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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九州志·庞歌染尼讲什么> 烈血炎龙 9

烈血炎龙 9(1/3)

十五岁的夺罕牵着马,登上低缓的碎石坡,看见了远处灰绿的海。

     太阳还未升起,天光阴冷,黑泥滩上刚退过潮,到处是淤积的水洼。

    女人弓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时不时停下脚步,将手指戳进稀泥,抠出一颗蛤蜊丢进篮子。

     夺罕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跟这女人说些什么,于是就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

    战马垂首在风化多孔的碱石缝里寻找食物,一无所获,失望地朝天打了一串响鼻。

     拾蛤蜊的女人闻声抬头,发现了石坡上的夺罕,愣住了。

     夺罕想,她大概不认得我了吧。

    毕竟他们只在一年前的夜里匆匆见过一面,交谈数句,确切地说,是他说了几句话,她呆滞地听着。

     但女人忽然丢下篮子,朝他狂奔过来。

    她横穿过黑泥滩,没穿鞋的泥脚踩着尖锐沙砾,往坡顶飞跑,瘦弱的身子歪歪倒倒,也不肯跑慢些,只能笨拙地张着两手保持平衡。

    没一会儿她就到了近前,扑过来抓住夺罕手腕,像是怕他逃走。

     女人很矮,夺罕才十五岁,也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她喘着气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别的人影,又探头往夺罕背后去找,可夺罕是独自来的,这叫她失望了。

    女人两眼流露出愁苦的神色,如同一个急于倾诉的哑子。

    夺罕被她看得不自在,赶紧从鞍袋里掏出钱袋,递到她面前。

     女人慢慢放开了手。

    她的手让盐水浸得肿胀发白,每处骨节都歪扭地突出,指甲塞满了湿泥。

    她迟疑地伸出这样一只手,让夺罕把装满银铢的小袋放进她的掌心里。

     她看看钱袋,又看看他,说了些什么,是临碣郡的渔村方言,夺罕听不明白,她一再一再重复,两手在虚空中比划孩童的身形。

     “海市?”夺罕试探地说。

     女人拼命点头:“海市,海市。

    ”她不会说官话,只能用奇怪的腔调重复。

     “你女儿很聪明,在天启有人照顾她,也有人教她读书写字,你不用担心。

    ”夺罕说。

     女人听懂了他的话,如获至宝地笑了。

     对,没错,你们教她读书。

    读一本纯钢的书,只有一页,单面开刃,形状就像柳叶。

    你们教她用这本书去砍掉草靶的脑袋。

    如果有人想用手指去翻阅她的书,可是会流血的哦。

     又是那个声音,轻细地在耳畔响起。

     你给我滚。

    夺罕蹙紧了眉,在心中呵斥。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你要我滚吗?它笑了,笑声在他脑海中嗡嗡回响,如同一只在空酒瓮里拼命乱撞的苍蝇。

    别担心,这女人听不见我,方鉴明听不见我,除了你,谁也听不见我。

    想要我消失,办法倒是有一个——它阴险地压低了语调——就是把你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女人误解了夺罕脸上的怒气,把钱袋急忙又递回他面前,结巴着说:“海市,读书,钱。

