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血泊忠魂(3/3)
年轻校尉,独眼死死盯着西方地平线上那越来越近的、如同黑云般压来的大食军阵,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
“抄录!立刻将此血书抄录百份!不!千份!用最快的速度!绑在箭上射出去!用信鸽!用能找到的一切办法!传遍安西!传向河西!传向玉门关!传向长安——!”
“告诉大食人!告诉所有豺狼!”
“安西的刀——!”
“断了!也要插进他们的喉咙——!”
“疏勒!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潼关·天险雄关·御帐
烛火在巨大的牛皮地图前跳跃,将李琰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地图上,代表叛军的黑色箭头如同毒蛇,死死缠绕着潼关,另一股更粗大的黑色则从河东方向蜿蜒而下,与拔野古、回纥的红色狼头鹰旗纠缠在一起,箭头隐隐指向潼关侧后。
整个关中的形势,危如累卵。
李琰负手而立,眉头紧锁。
他不再是刚穿越时那个带着后世记忆却有些迷茫的青年。
战火的淬炼,帝位的重压,无数将士的鲜血,早已将他打磨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寒气逼人。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着虎皮的帅案,发出沉闷的声响,脑海中飞速运转着后世的知识和眼前的困局。
缺粮…河东苏定方被史思明和胡虏联军拖住,沁水仓被焚,王思礼奇袭虽胜但生死不明…蒲州…张巡…李琰心中一痛,虽未得确切消息,但来自后世的记忆碎片和前线零星的噩耗,让他对蒲州的结局有了不祥的预感。
内忧…张皇后那毒妇必然借机生事…婉儿…想到上官婉儿在灞上独自支撑,还有那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李琰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外患…吐蕃、拔野古、回纥蠢蠢欲动…
“陛下,夜深了,您…”老太监高力士的声音带着忧虑,在帐外响起。
“进。
”李琰的声音平静无波。
高力士躬身入内,脸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个极其小巧、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铜管。
“陛下,长安…婉儿待诏…八百里加急密信。
”
李琰眼中精光一闪,接过铜管,挥手示意高力士退下。
他迅速剔除火漆,抽出里面卷得极紧的薄绢。
娟秀而略显凌乱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正是上官婉儿的手笔!内容不多,核心只有两点:
1.“灞上青苗已破土,虽经霜寒,其志弥坚。
”——这是隐晦告知孕事已稳,她决心已定!
2.“北风骤紧,雀鸟欲争巢于檐下,然鹰隼盘旋于外,或可驱雀而惊隼。
”——这是献策!利用拔野古阿史那敏与回纥移地健之间本就存在的猜忌,制造矛盾!阿史那敏是“雀”,急于在河东筑巢;移地健是“隼”,野心勃勃想攫取更多;而唐军,就是那驱赶“雀”、惊扰“隼”的猎手!具体操作,婉儿暗示已有腹案,需借李琰之威名,以天子密旨形式,授予她临机决断之权!
李琰的目光死死钉在第二点上,手指在“驱雀而惊隼”几个字上重重划过!好一个上官婉儿!身处漩涡中心,心系全局,竟能想出如此釜底抽薪的离间毒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政之才,而是洞察人心、纵横捭阖的顶级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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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敏要为父报仇,夺回范阳,必急于在河东站稳脚跟,这是她的“雀性”。
移地健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想重现回纥汗国辉煌,又忌惮拔野古坐大,这是他的“隼性”。
两人会盟白狼水,看似联盟,实则各怀鬼胎,互相提防…"李琰的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飞速转动,结合后世对游牧民族习性、部落矛盾的理解,瞬间推演了无数可能。
"若此时,让婉儿假借我方之手,“泄露”一份足以证明阿史那敏意图独吞河东、甚至背刺回纥的“密约”给移地健…再伪造几起拔野古部“误伤”回纥粮队的“意外”…以移地健的多疑和阿史那敏的刚烈…"
一个极其大胆、环环相扣的计划雏形,在李琰脑海中迅速成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可能促使胡虏更快合流!但收益…足以撬动整个北疆战局!
