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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4_第四章 一命抵一命(1/3)

眼瞧着五月将过,皇帝就要起驾去盛京。

    宫里上下已经准备好了,而似乎因六阿哥的事,皇帝此行一个妃嫔也不带,女人们也都死了心。

    至于随行护卫,本该是纳兰容若随扈,可他前几日就告病,曹寅接下了所有责任。

    今日来私宅找他,一者要问问行程中一些事如何安排才好,二者探病之余,要告诉他信已经送到了。

     可曹寅怎么也想不到,来到私宅时见到的兄弟,竟是已高烧昏睡不能言语。

    沈宛憔悴苍白,含泪说:“那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夜里就发烧了。

    请了大夫来看,吃了几天的药也不见好。

    ” 曹寅揪心不已:“纳兰府可知道了?” 沈宛别过脸,没有言语。

     “病得不轻,哪怕不告诉家里,也该来找我才是。

    ”曹寅连连摇头,转身一面让手下再去找好的大夫,一面亲自去纳兰府禀告。

    明珠夫人听说后,不敢惊动安胎的儿媳妇,亲自带人带车来接儿子回家。

     一进门瞧见容若病得不成样子,她心疼得止不住眼泪。

    又见沈宛一脸消沉地站在边上,顿时怒火攻心,冲上来一巴掌挥打在她的脸上。

    小指上的护甲尖锐地划过她的面颊,长长一道血印子触目惊心。

     “贱人!别再让我看见你,别再靠近我儿子,不然我一定要你的命。

    ”明珠夫人气竭。

    众人小心翼翼地把容若抬了出去,明珠夫人更是强行把孙子也带走。

    沈宛被几个婆子死死按在屋子里头,根本挣扎不得。

     一行人迅疾回家,再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瞧。

    可明珠夫人怎么都没想到,太医竟是对她摇头:“夫人要有准备,一切就看天命了。

    ” 听见家里动静跑来的少夫人进门就听见太医这句话,吓得顿时腿软跌倒下去。

    边上颜氏和丫头们苦劝,要少奶奶一定保重身体。

    明珠夫人也哭道:“容若一定能挺过来的,一定能挺过来。

    ” 五月二十九,离皇帝离京还有两日。

    这日就黄河河工之事与诸大臣商议,靳辅、明珠等人皆在。

    因诸事不少分歧,各种决策整整商讨了一天才渐渐明朗,散时已然日暮黄昏。

    玄烨坐在案前闭目养神,李公公端了一碗茶进来,轻声道:“皇上,明珠府有消息传递进来,奴才听见几句,说是纳兰容若大人病得不轻,怕是不好了,明珠大人刚才走得很匆忙。

    ” 玄烨微微睁开眼睛,眼中的寒意让李公公看了不禁一颤,皇帝问:“他的病还没有好?” “回皇上,正是。

    刚才的人来得急,明珠大人走得也急,怕是真不好。

    ”李公公不敢再直视皇帝的目光,垂首说,“明珠夫人之前也从宫里请了太医,奴才听说去了几位都无功而返,算算日子,也好几天了。

    ” 玄烨拿起面前的奏折,淡定地翻开一本。

    李公公见皇帝又心无旁骛地批阅奏折,便转身静悄悄预备离开。

    才走到门前,就听见皇帝在身后吩咐他:“他有什么事,随时来告诉朕。

    ” 此刻纳兰府里,明珠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容若毕竟是他的长子,虽时常说儿子不好,在同僚面前冷脸相对,可容若的确也是他的骄傲,这一下突然就说病得不好了,身为父亲,终究难忍。

     家里女眷已哭得不行。

    明珠回来时,儿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容若年少时没少挨父亲的责打,偶尔打重了也有过这样的情形。

    明珠觉得儿子不至于好不起来,立在床边许久没有靠近。

    明珠夫人在边上缓过神,哭泣道:“老爷,儿子说有话要跟你讲。

    ” 明珠看了看她,才走近了几步,俯身看了看。

    儿子已病得没了原来的样子,曾经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而今却不复存在。

     “容若。

    ”他唤了一声。

     病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看到是父亲,唇边略过一缕笑容,干涩沙哑的嗓子里冒出一声:“阿玛。

    ” “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你真的要做不肖之子,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明珠开口依旧忍不住责备儿子,可说这话时,已然双眼湿润。

