坊时,天也黑了。

    哪知高家的人说少爷还不曾回家。

    高仲舒平时回家就时常很晚,有时太晚了便在弘文馆住一夜也是常事,因此他家里的人并不奇怪,裴行俭也觉得明崇俨有些多心了。

    但明崇俨仍然觉得不安,说是要去弘文馆看个究竟再说。

    他们到了顺义门街,高仲舒躺在地上,他们也看不清,但拴在那辆车边的阿白明崇俨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等看到有个美少年扶着一个人上车,那人赫然便是高仲舒,裴行俭先入为主,认定那就是昨日在无漏寺与自己过了一招之人,心中更着急,紧紧握住了七截枪。

     在无漏寺救回之人最终连明崇俨也保不住他的性命,高仲舒落到他们手中,定然凶多吉少。

    明崇俨也已惊慌失措,心道:&ldquo讷言怎么会着了他们的道?没把我的清心符放在发髻里么?&rdquo 高仲舒说怀远坊麻胡夫妇被杀,他虽没见过尸身,但听高仲舒所言,凶手所用手法定是与他的浮梦术是一类的法术。

    怀远坊在西市南边,高仲舒平时也常去西市逛逛。

    从那周山田家中与中臣镰足谈后,明崇俨突然对高仲舒大不放心,便给了他一道清心咒,要他放在发髻里。

    清心咒不是什么厉害的符咒,不过将这符咒放在后脑处,便可避免侵蚀神智一类的邪术。

    看高仲舒这样子,定然是不当一回事,没把清心咒放好了。

     只是那两人都不是中臣镰足。

    他看了看周围。

    也许,那中臣镰足还在附近?他心中又有些犹豫。

     主谋之人到底是不是中臣镰足? 裴行俭低声道:&ldquo明兄,你再用一次神行术吧,我将这妖道拿下!&rdquo 明崇俨也低低道:&ldquo小心,那道士看来不好对付。