    ”她一身盐腥,葛布裤脚挽到膝上,只要稍有表情,黝黑秀丽的脸上就挤满细细的风霜纹路。

    她长得这样粗糙,不知为何却让夺罕回忆起他自己那出身高贵的赛罕母亲,心里某个地方隐约作痛。

     夺罕把钱袋使劲塞回海市母亲的手里:“拿着,明年还会有人给你送钱来。

    我……我得走了。

    ”女人一脸茫然,见他翻身上马,急忙要扯住辔头。

    夺罕拨转马头,一鞭猛击在鞍后,战马嘶鸣着跃下石坡,奋蹄奔跑,海市的母亲徒劳地追在后面。

    直到回头再也看不见人影,夺罕还能听到她在远处凄厉地喊着什么,仿佛燕鸥在长唳。

     一年前初见海市的时候,她才六岁,正在荒山中死命奔逃,身后追着一帮明火执仗的官兵。

     临碣郡自古以出产珍珠著称于世,各村各镇皆有上缴贡珠的定例,若缴不足数,官兵便要挨户搜刮,将男女老幼全数卖为官奴。

    海市的父亲与几个同村男人出海采珠,遇上了鲛鲨,只有她一个人死里逃生,带回一斛鲛泪珍珠。

    女孩怀里抱着这样价值连城的异宝,让催缴贡珠的官兵们起了贪念,要将鲛珠私吞。

     夺罕拔刀杀了那些官兵,七个,或是八个,他记不清了。

    海市跌倒在他们的马车前,褴褛肮脏,像个用稻草填塞的破烂娃娃。

     她不是夺罕在旅途中救下的第一个人,也远非最后一个,这些事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方鉴明对此并不禁止,也从不出面。

    天下尽知清海公方鉴明已死,宦官方诸的面目不宜为人所见,他总是安静地留在马车内,隔着两重厚重的帘子,有时夺罕竟会错觉他是一个人独自赶路。

     唯独那一天,方鉴明撩开车帘,踏在遍地滚散的夜明鲛珠之间,向那个不成人形的孩子伸出一只手。

     其实他们那时候到临碣郡来,只是为了料理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在帝修年间就是朝廷重臣,帝旭登基后被召回天启复职,没两年又上表请求归隐,而后回到故乡开办书院。

