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字结(2/3)
酒吧。
刚接了个绑架案。
”
“得,那快请,不耽误了。
”
“你们俩手机咋都不接啊?叫我这一通好找!”
李昱刚走过来我都没注意,夏新亮朝他撇嘴:“我手机充电呢。
”
“你这边有进展了?”
李昱刚毫不客气地抢过了夏新亮的矿泉水,也是一通猛灌,力争点滴不剩的架势,夏新亮有洁癖,他喝完夏新亮肯定不喝了。
“那要看怎么说了。
”
“你就甭卖关子了。
”耿直的夏新亮式拆台。
李昱刚翻了个白眼:“痕迹科那边鉴定结果出来了,尸体表面附着的沙土、草叶就是咱们当地普通的土壤、植物。
其中还混有微量建筑用河沙,但鉴于咱帝都到处都是工地,扬沙又防范不到位,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简而言之,死路一条。
捆绑尸体的绳索就是一般的尼龙绳,从晾衣绳到捆绑货物,哪儿都在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
“那我请问你,‘要看怎么说’,它是打哪儿来的?”
夏新亮的眉毛拧在一起,李昱刚倒是乐了:“你不是没选择让我怎么说嘛,我就顺着说啊。
”
“直给行吗?”
“你看你,急什么。
正片不看完就要彩蛋。
”
“赶紧说。
”我用脚碾灭烟蒂,谁有闲工夫听他抖包袱儿!
“痕迹物证这边走不通,我就研究了一下绳索打结的方式。
它是8字结。
这个8字结是建立在反手结的基础之上。
反手结你们知道吧?”李昱刚说着开始比画,“就最简单的结节,首先将绳索曲成环装,将活端从后面穿过拉紧。
反手结除了用来在绳端处打一结点,很少有其他用场。
8字结呢,跟反手结一样,在绳端系一个结点,但比反手结更为有效,也是先将绳子弯曲成一环,然后将活端放至绳索固定部分的后面,绕过固定部分,再将活端穿过前面的环。
”
我听得似懂非懂,平时谁也不研究这个呀!大约是我的面部表情出卖了我,李昱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新亮,说:“你们没听懂是吧?”
“你接着说,”我抓重点,“意思就是这种结用场不大,一般人不用是吧?”
“对。
咱们生活里最常用的是平结。
8字结倒是有个地方特别常用。
钓鱼!”
“哦?”
“我觉得这是个方向。
”
我眼看着夏新亮扶额了,李昱刚也不是瞎子,赶忙补充道:“是个方向。
方向而已。
但是最关键的也不是这。
我查了死者的动账。
这个钱啊,大进大出。
有个叫刘俊的,先是给了女死者七百八十万,接着没两周,又是二百万。
然而这钱呢,又分别被转给了一些账户。
”
“还是刘俊。
”夏新亮看向我说。
“还是?”李昱刚瞪大了眼睛,“你们也查到他身上了?”
兵分两路,李昱刚顺着死者赵红霞往下查,她常出入的地点、常来往的人,包括财务往来的对象等,要事无巨细地查,勾勒出一个她的生活轨迹来。
夏新亮跟着我,我们现在确定的头号嫌疑人那就是刘俊无疑了,毕竟钱上、动机上他都有嫌疑,也是时候会一会他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把他叫来队上,而是去他的公司走访。
要见刘俊真不太简单。
去到他公司,人没在。
通过他的助理联系他,答应了我们说下午到,可我们喝了四轮免费咖啡,他才姗姗来迟。
这期间我跟夏新亮装着没事人似的借着上卫生间、找不见路了之类的借口,全方位地摸了摸。
其实这样不对,但也不算违规,反正又不是切实采集证据,落不下什么口舌。
不能光让犯罪分子跟我们斗智斗勇,我们也得暗度陈仓。
但是看着前台接待我们的态度,感觉刘俊对我们也没设防,我们跟前台说找刘俊了解点事情,她也是这么跟刘俊原封不动地转达的,挂了电话,前台也没看着我们。
是他真无辜,还是稳中求胜仍不得而知。
但是通过我们的走动,了解到刘俊的公司目前正在进行PE(PrivateEquity)融资。
我是不懂什么叫PE融资,想说问问搞经侦的高博,夏新亮倒是给我解释了——当企业进入快速扩张阶段的时候,介入的融资就是PE,私募股权了。
PE比较注重短期盈利能力,更关注处于成熟阶段的企业,而这些企业往往有着经过市场肯定和验证的商业模式。
我问:“那就是说他公司经营得还挺顺利喽?”