    &rdquo 以武功会斗术士,多半要吃亏。

    裴行俭还记得那一次与张三郎的激斗,自己几乎是被玩弄于掌中,连张三郎的影子都不曾碰到。

    他也不禁迟疑道:&ldquo那高铁嘴该怎么办?&rdquo &ldquo先礼后兵。

    &rdquo 明崇俨定了定神,向前走去,高声道:&ldquo道长,那位公子是吾友高仲舒,多谢道长救助。

    &rdquo 阿心长吁一口气,道:&ldquo韦道长,原来他们是这公子的朋友啊。

    他叫高仲舒,好书卷气的名字。

    &rdquo 韦灵符也怔了怔,微笑道:&ldquo那就好。

    &rdquo他扬声道:&ldquo高公子在路上忽染疾症,既然他朋友来了,请两位将他带走吧。

    &rdquo他生怕来人不信自己,扶起高仲舒让他坐在地上,道:&ldquo贫道告辞了。

    &rdquo 明崇俨呆了呆。

    他只道面前之人费尽心机要对付高仲舒,已在准备恶斗一场,却没想到那人毫无敌意。

    他见高仲舒被放在地上,那两人说完便走。

    他连忙上前,搭了下高仲舒的脉。

    此时裴行俭也已跑了过来,道:&ldquo明兄,讷言怎么样?&rdquo 明崇俨皱起眉头,道:&ldquo他中过控制心神的法术,只是方才被人解开了,没别的伤。

    难道那道士真是救了高兄么?&rdquo 裴行俭舒了口气,道:&ldquo出家人慈悲为怀,行侠仗义,那也是常有的事。

    &rdquo他扶起高仲舒,见他仍然神志不清,道:&ldquo讷言能好么?&rdquo 明崇俨心头仍是不安,看了看那辆马车。

    此时马车已走得远了,暮色中只能看到一个小小黑点。

     先别管这些了。

    明崇俨摇了摇头,把这些疑虑扔到脑后。

    他站在高仲舒身后,伸出摸出一张符纸来,迎风一抖,点燃了,掖在手中往高仲舒身后一拍。

     明崇俨的手刚拍上,高仲舒咳了一声,眼登时睁开了。

    他一眼便看见裴行俭,吃了一惊,道:&ldquo守约,怎么是你?明姑娘呢?&rdquo 裴行俭骂道:&ldquo你做梦吧,命都险些没了,还不分男女,这里只有明兄。

    &rdquo 高仲舒扭头看了看,道:&ldquo明兄,你也在啊。

    我说的不是你,真是明姑娘。

    &rdquo 明月奴已经走了。

    明崇俨心头微微一痛,正色道:&ldquo讷言兄,你还记得出了什么事么?&rdquo 高仲舒一阵茫然,想了想,摇摇头道:&ldquo奇怪,什么都不记得了。

    &rdquo他抓抓头皮,道:&ldquo我就记得好像看见明姑娘了。

    &rdquo &ldquo纥干大人,就是这么回事。

    &rdquo 纥干承基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微笑道:&ldquo你是要我去打听一下那人的下落啊。

    &rdquo 阿心点点头,道:&ldquo你帮我看看,他好了没有。

    他好像是弘文馆的学生,我看过他随身的书囊,敲着弘文馆的印章。

    &rdquo 纥干承基突然感到一阵阴寒。

    阿心现在在太子跟前得宠,但只怕会爱上那个弘文馆学生。

    此事太子若然知晓,多半会大发雷霆,可不去听从阿心,眼前这人当下就会给自己苦头吃。

    这事当真里外不是人,做不是,不做也不是。

    他温言道:&ldquo心小姐有命,小人自当遵从,只是还请心小姐有空在殿下跟前为我美言几句。

    &rdquo 阿心细细的牙齿咬了咬艳红的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ldquo纥干先生,殿下可是一直很看重你啊。

    我先谢谢你,耶和华会保佑你的。

    &rdquo 她站起身来。

    中国人从唐代开始使用凳子椅子,但在唐初的贞观十一年,一般人还是席地而坐。

    阿心站起来时,身形极是轻盈,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衣香。

    只是这衣服上的香气却让纥干承基更觉发毛。

    他知道,此事若是走漏了风声,自己好容易在太子跟前得到的这点地位就全然不保了。

    他小声道:&ldquo心姑娘,此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

    &rdquo 阿心大大的眼睛扫了他一眼,道:&ldquo当然啊,你会说么?&rdquo 纥干承基笑了笑:&ldquo那么,那位公子叫什么啊?&rdquo 阿心已走到门口,回头嫣然一笑,道:&ldquo他叫高仲舒。

    &rdquo 阿心已经走了出去。

    如果她仍然回头的活,一定会看到纥干承基的脸都已僵硬了。

     &ldquo大哥。

    &rdquo弥光从屋后走了出来。

    他看着阿心的背影,低声道:&ldquo这小妖精要你做什么?&rdquo &ldquo高仲舒。

    &rdquo 这名字显然已经从弥光的记忆中消失了。

    他道:&ldquo这人是谁?&rdquo &ldquo还记得你取的那个负心子么?&rdquo 弥光身体一震,道:&ldquo是那个!这小妖精怎么会与那人有干系?&rdquo 纥干承基低声道:&ldquo我也想不通。

    &rdquo他看了看周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ldquo弥光,这小贱货只怕是春心动了。

    &rdquo 弥光道:&ldquo那,要不要去报告太子?&rdquo 纥干承基啐道:&ldquo这等事,报知殿下,他会领你的情么?只怕最恨的是你。

    &rdquo 弥光身上一寒,心道:&ldquo确是。

    这等戴绿帽子的事又不体面,太子殿下对这小妖精极是宠信,若是我们告密,他说不定反要先灭我们的口。

    &rdquo他对师兄本就亦步亦趋,此时更是佩服,小声道:&ldquo那就真听她的话?&rdquo 纥干承基道:&ldquo自然。

    只消把她侍候好了,胜过为殿下干几件出生入死的大事了。

    &rdquo 纥干承基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高仲舒收下伞,将阿白交给迎上来的一个马夫,看了看面前这座名谓&ldquo醉刘居&rdquo的酒楼。