    无论是开蒙的学童,还是年届不惑的乡绅,书院来者不拒,明里讲学授道,暗地里却煽动反叛。

    夺罕本来要随方鉴明一同潜入老头儿的书院,却不得不将马车停在荒无人迹的海边,留在车上照看这个新收留的孩子。

     方鉴明只去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脸上尽是密密麻麻的赤红污点。

    看见夺罕的表情,他抬手轻嗅自己的衣裳,眉头随即厌恶地微微一拧。

     夺罕伸手拦住他:“别过去,你身上都是血味。

    我替你拿。

    ”撩起车帘,探身进去打开衣箱的时候,夺罕看了一眼海市。

    女孩仍蜷在车厢角落里熟睡,小脸深深埋进方鉴明换下的外袍里。

    她怕黑,却也容易哄,只要在身边留一盏白绢风灯,就能睡得安稳。

     他把干净衣裳打成一个小包袱,递到方鉴明手里。

     “我去海边洗洗。

    ”男人说着,解下染血的护手,丢弃在地,顺着碎石坡走向黑夜中喧嚣的大海,一面解开衣带。

     什么东西从他的方向飞了过来,夺罕扬手接住,是一只小小的土纸包,缝隙里渗出馥郁甜香。

     夺罕从早已揭开的红纸封条处往里看:“桂花糖?什么时候买的?”“当然是动手前,想着你们小孩儿喜欢吃这玩意。

    ”方鉴明回首一笑。

     夺罕抽出一支笔管般的细长糖条,叼在唇边,再低头细看,灰褐土纸上印着的原来不是花,是一只新鲜湿润的朱红手印。

     那是谁的血呢?他猛然吐掉了嘴里的糖。

     整整一年后,夺罕还记得那糖的滋味,甘甜中有股血的酸凉,几不可辨。

    战马的步子放慢了,他连加了四五鞭,催促它跑起来,仿佛海市的母亲还在穷追不舍。

     夺罕回到天启城,踏入霁风馆时已是深夜。

    他到海市的卧房去看她睡得如何,床上却空无一人。

     他心中疑惑,又穿过回廊,往方鉴明的小院走去。

     临碣郡还是初秋,帝都时气却已将近入冬。

    曲折回廊临水一侧,霜平湖上蘋花退尽,寒瑟微风如蜻蜓点过水面,残荷亭盖下的涟漪便动荡起来。

     方鉴明独居的院落内不见灯火,台阶上却有个小小人影。

     “濯缨。

    ”她抬起头怯怯唤他。

     “海市?”他走过去,月光下遍地清霜,女孩赤脚站在石阶上,平日挽成总角的乌发披散到肩头。

     夺罕忍不住皱眉:“怎么搞的?回你屋里去。

    ”说着就要将她拎起。

     海市一扭身,泥鳅般滑开:“义父去哪儿了?你告诉我,我就回去。

    ”夺罕飞快反手抓住七岁女孩的脚踝,一把将她倒提起来,举到眼前:“小孩儿有耳朵没嘴巴,大人说话你听话,别问东问西的。

    ”“我有嘴巴啊。

    ”海市冲他吐舌头。

     他二话不说,把她直接撂到肩上:“走,回房睡觉。

    再不老实,罚你明早多练半个时辰的剑。

    ”迈步要走,却被扯住了。

    回头看,海市两手捞住廊下的朱漆柱,不肯放松。

     “我要等他回来。

    ”女孩一脸倔犟。

     “别耍赖。

    ”夺罕拽了拽她的腿,海市不搭理他,只管抱紧柱子,男孩般的细瘦身子几乎要在空中绷成一条线。

     他禁不住气得笑了,撒开她的脚踝,看她轻盈落地。

    “你要干吗?”他无奈地问。

     “我要等他回来。

    ”海市固执地说,脚趾在结霜的青璃石地上蜷缩着。

     夺罕的头疼了起来:“他要是一个月不回来,你是不是一个月不睡了?”海市没有回答,却提出了新的问题:“要是……要是他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见夺罕神情微微诧异,她补充道,“外面那么多坏人。

    ”夺罕无可奈何地蹲下身,与她平视:“不会的,他办完了事就回来。

    再说,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女孩静默了半晌,夺罕以为她被说服了,伸手去牵她,却还是被闪开了。

    她低着头,讷讷地说:“可是,可是我阿爸一下子就死了。

    ”夺罕一时语塞。

    他当然记得,去年五月里,从官兵手里救下这孩子的时候,她身上还染着亲生父亲的血。

    他懊恼地长叹一声,推开方鉴明的房门,下巴朝里一指:“进来。

    ”铜炉里还有余烬,夺罕不去点灯,只是添了些新炭,拿起椅背上一件厚重锦裘,把海市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安放在书房暖榻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

    “安心了吧?”他没好气地问。

     “嗯……有点。

    ”海市把脑袋埋进锦裘,深深吸气,“好像他还没走远呢。

    ”夺罕凑过去嗅了嗅,只是一股涩重的药香。

    他揉揉海市的脑袋:“行了,睡吧,他回来了我会叫你的。

    ”“我不睡。

    ”海市使劲摇头,“我醒着等他。

    ”“那我可睡了。

    ”夺罕和衣倒在榻上,不顾海市拉扯,合眼就睡。

     后半夜,他忽然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凝神静听,院门正低哑作响,夺罕瞥了一眼海市,小女孩早就抵不住困,裹着锦裘沉沉睡了。

    他无声起身,闪到窗边查看,见月光下颀长人影闪身进来,松了口气,知道是方鉴明回来了。

     点了灯,他推开房门。

     方鉴明穿着夜间惯常的黑衣,见他迎出来,又一眼望见暖榻上锦绣堆里探出小手小脚,苍白的脸孔上微露疑色:“怎么了?”夺罕打了个呵欠:“不肯睡,非要等你回来。

    ”过了半晌,方鉴明叹了口气,眉间的结稍见舒展:“你回去睡吧,一会儿我送她回房。

    ”光脚拍打石地的响动由远及近,海市已被他们的交谈惊醒,飞奔出来,直扑向方鉴明,把他撞了个趔趄。

    小女孩搂着他的腰,两手不能合围,只是紧紧攥住他的黑衣,仰脸对他粲然一笑:“义父。

    ”男人也微笑了。

    “怎么连鞋也不穿。

    ”“刚才下雨了吗?你身上都淋透了。

    ”海市的脸上还有惺忪的初醒神色。

     方鉴明怔住了,竟不能对答。

     海市凝视着他,小小面孔上逐渐浮现狐疑,终于松开怀抱,低头去看自己微颤的双手,又猛然仰首瞪视方鉴明,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恐惧。

     那瞬间,借着手中烛光,夺罕发觉海市满手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连一侧面颊上亦是血痕。

    方鉴明的黑衣,原来自上而下浸饱了血,湿黏沉重。

     “对不住,吓着你了。

    ”方鉴明立即避让两步。

     海市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疼吗?”她细声问。

     “不妨事,小伤。

    ”方鉴明伸手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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