     纳兰容若又是一笑,果然要这样与他说话的,才是父亲。

    他皴裂发黑的双唇微微开合,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阿玛,你放下,放下吧。

    ” 明珠皱着眉头,心里更是怦怦直跳。

    他怎么会想到,儿子竟然会发现不该发现的事。

    他怎么会料到,自己要杀太子的计划,竟然被儿子洞悉。

    即便对妻子、对惠妃娘娘,他也只是说要想办法让太子失去皇帝的信任,让太子自毁前途。

    除了几位心腹和相关的人,谁也不知道那天书房里发生了什么,而他的本意,不是杀六阿哥。

     “你说什么?”明珠惴惴,他还不确定儿子说的事指什么。

    若是六阿哥被毒杀的原因,他不怕儿子知道,却怕儿子知道了还会告诉别人。

    此刻他若不说清楚,就是他永远的隐忧。

     “阿玛,我算是个孝子吧,大概、大概要一命抵一命了。

    ”容若唇边浮过笑意,却似在挖苦讽刺他的父亲,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终究还是说,“阿玛,你放下吧。

    ” “混账!”明珠明白了,急了,更想要逼着儿子把话说清楚。

    可他这一怒吼,刺激了明珠夫人,夫人扑上来指责他:“老爷,你不如先逼死我吧,儿子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家眷也来劝明珠,他一时被带走。

    夫人伏在床边泣不成声地安抚着她的儿子:“容若你好好的,额娘不再让他凶你。

    ” 容若很不在意父亲的震怒,该说的他说尽了,此刻无力地握起了母亲的手道:“额娘……别为难沈宛,放她走。

    ” 明珠夫人悲痛欲绝,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大雨足足下了一整日,午后就开始分不清白昼黑夜,连几时日落都不晓得。

    只是雨停后,天色再没有亮起来,而第二天天亮,皇帝就要如期启程前往盛京。

    可宫里头却无半点热闹气息,寂静的紫禁城,玄烨走在宫道上的脚步声,仿佛都能传得很远很远。

     永和宫门前的小太监瞧见圣驾来,赶紧通报到里头。

    环春迎出来,不同于以往地对皇帝说:“皇上,娘娘在六阿哥的屋子,就坐着不动,也不肯走。

    ” 玄烨看向胤祚的屋子,那里有微弱的光亮,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却能想象出岚琪的模样。

    他心头一沉,举步要朝那边走去,身后却有小太监疾步而来,李公公喝止后听了几句话,赶紧跟过来告诉皇帝:“皇上,纳兰大人没了。

    ” 玄烨眉头紧蹙,没想到纳兰容若真的会死。

    这么多年的君臣情谊,虽然此时此刻他恨明珠入骨,每天看到明珠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他没想过要让纳兰容若抵命,可他竟然死了。

     “朕知道了。

    ”皇帝稍稍呼吸后,便敛下心内的震惊。

    再如何痛惜人才,毕竟只是个臣子,怎及得上他失子之痛,怎及得上此刻岚琪的痛。

     环春一路引着皇帝往六阿哥的屋子来,路上轻声说:“皇上,娘娘今天说话了,说她要去六阿哥的屋子,但也只是这一句话。

    ” 玄烨颔首,径直进了门,屋内只有炕桌上点了一根蜡烛。

    摇曳昏暗的烛光下,岚琪侧坐在空荡荡的床榻边。

    虽然陈设布置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六阿哥用过的家具器皿,早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似乎为了顾及德妃的感受才布置成原样,但这间屋子里再没有孩子甜甜的气息。

    可就连玄烨走进门,都仿佛能听见儿子从前的撒娇,一声声“阿玛”,早已刻在他的心上。

     岚琪听见动静,稍稍转过身,这一举动让玄烨惊喜,要知道她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已经整整半个月,即便有人在耳边对着她喊话,她也可以完全听不见。

