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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九州志·庞歌染尼讲什么> 北归天马 11

北归天马 11(1/3)

“他没死。

    ”夺罕固执地说。

    他是被人从校场上喊来的,豆大的汗顺着脊背热辣辣地往下淌。

     “顶撞将军,胆子不小。

    ”苏鸣漫不经心地说,“也罢,反正你是杂种,我是野种,官老爷的那一套咱们也用不上。

    ”“他没死。

    ”夺罕一字一顿地说。

     苏鸣在雕饰华丽的红铁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他的身材比常人略略瘦小,在地位较低的人面前他总是坐着,绝不起身。

    “如果你光站在这儿,没完没了地说‘他没死他没死’,清海公就能活过来,那就请便吧。

    ”夺罕听得出苏鸣语气中的嘲谑,却仍固执己见。

    “如果方鉴明真的病死了,死前他会召我回去。

    ”“直呼清海公名讳,大不敬,该罚你杖责二十。

    ”苏鸣双手十指交叉,支起下颔。

    半年前苏鸣从成城关调任回到帝都,接掌羽林军的帅印。

    鞠七七死后,苏鸣的权位越发显要,言行却依然促狭。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夺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他花费了三年也没能杀死的男人,在赌约结束后不足一个月便死于某种闻所未闻的心疾。

    这算什么?简直是个粗劣的玩笑。

     年轻的羽林军主帅拧起眉头,“方濯缨,你要是耳背,我可以大声点再告诉你一次。

    你义父前日早上急病过世,事出突然,一句遗言也没留下。

    ”“除非是亲眼看见,否则我决不相信。

    ”“别犯傻了,小蛮子。

    他死在流觞郡,离帝都数千里之遥,等你赶到,他的脸都该烂光了。

    ”苏鸣和缓了语气,说:“他如今死了,你也就自由了。

    五月里有一批人役满回乡,我会把你的名字添进去。

    ”夺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里忽然起了一种深及骨髓的恐惧,怕是自己听错了苏鸣的意思。

     苏鸣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

    “清海公府邸里的下人全都被遣散了,守卫兵士换防的换防,还乡的还乡。

    至于皇上,我看他成日神游太虚,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眼下除了我,帝都内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记得你的蛮族血统,你只管放心大胆做你的羽林郎。

    ”夺罕如在梦中,只是茫然点头。

     苏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他,“回去的话,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夺罕抬眼直视苏鸣。

    顾大成说过,撒谎时要给五分真,说实话时要留五分假。

     “我父亲死在红药原,我母亲是个东陆女人,也不在世了。

    只剩下我两个哥哥。

    ”苏鸣颔首。

    “咱们这一对杂种和野种,往后不会再见面了。

    你自己保重。

    ”夺罕无言地点头。

    走到门旁,他回身问道:“为什么你老管你自己叫野种?”“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他们怕你。

    ”“这可真冤枉。

    我是个顶好说话的人。

    ”青年微笑了,“我父亲是名将世家的嫡子,我母亲却是个侍婢,出身于你能想象到的最贫贱的家庭。

    我和仆人们的孩子一起长大,随便谁都能骑在我身上,揪我的耳朵。

    他不缺儿子,从来没认过我,但总归还管我一口饱饭,直到我十四岁那年,他迷上一个歌姬。

    为了那个和我同岁的姑娘,他遣散妾室,卖掉所有与他有染的奴婢,还有私生子。

    这时候他倒又想起我是他的野种了。

    ”“他卖了你?”夺罕皱眉。

     苏鸣大笑,“我逃了。

    我偷了他一把旧刀,一匹老马,从浔州走到天启,投了京畿营。

    僭王围城的时候,我已是羽林千骑,奉命死守天启承稷门,在叛军阵中看见了我父亲的旗帜。

    那是我一辈子最快活的一天。

    十四年里他没正眼瞧过我,可是从那天起,我给他一刀,他就得挡我一刀,他不能再当世上没有我这个人。

    几年后,我带着四万兵马把他堵在销金河边。

    他认出了我的脸,我捅穿了他的肚子。

    ”他拍了拍胯侧的钢口阔刃直刀。

    “用他自己的旧刀。

    ”羽林军的作息简单,每月有一旬入宫轮值,余下的时间操演休息。

    夺罕几乎还是个孩子,毫无资历,领队的千骑分派给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哨位,在北小苑门外守夜。

