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穷不是原罪,贪才是(3/3)
液浸泡。
就算他品行不良,甚至存在犯罪为,他也不应该是这么个结局。
你可以把他扭送法院,你可以声讨他,对他口诛笔伐,前者是法律,后者是情绪,但你无论如何不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怎么死的随便,他不配得到真相。
寻找虎子是件让人头大的事儿。
我们的信息极其有限。
这个虎子姓谁名谁都不知道,仅仅有个微信号,再有就是有可能会出没的地点、同样不知姓谁名谁只有绰号的江湖朋友。
微信号不是用手机注册的,手机号没有做实名认证不说,还早已因过期被收回了。
等于说,虎子是个符号,淹没在苍茫的天涯里。
半个多月,我和夏新亮操起了老本行。
在没有高科技的时代,警察破案就靠11路。
啥叫11路?两条腿呗。
跑断腿。
夏新亮跟着我,讲话脑袋都跑晕了。
这海里捞针的程度,并不比李昱刚坐在电脑前处理数据简单。
我们基本吃住在三里屯,在无数家夜店走访、摸排,寻找相关联系人以及蛛丝马迹。
夏新亮叫苦连天,我说你知足吧,这就受不了,搁以前你甭干了。
小同志,你要珍惜啊,这比你上课还生动呢,真实体验20世纪警察生活。
在整个夜店的走访当中,我们没发现虎子这个人。
叫虎子的多了,你说哪一个?我们只能跟他们描述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长得挺帅的,眼睛眉毛,仅靠通过这种描述来寻找。
包括很重要的一点,他骑个哈雷。
董春妮没虎子照片,俩人也没合影过,董春妮说—我不爱发朋友圈。
对,现在拍照都是为朋友圈服务的。
所以你在小资餐厅看见有人放着美食不吃、搁着好环境不享受,在哪儿咔咔拍照千万别奇怪,对这帮人来说,享受美食美景不是重点,朋友圈秀晒炫才是王道。
一通奔波下来,我们没有寻找到这个人,可是侦查盘古小区的时候,这小子的嫌疑逐渐上升—邻居反映,这小子单独去过杨教授家!
董春妮是带着他去过两次,但现场走访当中发现,这个虎子可能还独自去过几趟,白天黑夜都有。
口供都说他穿一个黑夹克,小平头,小伙儿挺精神的,在小区晃过。
我们并不知道虎子长什么模样,只能通过体貌特征来判断。
也就是说,其实挺模糊,是不是他我们不确定,但我们就认为是他了,可能性最大了。
李昱刚也不好过。
由于案发时间太久,监控基本没指望。
唯独有个微信号,这微信号李昱刚加了,对方并不理睬。
他不理睬,李昱刚加不上他好友,就没法发木马给他,这鱼就钓不上来。
那怎么办?又得靠撞库。
这个虎子啊,给李昱刚烦坏了,讲话—这孙子给自己微信设置的密码非一般复杂。
这我哪辈子才能撞出来啊!我紧张症都要犯了,生怕当机,那他妈又得重新开始,这辈子都别想破译了!奶奶个熊的!
我们兵分三路,多管齐下,半个多月过去了,毫无收获。
我不禁怀念起以前的特情,特殊情报人员,大家交了心,人家真是豁出去给你搞情报。
这年头,别说上面儿不叫用特情了,也没人白当特情了。
你想要情报?可以,拿钱来。
21世纪,什么最贵?我看不仅仅是人才,还有信息。
远了不说,倒回十来年,个人信息是个啥恐怕没几个人有概念。
现如今呢?现如今大量个人信息被批量贩卖。
你前脚办了张信用卡,后脚就有人打电话诈骗你。
由此引发的恶性案件也不在少数,从轰动全国的丁双琴案到徐玉玉案,无一不是因为信息泄露引发。
晚上九点多,我们正被夜店酷炫吊炸天的音乐狂轰乱炸到头疼之际,李昱刚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这小子终于解密了虎子的微信,并复制了他的通信录、拷贝了部分聊天记录、观阅保存了一些朋友圈照片。
他说:“刘哥,你们别满世界溜达了,快回来吧!我这有点儿吃惊啊!”
我一踅摸,夏新亮人没了。
嘿,我就出来接个电话,这人哪儿去了?我急着回队上见李昱刚,小夏这宝贝徒弟咋失踪了?
我这俩眼开始撒抹,人群摩肩接踵,夜晚的三里屯是这座不夜城的心脏,而这些光鲜亮丽的姑娘小伙就是流淌其间的鲜活血液。
打电话夏新亮也不接,我估摸是听不见,得,我先走吧。
电话也打了,见了未接还不得给我回电?