    玄烨看到她主动转过身,不由自主就上来说:“是朕来了。

    ” 岚琪点头,起身,朝玄烨福了福身子。

    她整整半个月没有正常进食,每天靠环春绿珠喂药喂汤吊着的身子,瘦得让玄烨不敢多看几眼。

    那尖细的下巴,凹陷的双眼,即便被侍弄得干净整齐,也难以掩盖形容面貌的剧变,昏暗的烛光下不能仔细看,这更让玄烨揪心。

     难以想象,那个曾经还拿汉武帝李夫人的典故胡乱开玩笑的人,如今会毫不顾忌地在自己的面前展露她的狼狈。

     “坐下吧。

    ”玄烨伸手想拉一拉岚琪,可她却缩了回去,自己坐到原来的位置,目光亦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玄烨看着她,胸前似堵了什么,痛得他难以呼吸。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玄烨开口:“朕明天要去盛京。

    ”但坐着的人只是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一起去,朕带你去散散心。

    别的人都不跟去,朕就带你一个人去,岚……” “皇上。

    ”久违地再听见岚琪的声音,玄烨恍如隔世,生怕她又不说下去,赶紧先问她:“要说什么?” 岚琪神情冷漠,稍稍欠身道:“皇上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 玄烨才稍稍兴奋一些的神情骤然暗淡,屋子里又陷入无声的寂静。

    一声叹息后,他坐到了岚琪的身边。

     “皇祖母病了很久,太医说是心气郁结。

    苏麻喇嬷嬷说皇祖母是担心你,一天见不到你,一天就不能舒畅。

    皇祖母越来越虚弱,可她不让朕来逼你,甚至连一句劝说的话也不让说。

    ”玄烨慢慢说尽心事,也不管岚琪听不听得进,“朕答应过你,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有一天能缓过来。

    可朕害怕等你缓过来,皇祖母已经不在了。

    那时候朕痛苦,你更痛苦,悲剧只会不断地延续,何时是个头?” 这些话,身为帝王的玄烨,即便对着太皇太后也没说过半个字,不知是觉得岚琪根本不会听,还是在她面前不需要掩饰。

    他说着说着觉得胸前抑郁稍稍散了,继续道,“朕已经知道是谁害了六阿哥,可是朕不能杀他为胤祚报仇。

    这关乎着朝廷的根本,一旦灭掉了一方势力,朝廷的权力就会失去平衡,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来,甚至依旧把刀刃指向我们的孩子。

    若是十年前,朕会觉得杀一儆百才能震慑那些畜生,可现在朕冷静下来,就会想,杀一儆百朕就在明处,往后更加难以看清暗处的他们做什么勾当;而朕忍下来,就是他们在明处,一举一动哪怕一点点的心思,都逃不过朕的眼睛。

    所以……” “所以皇上要让恶人逍遥法外,胤祚终归是没了,杀了他们孩子也回不来。

    结果对臣妾来说没什么不同,可对皇上和朝廷来说就大不一样。

    ”岚琪的目光似乎凝滞在一个点上,语调更是冰冷无情,“这些道理,臣妾每天都想,臣妾每天都等着环春来说,说皇上杀了什么人,说皇上把哪个坏人绳之以法了。

    可是一天也没有等到,而皇上明天就要去盛京,臣妾明白等不到了。

    ” 玄烨怔怔地看着岚琪,他不晓得该怎么去想这番话。

    至少有一点他明白,对于周遭没有任何反应的岚琪,实则每一天都听到了别人传达给她的信息。

    可刚才玄烨,却对她说了与她一直等待的结果截然相反的话。

     皇帝紧紧皱眉,摇头道:“朕不能这么做。

    ” “如果能死,就好了。

    ”岚琪出声,却不知叫谁去死,但紧跟着就说出让玄烨心惊胆战的话,“每天睁开眼还活着,臣妾就失望极了。

    如果再也睁不开眼睛,如果死了,就能去陪着胤祚,他就不会孤孤单单地上路,在那个冰冷的地方找不到额娘。

    找不到额娘他会哭,可是……我连哭声都听不见。

    ” “岚琪。

    ”玄烨看到她眼底浮起的泪水,稍稍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

    眼前的人慢慢转向他,泪珠子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背。

    本该温热的眼泪却寒如深潭的水,一点一滴钻心地凉。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恋你对我的好。

