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逾墙之白(2/3)
响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压下了胖子的咆哮。
声音来自一根粗大的柱子旁。
说话的是个女人。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紧身皮衣,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皮筋扎成利落的高马尾。
她背靠着冰冷的朱漆木柱,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刃口异常锋利的匕首。
匕首在她指间灵活地翻转,带起一道道冰冷的弧光。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扫过光头胖子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随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不想死就安静点。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看周围。
再看看你自己。
”
光头胖子顺着她冰冷的目光看去,先是落在自己沾满泥泞、价值不菲的衬衫和裤子上,随即目光扫过整个大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嘴唇哆嗦着,却再也骂不出声。
林逾白的目光也再次扫过整个空间。
大厅并非完全空旷。
在那些巨大的柱子之间,靠近布满剥落墙皮的灰败墙壁的地方,摆着一些……东西。
那是几张极其破旧、布满刀砍斧凿痕迹和深色污渍的长条木案。
案几后面,摆放着同样破旧、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蒲团。
而案几上,散落着一些物件——几张边缘磨损、字迹模糊发黄、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纸页;几支早已干涸开裂、笔毛散乱如枯草的毛笔;几块龟裂成碎块、如同风化骨骼的墨锭;还有几盏样式古旧的、灯油早已干涸、布满铜绿的铜质油灯。
一股寒气,无声无息地顺着林逾白的脊椎爬了上来。
不是因为那些破旧的文具本身,而是因为……那些案几旁,似乎萦绕着某种东西。
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
一种粘稠的、冰冷的、仿佛凝结了无数怨毒目光的“注视感”,正从那些空无一物的蒲团上、从那些布满裂痕的墨锭里、从那些干涸的灯盏深处……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蛛网,牢牢地锁定了大厅里每一个活人,包括林逾白自己。
那感觉,比工装男的麻木、皮衣女的冰冷、光头胖子的恐惧,更加纯粹,更加…饥饿。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笼罩了大厅。
刚才还存在的零星私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越来越响的风声在空旷的穹顶下盘旋,以及众人压抑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呼吸声。
“当——!!!”
一声沉闷、悠长、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大厅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古老而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死气,如同丧钟敲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风声和呼吸。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嗡——
随着钟声的沉重余韵还在梁柱间回荡,大厅中央,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凭空亮起。
光芒迅速扩散、扭曲、拉伸,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巨大、模糊、边缘不断蠕动变幻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一面布满蛛网状裂纹的古老铜镜虚影,镜面深处却又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脸。
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冰冷地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惨白或惊恐的脸,将影子拖得老长,如同摇曳的鬼魅。
【滋……滋……咔……】
尖锐刺耳的电流杂音再次响起,比之前在意识深处时更加刺耳,仿佛无数根生锈的铁钉在玻璃上反复刮擦,直接摩擦着众人的耳膜和神经。
【诸……位……生……员……】
一个非男非女、混合着极度冰冷电子质感与某种腐朽木讷气息的怪异声音,从那不断扭曲的幽绿轮廓中发出,断断续续,如同信号即将中断的广播,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甲子年……弘文书院……乡试……滋……即刻……开……考……】
【考……场……规……矩……滋……尔等……需……谨……记……违者……严惩……不贷……】
那声音顿了顿,电流杂音变得更加密集刺耳。
【一、开考信号响前……滋……不得擅动笔墨……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违者……滋……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二、考试期间……滋……需保持肃静……大声喧哗者……滋……割去……滋……舌头……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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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试卷分发后……滋……不得污损……滋……不得传递……不得……窃视他人……违者……滋……剁……手……断……指……】
【四、考试结束……滋……钟鸣三响……滋……无论答完与否……滋……必须……立即……停笔……滋……离场……滋……违者……滋……永……留……书……院……侍……奉……先……贤……】
冰冷、残忍、毫无感情的规则,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杂音和渗入骨髓的威胁,一条条宣读出来。
每一次停顿,每一次“滋啦”的噪音,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脏上。
大厅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有人牙齿咯咯作响,浑身筛糠般颤抖;有人双腿发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无人色;那个光头胖子更是双眼翻白,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散发着臊气的水渍,瘫软如泥。
【滋……滋……本次乡试……滋……题目……为……】
空中的幽绿光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信号受到了强烈的干扰,那张模糊的人脸轮廓痛苦地扭曲着,声音变得更加破碎扭曲,如同坏掉的留声机。
【论……语……十……则……】
【滋……需……默写……滋……完整……无误……一字……不差……】
【滋……需……理解……其……微言……大义……滋……并……以……之……策论……时……弊……针砭……朝……政……】
【滋……滋……试卷……滋……即刻……分发……诸生……好自为之……】
“嗡——!!!”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仿佛无数只金属蜜蜂同时振翅的恐怖蜂鸣猛地炸响!