     在居德坊,醉刘居只能算是非常普通的酒楼,是小吏或生意不大的行商买醉取乐的所在。

    而大唐最多的就是这一层的人,所以醉刘居的生意向来很好。

    与那些高档酒楼不同,醉刘居总是笑语喧天,出没于此的尽是些流莺,连为酒客助兴的也多是羯鼓响板一类的热闹乐器。

     高仲舒是世家子弟,从来没到过这种所在。

    他刚走到门口,里面一个小二见他过来,马上挑起了帘子,一股夹杂着酒肉和汗臭味的热气一下冲了出来。

    高仲舒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小二却没注意,自来熟一般满面堆笑地道:&ldquo公子,您来了。

    &rdquo 高仲舒打量了周围一下。

    醉刘居的底下是大堂,已经坐满了人。

    他道:&ldquo东二号的客人来了么?&rdquo 小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道:&ldquo公子姓高么?&rdquo见高仲舒点了点头,他点头哈腰地道:&ldquo请,清,人家等了你一会儿了。

    &rdquo 酒楼的二层一般是雅座,醉刘居也不例外,招待的也是有些身份的人。

    只是上档次的酒楼的东家往往会请文人墨客来为雅座题个佳名,多半取六朝诗句,醉刘居倒是实在,几个雅座用&ldquo东一号&rdquo、&ldquo西一号&rdquo来老老实实地命名。

    不过这几天连下大雪,在大堂吃一两杯酒的客人多了,包雅座的却少了许多。

    今天刚过晌午,有人来包上东二号。

    醉刘居二楼有六个雅座,东二号较为幽静,也要大一点,那人包下了房间,说有一位高公子晚间会过来,定要好生招待。

    这小二记得很牢,此时见高仲舒果然到了,他衣着丽都,显然不是贩夫走卒一类人物,定然腰里多金,要好好巴结一番,因此比对旁人要殷勤百倍。

     高仲舒跟着那小二上楼。

    醉刘居的名字也不算低俗,取晋时竹林七逸中刘伶之名。

    刘伶脱略形迹,以好酒得名。

    《世说新语》中载刘伶裸形居于屋中,旁人见之讥笑他,刘伶却道:&ldquo我以天地为住宅,房屋为衣裤,诸君为什么到我裤中来?&rdquo大抵放诞如此。

    现在外面正在下雪,天冷得很,里面却热气腾腾,不少人把衣服也解开了,有个黑胖子喝发了性,上身脱得赤条条的,拿着把酒壶与对面一人划拳,输了便就着壶嘴猛灌一气,大有刘伶裸形之风。

     高仲舒扫了一眼,心头便有些怔忡。

     今天,他收到一份弘文馆下人递进来的书信,上面用一笔纤细的字体写着想请高仲舒下课后到这里一聚的话。

    高仲舒莫名其妙,但一见这字体却怦然心动他的书法练得颇有火候,那人的字不算好,但一看便觉得这字不像男人写的。

    大唐时男女大防并不严厉,后来有名的才女鱼玄机做了女道士时还写出&ldquo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rdquo的句子,名诗人李商隐少年时也曾与一个女道士恋爱。

    在这等风气下,女子看中了某个男子,愿荐枕以侍的大有人在。

    高仲舒平时与同学闲聊,听过一个以风流出名的同学隐隐约约透露自己与某个宦家小姐幽会的事,他脸上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那同学大大说教了一番,心里却是羡慕之极,只盼自己也能有这等艳遇。

    接到这封信后,高仲舒大喜过望,觉得定然便是这事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这等艳福,下午都没心思读书,一放了学便赶紧到了这醉刘居。

    一边拾级而上,高仲舒一边想道:&ldquo她是天天见我回家,心存思慕,方才约我出来的吧?&rdquo醉刘居在居德坊东北角上,正是高仲舒天天回家的必经之地,约他之人在他回家时看见他,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是想到这位不知谁何的小姐居然要在这些下等人出没的酒馆中与自己幽会,高仲舒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转念一想,官宦人家的小姐要幽会情郎,定然要在旁人想不到的地方。

    若是在花街柳巷密集的平康坊一带被人发现了行踪,那才洗刷不清。

     高仲舒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脚步也更轻快了许多。

    小二引着他上了楼,到了里面一间偏僻的屋子,小声道:&ldquo高公子,就是这儿了。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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