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3/3)
中层管理人员,从而形成金字塔结构。
只有这样,才可能达到有效管理目的。
这些年的农村工作经验,他也反复总结实践过,凡搞大型聚集活动,都需有科学管理原则和方法,否则总会出事。
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搞三镇三乡物资交流大会,玩龙耍狮子时,就把三个人活活踩踏死了。
那次上边来总结教训时,他作为负责生猪交易市场的小组长也列席了会议,虽然坐在后排,可到底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发了言。
他说:“你看天上的所有星系,看着凌乱不堪,其实都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按照各自的轨道有序运行着。
一旦失序,就会发生相撞和坠毁。
这次踩踏事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各乡镇都好大喜功,在无序状态下,只管把人吆喝来,图热闹,并且越多越好,而没有考虑到这些个体生命行星的运行轨道,踩死三个都属万幸!”这一番话,差点没让几个乡镇领导把他恨死:就这货能不够,他好像是玉皇大帝,啥都懂!两个乡镇长为此还挨了处分。
但他的这个办法,在这次晚会上立马见效。
他不仅没有打乱原来的节目编组法,而且还使组内出现了“比学赶帮”局面。
更重要的是,负责十组以上团队的大队长,都由各村委会负责人亲自担任;而十人小组长,一般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承头,说话有人听,批评能管用。
排练秩序很快得到根本扭转。
总导演不停地给他竖大拇指。
就是牛存犁找过他一次,反映了北斗村的一些情况。
牛存犁被他指派为放牧第十六组组长。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自家的牛吆来,放到舞台背后的阳山冠脚下灌木丛中吃草就是。
这个导演也不要求排队,也不要求做任何动作,挥挥鞭子或躺在草地上睡觉都行,比打连枷、薅草、敲别鼓、跳火把舞容易许多。
只让一百多个孩子,骑到牛背上走来走去玩一玩就成。
牛存犁说他家新买的犍牛年龄小,腰骨嫩,还不让骑。
他们是开场节目,二百个犁匠排成一长队,从东边犁到西边,再从西边犁到东边,然后找地方坐下或躺下就是。
大概有四百多米的距离,也都排练着犁好几十个来回了。
音乐放的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开始声音太大,音箱吼天震地的,吓得牛犊子乱蹦,后来声音调小些了,牛才慢慢适应。
犁地是牛存犁的老本行,不存在任何表演难度。
他的犁匠小组也好管理,都是本家亲戚。
加上这一段牛都闲着,每天有人管饭,还能挣几个闲钱,是睡着了要笑醒的事。
他找“安协调”,主要是反映有关孙铁锤贪墨与不公的问题。
所有来的农村演员,除管两顿饭外,每天还发十五块钱补贴。
大牲口也是十五块,指牛和骡子;小牲口指羊,一天发五块,从头到尾光吃草就行。
牛存犁反映的问题是:北斗村因为离镇上近些,一共来了五百八十多号人,七十多头牛,十一匹骡子,还有一百三十多只羊。
他发现孙铁锤不仅在里面虚报冒领,而且还有克扣工钱问题。
比如有人家里有事,迟到早退了,他就把人家的钱扣得一分不剩,但在镇上又没少领,里面水分很大。
安北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让他管好第十六组,说有些事等他了解清楚再说。
他也确实了解了一下,倒不像牛存犁说的那么严重。
北斗村人多,难管理,孙铁锤为严明纪律,的确是扣了一些人的钱。
但他的解释是,等事毕了,准备奖给干得好的,安北斗也就再没多问。
眼看晚会就进入合成阶段了。
外请演员,说除了北京两个大腕,是演出当天赶到现场外,其余的都来了。
安北斗尤其喜欢省上来的唱丑角的喜剧明星火烧天父子仨。
这是大西北真正的名丑。
长得一模一样,城里叫“克隆人”,乡下叫“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那天三颗菱形脑袋也是一律刮得锃光瓦亮。
他们一露头,整个北斗镇就炸锅了。
过去老在电视上看,没见过真人,今天父子仨是真真切切地来了。
三人从轿车上一下来,忽地就围满了人。
乡下人看稀奇,那是真的朝死里围,连裆里、胯里、胳膊弯里,都会钻出一层层南瓜、北瓜、冬瓜、葫芦一样的小脑袋来。
派出所雇了几十个帮忙维持秩序的,几乎全都布在了贺氏父子周围。
老子火烧天,大家自是认得清楚,可那弟兄俩,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简直争成了一笼蜂。
倒是火烧天豁达幽默,直喊道:“乡党们,不争不吵,听我给大家介绍,其实品种差不离,就是遭受风化程度不一,长得造型有点差异。
走在左边的是老大贺加贝,右边是贺火炬他兄弟;你们都给父老乡亲作个揖!”贺加贝和贺火炬就很是听话地给两边人鞠了躬。
火烧天说:“我八九岁时就跟师傅一起来这儿唱过戏,好像是有一个老庙宇。
是不是叫七星庙,三四百年是有的。
”有人喊叫,“文革”时烧了,连砖都拿回去砌茅私、猪圈了。
火烧天直哀叹:“可惜!可惜!”他见围观的人挤得实腾腾的,有点寸步难行,就接着打躬作揖道:“众位父老乡亲,现在参观还为时尚早,请借个路,让我们赶快到学校,准备一下节目,免得让大家看不好。
借道,借道!”说着,他还努力打起转圈让大家看了前脑看后勺,看了左棱看右角,整出漫天的欢喜来。
安北斗突然觉得这就像是三个外星人光临了北斗镇,喜兴得连燕子、麻雀都密密麻麻多了起来。
黄昏时分,舞台部分灯光突然爆亮,只听成千上万人噢嗬一声,整个阳山冠都在灯光射程之内了。
总灯光师是从省上请来的丁白大师。
今天太阳出来时,就有人撑起一把太阳伞,摆了一把白色折叠椅恭候着。
大师是下午快三点时坐房车来的。
穿着一身洁白的运动服,外带白帽子、白袜子、白鞋,有点一尘不染的味道。
他好像跟开车门的人很熟悉:“顺子,灯都装到位了?”叫顺子的,也就是早早给丁大师撑起太阳伞、放好折叠椅的那位,连忙说:“看这还用丁大师你操心嘛!咱啥时还给你掉过链子。
我一共带了十六个人,撅起尻子干了三天三夜,所有吊杆、灯光都按你的布位图齐齐到位,放心,只是个赢人么!”这个人就是多年后因《装台》而出名的刁顺子。
“安协调”这阵儿的岗位,已经挪到总导演和总灯光师身后,随时协调一切彩排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了。
当夜幕降临,灯光五彩缤纷起来,远处比兔子还小的牛存犁们挥鞭让牛羊奔走,中间八百人躬身插秧,近处省歌舞团八十名美女踏歌而行时,现场立马呈现出从未见过的热烈气氛。
第一章《春色》一完,第二章是《阳山》。
灯光一启,安北斗就觉得有点不对,咋看着这山势有点异味儿。
接着后边就有人喊:“垂子,看像不像个垂子!”安北斗看明白了,丁大师的灯光思路仍是把阳山冠朝阳具上进行象征的。
他就拍了拍大师的肩膀。
丁大师很不高兴地把肩头掸了掸,好像是嫌拍脏了他的衣服:“什么事?”
“你这个造型?”
“造型咋了?不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