    北小苑里住的是宫内杂用人等,约有两千之数,织绣洗染,锻钢琢玉,行当一应俱全。

     夺罕值完夜,多半会去铸剑房里消磨时光。

    比起冰冷的营房来,他更愿意被炉火烤得汗流浃背。

    剑师们喜欢他手脚勤快,能顶半个学徒用,也不赶他,有时让他帮着照看冶炉。

     四月以来,剑师们却再不准夺罕迈入铸剑房一步,他们正在重铸前代皇帝极为珍视的一柄断剑。

    夺罕看过那些精钢的碎片,断口在日光下呈现迷人的玫瑰金色,不论将它们在手中握上多久,依然如坚冰般寒冷。

    为了保持熔铸的火候,剑师们已连续半月轮班,往炉内添加水银、牲血与上好的柏木炭,使炉火时刻呈现纯净的青白。

    金红通明的钢水像活物似的在炉腔内缓缓翻滚,日渐变化,最终只剩下白金颜色,带一抹少女颊上的淡淡胭脂红晕。

    夺罕昨日来窥探时,钢水方才脱模,剑坯交由六十余岁的剑师头领独力锻造,据说那锤打必须一昼一夜绝不间断,只要有一锤落错、落慢,全盘皆废。

     铸剑房今天异常安静,没有不绝于耳的砧锤声,连风箱亦不再鼓动。

    夺罕猜测剑已铸成,于是小心撩起门帘向里偷看。

     剑师们睡了一地,鼾声此起彼伏。

    身披黑地锦袍的男人茕立屋中,将尚未上柄的剑刃举到眼前,另手托住剑脊,细细验看每一寸刃口。

    似是察觉到夺罕的目光,他骤然旋身,向门口望来。

     夺罕愣在原地,竟忘了低身行礼。

     那人脸孔线条峻直飞扬,锦袍下襟的沿子是一尺来阔的金线海潮纹,领襟堆绣一尾气韵灵动的五爪龙,两枚红榴石缀成龙目。

    是帝旭。

     这几年来,在街谈巷议与诸位将军府邸的厨房马厩中,夺罕也曾听过无数传闻。

    帝旭几乎从不上朝,每次出现在朝堂上,多半是为了下旨砍谁的脑袋。

    光复以来,赋税越发苛刻,却总也不能满足帝旭的胃口。

    人们总是说他靡费无度,行事颟顸,想是被什么妖物迷惑了心窍。

    夺罕想起阿摩兰悬于城头的尸首,乌鸦把他吃得只剩骨架,一截截掉落下来。

     他刚要开口,帝旭微微一笑,示意夺罕噤声。

    他将剑身小心搁回锻台,走出铸剑房,举止稳静,并不曾惊动一个熟睡中的剑师。

     他们说帝旭是个昏君,然而昏君不该有如此洞彻世事的犀利双眼。

    那神色,分明是种清醒的疯狂。

     过了好一会儿,夺罕才想起上前去看看那柄剑。

     它被铸成阔剑样式,分量沉重,常人双手也未必能挥舞自如。

    玫瑰金的剑身长达三尺五寸,最厚处近有六分,浮凸的隼翎纹不知是什么材质,泛出彤红明亮的色泽,自吞口处向上舒展至锋尖,有如猛禽羽翼。

    剑柄尚未装好,露着一尺长的柄骨。

     夺罕禁不住伸手去触碰,却被烫得陡然缩回。

     这柄剑还远未冷却,散发着如焚的炙气,勾出纹饰的只是红热的玫瑰金。

    他注视自己的指尖,一连串水泡正从灼红的皮肤上膨胀出来,疼痛难忍。

     领队的千骑在小苑门口拦住了夺罕,两名陌生的羽林军紧随其后。

    见千骑黑着一张脸,夺罕不自觉地将受伤的手缩进袖子里。

     “方濯缨,你为什么不在营房?”夺罕刚要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军官摆手打断了他:“你回去收拾东西,跟他们走。

