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工伤赔偿的血色公式(2/3)
本,越过痛苦喘息的老周,越过愤怒而麻木的工友,穿透工具房冰冷的墙壁,投向工区办公楼的方向。
那里,段财务科的灯光还亮着。
他仿佛看到,那些冰冷的数字,正在温暖的办公室里,被输入整洁的电脑系统,生成漂亮的财务报表。
而老周断腿流出的血,正无声地滴落在报表的利润栏上,凝结成一个刺眼的、被称作“成本控制优化”的红色数字。
“黑洞……”林野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一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
老周的悲愤和工友的怒火,在陈大奎带着两个段里安监科的人出现后,被强行压了下去。
安监科的人面无表情,只是重申了扣款的“合规性”,强调了“安全责任重于泰山”、“规章面前人人平等”,并暗示老周如果对认定有异议,可以按程序申请复核,但“需要时间,而且结果未必改变”。
时间?老周最缺的就是时间!医院催缴后续治疗费和假肢定制的首付款,家里等着米下锅。
那六万块,像杯水车薪,瞬间就被现实的焦渴蒸发殆尽。
绝望之下,老周只能低头。
他在那份扣款确认单上,用颤抖的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像刀子划过心脏。
签完字,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瘫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的雪幕。
林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笔记本上那个血色的公式,用红笔狠狠地圈了起来,在旁边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问号和一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
接下来的日子,林野像一头沉默的困兽。
白天,他依旧在风雪中推着轨检小车,重复着枯燥而危险的点检。
每一个颠簸,都让他想起老周那条断腿和那个冰冷的公式。
晚上,他不再去料场角落进行“幽灵代跑”,也暂时放下了那些高深的测绘资料。
他把自己关在冰冷的出租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一遍遍地翻看老周那份工伤认定书和扣款明细的复印件。
他像一个偏执的侦探,试图从那冰冷的文字和数字中,找到撬动这架不公机器的支点。
“未正确佩戴手套……监控录像……”林野的目光停留在这一条上。
他记得老周嘶吼时说的每一个字:戴了手套,只是破了个洞!工区发的劣质劳保!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艰难成形。
他要拿到那段监控录像!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工区的监控录像存储在主控室,由保卫科专人管理,调取需要层层审批,更何况是涉及工伤事故的敏感录像。
林野知道主控室值班的老王头有个习惯,每天凌晨四点左右,会溜达到工区门口的小卖部买包烟,来回大概十分钟。
主控室的门,在这十分钟里,通常只是虚掩着。
风险巨大。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林野想到老周空洞的眼神,想到那个血色公式,想到马来西亚阿卜杜勒绝望的脸……他别无选择。
一个风雪交加的凌晨,林野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办公楼。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光。
他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接近主控室时,他听到了老王头哼着小调、趿拉着棉鞋出门的声音。
就是现在!
林野闪身进入主控室。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
巨大的监控墙分割成几十个小画面,大部分区域被黑暗和雪幕覆盖。
他迅速找到操作台,凭着平时观察老王头操作留下的模糊印象,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那台笨重的电脑。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
他找到了存储分区,搜索日期:2023-12-15。
找到了!一个名为“K330+450_08:00-09:00”的视频文件。
他迅速插入准备好的U盘,开始拷贝。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外走廊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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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进度条走到99%时,走廊的脚步声清晰了!是老王头回来了!
千钧一发!林野猛地拔下U盘,同时迅速关闭文件管理窗口,将电脑界面恢复到监控画面状态。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闪到门后巨大的机柜阴影里。
门被推开,老王头嘟囔着“这鬼天气”,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搓着手,坐到操作台前,似乎并未察觉异常。
林野屏住呼吸,在冰冷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直到老王头开始专注地翻看手机,他才如同鬼魅般,贴着墙根,溜出了主控室。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U盘紧紧攥在手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回到出租屋,他迫不及待地将U盘插入电脑。
找到了那个时间段,老周作业区域的画面。
画面不算清晰,风雪很大,人影模糊。
但林野死死盯着老周的手部!
好的,我们来一起为这段文字注入更强的生命力和画面感:
【视觉冲击】
放大!再放大!
风雪,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刀割般的利刃,劈砍着视野。
镜头,仿佛被一只愤怒而执着的手操控,死死咬住那个在风雪中佝偻的身影——老周!是的,他确实戴着手套!那双深蓝色的劳保手套,在灰白混沌的世界里,像两抹被遗忘的淤青!
就在老周弯腰,试图扶正一段不听话的钢轨时——那钢轨冰冷,仿佛一条僵死的巨蟒——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见,老周右手大拇指的位置,那手套的布料颜色,突兀地、刺目地不同!那不是磨损,那是一个黑洞,一个被深色胶布仓促、勉强、几乎是绝望地封堵起来的破洞!胶布边缘微微卷起,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紧接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帧都烙印在林野的心脏上:一段挂着狰狞冰棱的钢轨,毫无征兆地滑脱!它不再沉默,化作一柄沉重、冰冷的铡刀,带着死亡的弧度,狠狠地、带着风雪的呼啸,砸了下来!目标,精准得令人胆寒——正对着老周那只粘着胶布的右手,以及……下方支撑着他的右腿!