    你不喜欢我,不心疼我,我若不是你宠爱的妃子,他们就不会杀胤祚。

    ”岚琪狠狠地甩掉了皇帝的手,“是我的错,我不能丢下他。

    我想去陪胤祚,我想去陪我的孩子。

    ” “不可以!”玄烨双手紧紧捉住了岚琪的胳膊,那比从前瘦了不知多少的身体让他的怒意消散不少。

    可他还是坚定冷酷地命令她,“朕说过,你能做任何事,可你必须有缓过来的一天。

    死?乌雅岚琪,你休想。

    ” 岚琪的泪眼之中,满满都是恨意,她这一辈子都没这样对待过什么人,可她竟然拿含恨的眼神紧紧盯着玄烨。

    玄烨也不曾避让,含怒的双眼承接她所有的恨意。

    两人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玄烨觉得岚琪的胳膊都要被自己捏碎了,终于稍稍松手,嗓音干哑地问:“你死了,朕怎么办?” 手里的人颤动起来,昏暗的烛光下可以看到她五官在扭曲,瘦削的身子忽而重重跌进自己的怀抱,从无声的颤抖中渐渐发出哭泣的声音。

    一声声“胤祚回来”,一声声“我的孩子好可怜”,岚琪疯了似的大哭。

     尖锐的哭声即便捂在玄烨的身上也掩盖不住地往外散去,门外头等候的环春几人乍然听见哭声,却是都含泪松了一口气。

    六阿哥的棺木抬走之后,她家主子可没再掉过一滴眼泪,活死人般的人,终于哭出来了。

     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宣泄,虚弱的岚琪最终晕厥在了玄烨的怀里。

    环春几人看着皇帝把娘娘抱出来,都吓得说要宣太医。

    玄烨却说不必,只道:“她哭累了。

    ” 皇帝亲自把人送回寝殿,在烛光明亮的地方看清了她的脸,眼下深浓的青黛让人心痛,不知她多少个夜晚不眠不休。

    而刚才疯了一般的哭泣,也让她娇嫩的肌肤充血肿胀。

    玄烨轻轻擦去残留在她脸上的泪痕,因为是心上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容颜的折损,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好好照顾德妃娘娘,朕明日离京,入秋方能归来。

    朕希望能看到你家主子,至少比现在好一些。

    宫里的事随时随地有人告知盛京。

    李总管留守在乾清宫,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他也可以。

    ”玄烨这般吩咐了环春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环春和玉葵在寝殿陪了一整夜。

    痛哭过的人,睡梦中也时不时会抽搐哭泣。

    但似乎是累到了极致,并没有因此醒来。

    这一晚该是岚琪自孩子殁了之后睡得最沉的一晚,直到翌日天明,沉甸甸地睁开眼睛,大哭后的头痛袭来,才让她清醒地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主子醒了?”环春轻声问。

     岚琪转头看到她们个个顶着黑眼圈,冷漠了半月之久的人终于开口说了句:“你们累坏了。

    ” 环春温柔地问:“主子饿吗?” 岚琪摇头,又想到昨晚的事:“皇上来过?” 环春怕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便把昨晚的事都说了一遍。

    岚琪静静地听着,末了问她:“皇上呢?” 玉葵立在一旁道:“皇上就快离宫了,今天要出发去盛京。

    ” 岚琪静了须臾,挪动身子要起来。

    环春搀扶她一把,就听主子说:“给我换衣裳。

    ” 她抬眼看窗外的天色,明晃晃的阳光让她禁不住眯起了红肿的眼睛。

    却是这一刻眼中的刺痛,让她久违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昨日一整天暴雨冲刷,分毫没有带走暑气,今晨浓烈的太阳一升起,又热得人在太阳底下稍稍动弹就冒汗。

    可妃嫔们还是打扮齐整地聚集起来,皇帝就要出远门,不知一两个月会不会回来。

    本还以为能跟出门,现下都死了心。

    但若不让他在出门前多看自己一眼,之后回来,恐怕更要忘得干干净净。

     皇贵妃抱病未出,宜妃还在养身子,荣妃和惠妃到了。

    让她们稀奇的是,温贵妃竟然挺着肚子领着觉禅氏也来了。

     此刻皇帝还在慈宁宫,等从慈宁宫来了才要登车离开。

    众妃嫔顶着日头晒了小半个时辰,好些都不耐烦时,突然听见一阵骚动。

    荣妃和惠妃循声望去,后头的人说着:“德妃娘娘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

     便见人群中散开一条路,一身水绿色旗装的德妃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而来。

    清爽鲜嫩的衣裳亮眼但不张扬,可衣服再漂亮,也盖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哪里还是那个满面福气、漂亮高贵的永和宫德妃?瘦削的脸颊,青黛的眼圈,还有这身不合体的衣裳微微晃荡。