步行走出繁华的三里屯,我在一条小路上叫了车。
等司机来的过程中,我点了支烟,低头玩儿手机。
这时,婷婷给我打来一个电话。
我心底顿时咯噔一下,这都晚上十点了,点点早就睡觉了。
她这会儿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急事儿!
婷婷的声音特别冷淡,“你回家一趟。
”
我说:“怎么了,家里有啥事儿吗?我在外面查案呢。
”“我知道你查案,你除了查案子还会干什么?”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顺着电话仿佛都能感受到婷婷话里的寒意,她说:“刘子承,我要和你离婚。
”真是当头一棒。
要不是日子不对,我还以为过愚人节呢。
在我看来,我俩的日子没啥毛病,儿子也有了,房子、车子、钱样样都有了,为什么啊?俩人一起艰苦奋斗,为了这个家为了好日子,一晃十一年了,为什么啊?
我真是眼前一黑,我说:“你又闹什么脾气啊?这好好儿的架都没吵,什么就离婚啊?”
她不接我的茬儿,一直沉默,我定定心神,问她:“你得有一个理由吧,你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我下午给你打过几个电话?”
我笑了:“这不还是怄气嘛!我下午出现场,接电话不方便。
你看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气量越来越小?这也算事儿啊?”
“是不是女的生了孩子就成了你们眼里的糟糠、贱内,就不是女的是妈了?就应该活得没羞没臊,就应该活得没有自我,就应该理所应当地相夫教子别的全甭想了?”
“我说你小点儿声儿,点点都睡了。
我是那意思吗?你怎么老曲解我的意思?我意思是我工作就这么个性质,我从第一天上班就是从事这么份工作,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没接电话是我不方便接,不是我故意或者我不想接。
”
“你这份工作……你就跟你这份工作过吧,跟犯罪分子过吧,跟受害人家属过吧!你一天二十四小时操心这操心那,怎么跟受害人家属交代、怎么尽快控制嫌疑人减少社会损失、怎么挽救生命财产安危,你多大的心啊,你这么大的心怎么就装不下咱们一个小家?你救苦救难你观世音啊!我怀上点点,你不是不能打调动报告,可你偏不,你就这么热爱你的岗位,你爱岗敬业你就自己做你的英雄梦吧。
我受够了,这么多年我付出多少,为你,为你们家,为孩子,为这些没完没了的生活琐事!你可以为你的工作付出你的所有,但你不能让我跟你一起付出,我没义务我也没责任,我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我也是人,我也有自我!”
“你这……你这说哪儿去了。
姑奶奶,我错了,是我错了行吗?不就是接电话嘛,我以后,无论你什么时候打电话,我都接,成吗?”
“你别再给我打空头支票了!一次又一次!我需要你接电话的时候,你哪一次接过?每次跟你讲,你就来这一套!狼来了听三次也够了!”
“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儿?”
婷婷的笑比哭还透着悲伤:“没事儿。
是什么事儿也不重要了,有什么事儿你该耽误也全耽误了。
我嫁个人,我打电话给他从来找不见人,我这是跟谁过日子呢?空气吗?”
“来来来,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错了,你说说,我看看我耽误什么事儿了,现在办还来不来得及。
”
“来不及了。
我爱上别人了。
”
“什…..什么就…..啥啊,爱谁啊,爱什么啊这话酸不酸啊,不是你……”
“他能定时定点给我打一个电话。
我知道他人在哪儿,在干什么,我不用提心吊胆想着他安全不安全,我知道他晚上睡在哪儿。
”
我没挂电话,拦了辆车就往家里赶,婷婷那边滔滔不绝地吐着苦水。
这些话我都听她说过很多遍,可是这次不一样,我觉得……我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她说,我爱上别人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婷婷已经走了,常年的刑侦经验在这会儿为我还原了她离开的现场。
真是讽刺,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拖着箱子就走了,没告诉点点,没告诉任何人。
唯独告诉了我,她的意思是,以后她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失落和茫然。
我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就像是一具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大脑完全死机,什么也想不出来。
结婚时她的模样,她怀孕时的模样,患上肿瘤时候的模样,还有病好了之后打扮自己的模样,这些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晃过。
其实我知道,我岳母几乎每天都在给她打电话,给她介绍一些“高富帅”。
哪有这样的母亲,整天劝自己女儿改嫁。
婷婷开始的时候会安慰我,让我不要和她妈计较。
后来婷婷懒得安慰我了,因为她觉得我俩都适应了。
再后来,我不明白,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了心。
她的离去,早有征兆,只是我没有察觉,或者是隐隐察觉到了却不肯相信。
点点在屋里睡着,我不想痛哭出声,也不想宣泄愤怒。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表露出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情绪才能配得上我现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