“未正确佩戴”?
一个尖锐的、带着血腥味的质问,在林野耳边炸响。
工区发的手套,薄如蝉翼,破了洞,工人们只能像补衣服一样,用廉价的胶布粘补!这,难道不叫“不符合标准”吗?这劣迹斑斑的胶布,分明是标准缺失的耻辱印章!
这责任,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它究竟在谁身上?是那双破洞手套的制造者?是那笔“合格”采购单背后的勾当?还是……那个冷漠的、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制度?
林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截取下这段足以改变一切的关键画面。
但录像,仅仅是冰山一角。
他需要更深的水下部分——证明这劣质手套不是孤例,而是工区采购环节的系统性溃烂!
劳保仓库,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黑色幽默。
那是一个堆满尘埃与绝望的阴暗角落,各种劳保用品像沉默的囚徒,挤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橡胶味和粉尘味,呛得人鼻腔发酸。
管理员老孙,林野那个心照不宣的“幽灵代跑”客户,就蜷缩在这个角落。
他的背,因为常年腰椎劳损,永远佝偻着,像一株被压弯的枯草。
林野找到了老孙。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接将老周的事故画面和那段刺目的手套截图推到他面前。
老孙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截图里那块狰狞的胶布,像盯着一个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伤口。
一丝兔死狐悲的悲凉,迅速在他眼中掠过,快得像一道闪电,随即又被更深的沉寂覆盖。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野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最终,他佝偻着腰,像挪动一座小山那样,打开了仓库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着几大箱尚未拆封的劳保手套,箱角积着灰,像沉默的墓碑。
“自己看吧……”老孙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都是这德行。
”他用枯枝般的手指,无力地指了指方向,“采购单……在那边,第三个铁皮柜最底层,用个破本子夹着……看完……放回去。
”话音落下,他佝偻着背,慢慢走开,身影在昏暗中越来越模糊,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十岁。
他看懂了林野的眼神,也看懂了风险,但某种更强大的东西,推着他完成了这个微小的“背叛”。
林野的心跳如同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颤抖着找到那个铁皮柜,指尖触到最底层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时,冰凉得像一块寒铁。
翻开,里面夹着几张皱巴巴、几乎要化为碎片的采购单据。
供货单位:XX市安顺劳保用品公司。
采购品名:浸胶纱线手套(加厚型)——多么讽刺的“加厚”!单价:3.8元/双。
采购数量:5000双。
经办人签字:张德彪(工人们私下都叫他“张胖子”)。
审批人:陈大奎。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林野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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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用手机拍下单据,又拍下那几箱手套封箱上的标识(同样的品名,同样的供货商)。
他拿起一副“全新”的手套,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扯!那薄薄的纱线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刺啦”一声撕裂声,指尖部位轻而易举地就被扯开一个骇人的口子!他拍下了这令人齿冷的瞬间,手套被轻易撕裂的视频,像是在记录一场微型的、注定的灾难。
证据链,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开始严丝合缝地拼凑起来:事故录像(证明佩戴了工区发放的手套且手套有致命破洞)、仓库现存同批次劣质手套(证明普遍质量问题)、采购单据(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责任链条的大门)!
林野没有立刻声张。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分量,也明白这分量在体制内可能引发的反弹。
仅凭这些,就想撼动那早已板上钉钉的扣款决定,无异于蚍蜉撼树,只会让自己也身陷泥沼。
他需要一个更稳妥、更有力的支点。
他想到了段工会那个看似和稀泥,实则或许能找到缝隙的人——刘副主席。
刘副主席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总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阅尽世情的眼睛。
他在段里以“老好人”和“爱和稀泥”出名,办公室墙上挂满了“职工之家”、“贴心人”之类的锦旗,像一层层温暖的糖衣。
但工友们私下都叫他“刘面团”——软,揉不得,也捏不起什么大事。
林野偏偏选中了他。
正是这份“面团”属性,或许能让他不敢硬顶,却又为了维持那点可怜的“工会作为”,愿意在规则边缘,偷偷摸摸地做一点点“和稀泥”的努力——比如,把证据悄悄递上去,或者至少,留下一个“工会知晓”的记录。
这微小的缝隙,或许就是黑暗中唯一透进来的希望。
林野像一位精密的工匠,精心整理了一份材料。
里面包括:老周工伤认定书和扣款通知书的复印件(带着冰冷的公章烙印)、那段关键录像的截图(他巧妙地隐去了非法获取的源头,只说是“事故现场工友回忆并指出关键细节”,像一层薄纱掩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