    柔弱的人支撑着一份体面而来,但每个人都看得见她心底的悲伤。

     荣妃倒是舒口气,迎上来搀扶她:“太阳那么晒,怎么也不打把伞?” 岚琪微微含笑:“在屋子里待久了,晒一晒也好。

    ” 之后向温贵妃行了礼,温贵妃也可怜她,一时不知说什么,索性没开口。

    荣妃让她立到自己的身旁,惠妃也上前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她是聪明人,这会儿可不能提什么节哀,不过是平常的客气话。

     几位娘娘不提,下头的人也不敢多嘴多舌。

    况且德妃突然到来,哪怕只是憔悴羸弱地支撑着体面,也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是偷偷瞟着眼睛打量德妃,暗暗在心里嘀咕。

     岚琪到后不久,圣驾终于从慈宁宫过来。

    玄烨缓步走来,本来对妃嫔们前来相送有些厌烦,正要打发李公公请她们都回去,忽然眼前一亮,看到艳丽丛中一抹清爽的存在。

    他稍稍快了几步走近,定睛仔细地看,竟然真的是岚琪站在那里。

     众妃嫔齐声行礼,莺莺燕燕之中,岚琪稍稍抬头,恰与玄烨对视。

    皇帝对她欣慰含笑,岚琪亦是微笑,稍稍点一点头,心有灵犀。

     玄烨没再向女眷们走去,吩咐李公公说:“你知道的。

    ”而后便往御辇走去。

    妃嫔们尾随皇帝,直等车轮滚滚,圣驾浩浩荡荡离去,众人才松口气要散开。

     荣妃本要和布贵人一起送岚琪回永和宫,李公公凑上来说:“娘娘既然出门了,不如到慈宁宫坐坐,太皇太后她……” “我正要去呢,只是脚下虚浮走不快。

    ”岚琪应道,对身旁搀扶她的荣妃和布贵人道,“姐姐搀着我,慢些走吧。

    ” 那边厢,觉禅贵人搀扶温贵妃上了肩舆。

    温贵妃离去后,觉禅氏领了香荷慢行。

    香荷正嘀咕早该带把伞出门,忽听后头传来声音:“你们听说了吗?纳兰大人昨晚病故了,多年轻啊!” 觉禅氏浑身一僵,整个人定住了。

     莫说觉禅氏定住了,香荷也知道纳兰容若是主子的亲戚,从前还请纳兰大人帮过忙,突然听说他死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几位常在答应慢慢走上来,朝觉禅贵人欠身行礼,见她不走,便告辞先行。

    一面继续她们之间的谈话,大概是有人问了什么,但听一人说:“还能有几个纳兰大人?明珠府的纳兰容若呀。

    没想到皇上今天提也没提过,还以为纳兰大人被器重,皇上会有所表示。

    ” “兴许表示了,不过咱们不知道呢。

    ” “是啊,谁知道……” 字字如针,从耳朵钻入心里。

    觉禅氏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谁。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这么多年来支撑她挺直脊梁的信念消失了,纤柔的身体轰然坠下,吓得四周人惊慌失措。

     这边岚琪正往慈宁宫去,突然听得身后嘈杂,众人都转身看了眼,那边围着的人多,瞧不真切。

    有小太监跑过去看光景,回来道:“娘娘,是觉禅贵人中暑了。

    ” 荣妃嘀咕:“她还真是娇弱。

    ” 边上不曾走远的惠妃闻言却是一个激灵,知道必然不是中暑那样简单。

    今早容若病故的消息传进宫时,她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更何况觉禅氏。

     “我去瞧瞧,你们只管去慈宁宫吧。

    ”惠妃让她们先行,自己往这边来。

    只见觉禅氏跌在香荷的怀里,人尚清醒,双目含泪,面色如纸,看得她心惊肉跳。

    生怕叫旁人察觉出什么,忙唤手下的人,“咸福宫太远,先送去我那儿,让太医来瞧瞧。

    ” 若是平日,觉禅氏断不会跟惠妃回长春宫。

    但此刻的她看似清醒实则早已糊涂,脑袋里乱糟糟的什么念头也没有,只等被送到长春宫偏殿的床榻上, 也没醒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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