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穷不是原罪,贪才是(2/3)
?”“对对对。
坐,你坐。
咱们坐着聊。
”
等到我们仨都落座,我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跟杨教授起过冲突?”“您问哪回啊?”小伙子答得直爽,丝毫不避讳。
有点儿意思。
“说说最后一回吧。
”
“最后一回是燕儿成绩下来之后,他给燕儿不及格。
他存心的。
”
嘿呦,这情况我们还不知道。
杨燕只跟夏新亮说被杨教授性骚扰之后,她男友找过杨教授。
“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高捷的眼睛看向空中,“容我想想啊……嗯…….她们成绩比我们出来晚…..哎哟具体哪天我不记得了,但肯定是节前。
我跟他大吵一架,跟他说了等春节过完回来再开学我要跟校方反映要说法,我说你别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我再怎么着也当过学生会长,我回来肯定让大家联名搞你。
”
“噢噢噢。
没动手?”我问。
我身边的夏新亮也听得认真,有必要的就在本子上记下来。
“没动手。
他不配。
我这手是抚琴的手,不是用来打人的。
尤其是这种人。
”“那你回来联系学生会的人了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的眼神丝毫没有闪躲,眼底的愤怒之情也不加以掩饰,“找了啊!跟大家阐明了情况,从他欺负我女朋友说起,又说到我找他跟他理论,之后他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开始刁难我女朋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判我女朋友不及格。
大家一听也急了,说怎么学校还有这样的导师呢?联名信、陈情书也写了。
全交上去了。
但交上去学校没给说法儿。
我后来跟进过一段时间,反正就被和稀泥了。
说情况他们基本掌握了,肯定会帮我们协调,说一大堆反正就是那一套。
”
“这事儿你没跟杨燕说?”
“没有,没说。
她本来就不爱争执,董春妮脾气又暴,上回她想找人打那杨教授来着,我拦也没拦住。
不管怎么说,咱得遵纪守法,别有理变没理,您说对吧?”我点点头。
“我不愿意让她知道我又去找那老混球了,所以联名书的事儿也没告诉过她。
”“稍等。
”我掏出手机,给李昱刚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
“这么快问完了?”
“你帮我去学校查查,高捷跟我说,他联合学生会弹劾过杨教授。
你查查后来这事儿怎么没音讯了。
”
挂了电话,我继续问高捷:“你去找杨教授是跟校内吗?”
“没有。
我找过他三回。
都不是校内。
他不怎么来学校,去的他家。
”“嗯。
”
“虽然死无对证,但我跟您保证,我都是跟他商谈,情绪激动有没有?有。
但从没动过手。
只有头一回听说他摸燕儿大腿,我推过他一把。
”
“你是学古琴的?”“对。
”“本地人吧?”
“是啊。
我大学也是跟这儿念的。
保研。
”
“行,小伙子。
人死为大。
不论这人生前品行如何,他被人杀了,就是受害人。
咱们不抨击他,不怨恨他,好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
我也不是传闲话爱背后嚼舌根的人。
但有句话,我不吐不快。
跟您说说无妨吧?”
“你说你说。
”
“您甭听学校说什么他死了是民乐界多么多么大的损失,什么编钟的传承就断层了,好么给他拔多高似的。
教编钟的邱教授,我们学校的邱教授,技艺特别好,人品也好。
燕儿跟春妮开学后约不上杨教授的课,就自己研习,遇到难点疑点,都多亏了邱教授点拨。
我们还一起上他家做过客,还合奏过。
”高捷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他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发自肺腑的惺惺相惜,“姓杨的死了,才是编钟,乃至民乐界之幸事。
通过打压别人成功的人,成功大多守不住。
”
“听这意思,你知道这两位教授之间的过节?”高捷点了点头。
“邱教授告诉你的?”
“我是百度知道的,万事百度皆知道。
这年头,互联网让什么都藏不住。
”“这事儿…….你当面儿拆杨教授台了吗?”
高捷脸上透露出笑意,“我偷偷告诉您,我写举报信了。
我才不会当面拆他台呢,这种人只会矢口否认,我又没确凿证据。
上回联名状石沉大海我就知道了,学校肯定是包庇他,往学校说没用,得对症下药。
不瞒您说,姓杨的一直没来学校,我还以为他被处理了。
本来我下一步都准备好了,如果举报信也没用,我就微博实名举报,我豁得出去,我相信邪不压正。
做人,我爸从小就教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
高捷走了,我跟夏新亮面面相觑。
“刘哥,也不是就我一人儿耿直。
”
“他那是压抑太久。
这条线,也算断了。
别说这位同学不避讳杨教授之死了,杨教授要是知道他背后这么搞他,还不定谁杀谁呢。
”
“那…..”