空中的幽绿光影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惨绿强光,随即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充满毒气的脓包,骤然熄灭!大厅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远处几根柱子上挂着的、散发着惨白微弱光芒的纸灯笼,在阴冷的风中无力地摇曳着,将晃动的、如同鬼爪般的影子投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斑驳的墙壁上。
“噗通”、“噗通”几声闷响,是几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冲击,直接晕死过去,瘫软在地。
“论语?默写?策论?针砭朝政?!”瘫在地上的光头胖子发出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嘶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老子……老子连字都认不全啊!这他妈是要我死啊!要我的命啊!”
“冷静点!!”皮衣女人再次厉声喝道,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锐利的眼神如同探照灯,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愈发浓郁的黑暗,声音急促,“规则是死的!一定有生路!大家别慌,先聚拢,别落单……”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只是她。
大厅里所有还站着、还勉强保持清醒的人,身体都在同一瞬间彻底僵硬。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心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同时抚过皮肤、钻进毛孔的阴寒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带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种陈旧的、仿佛在地下埋藏了数百年的、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腥气,令人窒息。
林逾白的头皮猛地一炸,脖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大厅里,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破旧长条木案后面,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它们穿着破破烂烂、沾满污渍和暗褐色干涸痕迹的、勉强能辨认出是古代生员样式的长衫。
皮肤是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大块大块的深色尸斑和腐烂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仿佛来自地狱磷火般的惨绿光芒,那光芒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贪婪。
干枯开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焦黑的牙齿。
它们僵硬地坐在蒲团上,身体微微前倾,腐烂发黑、露出指骨的手指如同枯枝,死死地按在面前同样破旧的案几上。
那两团幽幽的绿火,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纯粹到极致的恶意,死死地盯住了大厅中央那些鲜活、散发着恐惧气息的……猎物!
“鬼……鬼啊!!!救命——!!!”
一声凄厉到完全变调、撕裂喉咙的惨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早已绷紧到极限的恐惧!
瘟疫般的绝望和疯狂彻底爆发!人群炸开了锅!有人直接吓晕过去;有人歇斯底里地哭喊尖叫,声音刺破耳膜;更多的人则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本能的驱使下,朝着远离那些鬼影的方向、朝着大厅那几扇敞开的破窗方向,没命地狂奔!
“跑!快跑出去!离开这里!”有人一边狂奔一边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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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先冲到窗边的几个人,身体猛地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如同撞上了一堵冰冷坚硬的透明橡胶墙!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他们狠狠地弹了回来,狼狈地摔倒在地,鼻青脸肿,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出不去了!窗户……窗户被堵死了!有鬼打墙!”摔倒在地的人发出崩溃的哭嚎。
与此同时,那些坐在案几后的厉鬼考生,动了。
它们的动作僵硬而诡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吧…咔吧…”声,像是关节生锈了数百年的木偶被强行扭动。
它们缓缓地、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腐烂的头颅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动着,深陷的眼窝里那两团惨绿的磷火,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死死钉在那些惊恐奔逃的活人身上。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带着刺骨寒意和浓烈怨毒的黑气,如同沸腾的墨汁,从它们腐朽的身躯上弥漫开来,迅速扩散,吞噬着惨白的灯光,将大厅拖入更深的阴影。
“嗬……嗬嗬……”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破败风箱在坟地里抽气般的嘶哑声音,从它们蠕动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血……试卷……我要试卷……”
“功名……我的……功名……还给我……”
“死……都得死……陪我……考……”
混乱、绝望的哭喊尖叫、厉鬼狰狞的嘶鸣、骨骼扭动的咔吧声、以及那越来越浓、几乎令人窒息的阴寒死气……瞬间将整个弘文书院的大厅,变成了血腥炼狱的屠宰场!
林逾白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围是崩溃的哭喊、绝望的奔逃、厉鬼狰狞的嘶鸣和逼近带来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