“来人!”李琰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
“陛下!”帐外亲卫应声而入。
“取朕的玉玺!黄绫!朱砂!”李琰语速极快,“再传哥舒翰、李光弼二位将军,速来御帐议事!要快!”
就在李琰准备奋笔疾书,授予上官婉儿这柄“双刃剑”般的权柄时——
“报——!!!!!!”
一声凄厉到几乎破音的嘶吼,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如同炸雷般在御帐外响起!
“八百里加急——!安西——!安西军情——!大食——!大食叩关——!!!”
“轰!”李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手中的紫毫笔啪嗒一声掉落在黄绫上,溅起一片刺目的朱砂红点!他猛地抬头!
帐帘被粗暴地掀开!一个风尘仆仆、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驿卒,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踉跄着扑了进来!他背上插着几支折断的羽箭,胸口剧烈起伏,口中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血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李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一个同样沾满血污、用火漆封着的铜筒高高举起!
“…疏勒…鲁炅守使…拼死…传讯…”
“…夫蒙…夫蒙将军…奇袭…泥婆罗…成…功…斩…王…”
驿卒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破旧的风箱。
“…然…然…”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抽搐,眼神开始涣散,最后几个字,却如同用尽生命嘶吼出来:
“…大食…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亲率…十万…东征军…已…破怛逻斯…故垒——!!!”
“…兵锋…直指…安西…四镇——!!!”
“…疏勒…危…在…旦…夕——!!!”
话音未落,驿卒高举铜筒的手臂颓然垂下,气绝身亡!那沉重的铜筒“哐当”一声,掉落在御帐冰冷的地面上。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哥舒翰和李光弼刚刚赶到帐外,恰好听到了这最后的噩耗,两人脸色瞬间煞白!
李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卷染血的黄绫,看着那滴落的朱砂如同心头淌下的血。
他看着那滚落在地、沾满驿卒鲜血的铜筒。
东方的危机未解,西域的丧钟又已敲响!十万大食东征军!这几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李琰的眼中,那最初的震惊和痛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以及…一丝穿越者特有的、超越时代的决断!
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筒和紫毫笔!看也不看那死去的驿卒,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火焰,射向帐外呆立的哥舒翰和李光弼!
“哥舒老将军!李将军!进来!”
他的声音,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安西之危,亦是全局之危!大食东来,胡虏岂能无动于衷?此非绝境,乃…变局之机!”
他大步走回帅案,将染血的黄绫铺开,沾满朱砂的笔锋悬停其上,目光如电:
“传朕旨意!”
“…第一道:授予上官婉儿临机专断之权!依其‘驱雀惊隼’之策,放手施为!所需一切,潼关、长安,倾力配合!朕…只要结果!”
“…第二道:飞鸽传书河西、朔方!命郭子仪分兵一部,精锐轻骑,不惜一切代价,打通玉门关至安西通道!接应鲁炅!传递血书!告诉安西军民!朕…与他们同在!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第三道:”
李琰的笔锋重重落下,在黄绫上划下力透纸背的字迹,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
“…将此驿卒带来的…夫蒙灵察攻破泥婆罗、斩杀其王的消息…还有大食十万东征军叩关的‘噩耗’…”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一并‘泄露’给…拔野古的阿史那敏…和回纥的移地健!”
“…朕…倒要看看…”
“…这群各怀鬼胎的豺狼…”
“…听到后院起火…还能不能…安心在朕的门口…磨牙——!”
三道旨意,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将东方的危局、西域的绝境、宫廷的暗涌,以及胡虏的野心,瞬间串联!一场以整个天下为棋盘的、更加凶险也更加宏大的博弈,在李琰这冰冷而决绝的意志下,悍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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