“咱们找找那个虎子吧,是虎子吧?”“对,虎子。
”
“这人嫌疑本身也比较大。
”我拧开夏新亮的水瓶,渴了,喝了一口我又后悔了,我喝完孩子肯定不喝了,他洁癖。
“您喝,您喝。
”夏新亮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一会儿再买。
”
“这个虎子恐怕不好找,说白了,董春妮跟他也就算泛泛之交,她连人叫啥都不知道。
这年头,姑娘们心也是大,啥不知道都能跟人在床上滚。
”
“刘哥您这话就不对了。
都什么年代了,您这言论可有歧视女性的意思了。
”“少跟我上纲上线。
你也是,个人生活要注意,千万别胡搞乱搞。
”
夏新亮白了我一眼,“谢谢关心。
我好歹是个洁癖。
”我乐了。
“是时候召唤神兽了,看看有啥办法查查这个虎子没有。
”“神兽?”
“李昱刚啊,不还是您给的封号嘛!说他队上神兽,吉祥物!”
还真是我说的,我们头前办了个案子,李昱刚这小子靠搜集整理旧新闻把嫌疑人给抓了,那家伙,神通广大不得了。
“要查。
一定要查。
这个人,你看董春妮描述,长期混夜店,没啥正经营生,北漂。
属于高危人群啊,真起了歹念、胆儿不小就能干大事儿。
”
我们正说着,李昱刚来了电话,说他查得头都大了,又没什么线索提示,感觉被资料海洋淹没了。
我说你回来吧,我们找见点儿方向了。
我们俩在车里等了李昱刚半天,这位爷姗姗来迟,一拉开车门坐上来,就说道:“校方确实收到了学生会的联名信。
气死我了,这孙子爱打官腔,说话叫一个弯弯绕绕。
我查杀人案又不是纪检委,至于嘛。
问这么点儿事,浪费多少时间。
”
“那他们联系杨教授了吗?”我问。
现在死者的死亡时间无法准确推断,这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了极大障碍,只能靠信息一点点拼凑,若是这个拼凑可以尽可能地接近正确时间,就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别的不说,至少能判断是谁最后见了他,是谁最有嫌疑。
“说是试图联系来着,真假我也不知道,反正结果是,没联系上。
我看,有点儿包庇那人渣的意思。
”
“窥狱然。
”我斜了李昱刚一眼,“对受害人,不能带情绪。
咱的工作是什么?是破案。
甭管这个教授人品如何,生前干过啥,他被人杀了,他就是案件受害人。
咱们查找凶手,责无旁贷!”
“咳!您跟我说这个干吗,我又没说不好好儿查案。
但是人就有情绪吧?咱是刑警,但首先是人。
我表达喜怒哀乐是我生而为人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职业素养,不冲突。
”
当着夏新亮的面儿,我也不好跟他争论什么。
确实我也没法批判他什么。
我们干这行,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看人总戴有色眼镜,内心里就会把人划为三六九等。
但,这也恰恰是我们需要克服的弊病。
或者说,人性需要克服的弊端。
有时候我上网,会发现许多群众有一种情绪,那就是缺乏同理心。
你譬如说,一个学生,走夜路,遇上抢劫了。
他们会说—小小年纪不跟家学习,谁让你这么晚出来压马路。
你譬如说,一个姑娘,被人强奸了。
他们会说你穿着暴露了,或者说—为什么不反抗,你要反抗了坏人能得手吗?
你譬如说,一个大学教授被诈骗了。
他们会说—你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嘛,怎么还上当?你就是贪!
说白了,他们不谴责犯罪的人,而是去挖受害者的不是。
想尽办法地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活该你受害。
这是一个十分狗屁不通的逻辑。
细想想,绝对是狗屁不通。
我还跟夏新亮聊过这问题,闲聊。
他学心理学出身,给我科普了一个名词,叫作“公平世界假设”。
在这种假说里,人们生活在一个公正的世界,得到的都是他们理应得到的。
不幸的人所遇到的不幸都是“咎由自取”,而幸运的人则收获着他们的奖励。
它的核心是啥?是逃避。
逃避这个世界的危险、风险、不可抗力以及确实存在的不公平,进而麻痹自己—他们咎由自取,而我不会。
可怕吗?真可怕。
但往往,人们意识不到这种可怕。
反正夏新亮给我上完这一课,我想了特别多的东西。
首先想到的就是我自己的有色眼镜,林苗苗的那起案子。
这俩孩子现在都不懂这些,等有一天遇到类似的案子,就会豁然开朗了。
回到杨教授身上。
随着我们不断的深入调查与挖掘,我们可以判断—他不是个好人。
别提是不是好教师了,好人都算不上。
但他死了,被杀了,死后躺在自己的房子里约半年的光景,骨头被血水、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