    ”“去哪儿?”夺罕心里涌起莫名的惊慌。

    苏鸣曾承诺五月就让他离开羽林军,此时调职,吉凶未卜。

     “今儿起你不用在北小苑门口守夜了,上头调你去霁风馆。

    ”夺罕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点头从命。

     陌生的羽林军之一说道:“霁风馆的守卫都住在馆内,你收拾好东西,就带上腰牌来报到。

    ”夺罕的右手在袖筒里一动,险些伸了出来,及时换了左手,接过镌有“霁”字的腰牌。

     那日午后,夺罕跟随内侍走进霁风馆侧门,手中的铺盖和包裹不时磕绊两腿。

     馆内宫墙森严,古木苍翠,静得近乎可怖,每走一步,他便听见背上盾牌与弓箭互相撞击的声音,突兀得有如锣鼓鸣响。

     先帝的第三子昀王病逝之前,这里曾是他的居所。

    昀王自幼体弱,稍受惊吓便高热不退,先帝将禁城中最为幽静的宫室赐他居住,也未能挽救他少年夭折的命运。

    昀王殪后,霁风馆空置多年,值守的羽林郎都是些凶横胆大之辈,他们吹嘘说,在月色晴好的夜里,昀王的幽魂常在馆内的霜平湖面上漫步,一阵微风便会吹散他的形体。

     入门走了近一刻工夫,路径曲折,除沿途守卫之外竟未再遇见旁人,领路的内侍也始终缄口不语,夺罕简直疑心那家伙嘴里并没有舌头。

     “你带我去哪儿?”他忍不住打破沉默。

     苍白的中年宦官睨了他一眼,神色中捎带三分媚态,活像个妇人:“见咱们主子。

    ”“这儿什么时候有人住了?”“皇上把霁风馆赏给新任的凤庭总管大人啦。

    ”“凤庭总管?”宦官细声回答:“是咱们内侍的头儿,总领后宫一应事务。

    ”他停下脚步,侧身让开,前头是两扇对开的朱漆大门。

     若说这是羽林禁卫的营房,也未免过于奢侈了。

    夺罕疑惑地看着宦官,后者只是谦恭地将头垂得更低,示意他进去。

     门扉一触即启,轻轻朝两旁荡开,如有看不见的手在牵引。

    夺罕迈步向前,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清净内院。

    他解下背上的盾与弓,提在手上。

    内侍并未跟着进来,只从外头将朱门无声掩上。

     四方院墙内只剩下夺罕,与那座叠檐飞角的小巧宫室。

     他径直走上前去。

     房门虚掩着,内里垂下密不透风的锦缎帐幕。

    夺罕放下手中的行李铺盖,掀开帐幕。

     四月微薰的天气,屋里还生着火,热得人几欲窒息。

    偌大房间里唯有一盏琉璃八角灯,有人斜倚榻上,就着灯光展读手中书卷。

     夺罕心中的某一部分收紧了。

    他一步步靠近,那人的身形轮廓如同从黑暗的水中缓慢浮现,越发真切。

     “是你。

    ”夺罕悄声说。

     那人并无言语,仰首看着夺罕,秀长双目冷然莹澈。

    两个月未见天日,他容色惨白,像个鬼魂,锦袍领口微敞,里头看得见锁骨,线条是刀锋样的明晰。

     夺罕无声低头,一阵细微战栗传过他的肩膀。

     那人唇角的刀痕跳了一跳,仍是什么也没说。

     夺罕握紧双拳,肩背的颤抖愈发剧烈,最终不得不弯下身子,仍然不可抑制,扑哧笑出声音。

    真是说不出的荒谬——这个人竟也会有今天。

    他纵声大笑,眼角被泪花模糊。

     “你……你做了太监?”他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无数次毁伤过方鉴明的皮肉与筋骨,却从来未能在那张清端面容上读出过“软弱”二字。

    这个人是他的仇敌,恩师,惩罚者与保护者,仿如万仞绝壁横亘眼前,无从超越,不可撼动,这个人一日不被击溃,夺罕一日不能前行。

     夺罕花费了三年时光,终于承认失败,方鉴明却可以如此随心所欲地毁伤他自己。

    夺罕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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