夏新亮回:“那也不见得。
”
见到刘俊已经是傍晚6点多了,他本人跟他的身份证照片出入挺大,胖瘦倒还是那个胖瘦,但精神面貌远不如那张身份证照片显得精神,不仅是疲态尽显,还有点显老了。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真是不好意思,确实是生意上的事,走不开。
”
刘俊的办公室不大,但有一整面的窗户,所以显得更开阔些。
“我们来呢,是想跟你了解一下赵红霞的情况。
”
此时刘俊正烧水煮茶,他抬头看向我们,随即又低下了头:“她怎么了,是赌博被抓了,还是被追债的绑架了?”问得轻描淡写,语气中透出了不屑。
“她遇害了。
”我说。
我看着刘俊,夏新亮也在打量他。
刘俊的手停下了,他摸了摸茶台上的茶宠,长出了一口气:“是吗?”
“听上去你也不太意外呀?”我说着,摸出了烟盒,“您这儿能抽烟吗?”
“能能能,”刘俊说着,起身过去开了两扇窗,“我是不意外。
红霞啊,我也是一言难尽。
”
我靠在沙发背上,表示愿闻其详。
和赖洪川说的不大一样,刘俊表示他跟赵红霞虽然从前谈过恋爱,但是和平分手后,两人再度联系,是赵红霞投资他的项目,也就是说,刘俊表示,他跟赵红霞只是投资关系。
所谓“和平分手”,刘俊说得有模有样——“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出国了,距离远,再加上日子久了,红霞就跟一个香港富商走到了一起,我也结婚了,在美国。
”
反正赵红霞也是死了,死人没法儿说话,她跟赖洪川、刘俊到底是怎么一个关系,都是这俩男人说了算,都会有真真假假的成分。
中心思想倒是都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据刘俊说,他回国之后,出于礼貌见了“故友”赵红霞,赵红霞听说他要创业,表示很感兴趣,也很信任他,正好她手里有闲钱,便拿出来投资,想分一杯羹。
一开始挺好的,但是后来赵红霞就变了,刘俊的原话是“可能内心空虚”,赵红霞开始出入夜店,喝酒、嗑药,还跟好些个小白脸勾勾搭搭。
刘俊提到一个男人,赵红霞管他叫晨晨,赵红霞说这个男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是在刘俊看来,正是这个“少爷”给赵红霞带跑偏了,一开始是吸毒、嗑药,后来又带她上澳门去赌。
第一次、第二次赵红霞全赢钱了,随后再去便是输到倾家荡产。
赵红霞输得坚持不住了,就掉头管刘俊要钱,刘俊说他让赵红霞逼得不行——“不瞒您说,赵红霞三天两头往我公司跑,别看我这公司看着规模可以,但养这么多人,您说开支能少得了吗?再加上经济下行,行业收紧,我今天为什么没能按时回来见你们啊?我就是去融资了。
我说我没这么多钱给你堵窟窿,你也不能这么瞎混着过日子,她就跟我掰扯,说这些年你的房产翻了多少倍?要不是我当初拿钱给你,你能买上房?你能办起公司?甭跟我说你没钱。
一个是我架不住她来我公司闹,再一个我一想,红霞都这样儿了,我不帮她谁帮她?我帮她一把,拉她上岸吧。
我就卖了一处底商,卖了七百八十万,就把这钱全拿给红霞了,跟她说下不为例,再不能去赌博了。
”
以为出了这一道血,赵红霞就能放过他。
刘俊说:“大错特错,这是噩梦才开始。
”钱拿给了赵红霞,赵红霞有没有拿去还账他不知道,没出仨月,她又来找刘俊了,说:“当初我给了你一千万,你上回给了我七百八十万,利息我也不给你算高了,这样吧,你再给我三百万。
”刘俊不干了,说:“当初说好是投资,我上次拿钱给你是给你救急,公司这边该给你分红给你分红,一分也没少过你的,你怎么能说让我再给你三百万清账呢?”
刘俊说,赵红霞八成是赌性上来了,不干,就让刘俊一定把这个钱还给她。
刘俊合计了一下,赵红霞变成了这德行,他帮也帮不了了,就又给她凑了两百万,对赵红霞说:“房产我不能再卖了,剩下的你再等一等,行不行?”
“不行,因为你买的所有房产都有我的一半,是我给你投资的,至少有我的一半,你至少再卖一个房子给我!”刘俊说什么也不干,跟赵红霞打起了游击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然后就是我们上门来找他了。
刘俊坚称最后一次见赵红霞就是给她两百万那天。
也就是两个月前的19号。
“那你14号晚上9点到10点的时候在哪儿?”夏新亮问刘俊。
这是赵红霞的侄女报案的时间。
“14号啊?你等我看看日程表,”刘俊说着拿出了手机,“14号,我上午在公司开会,下午去见了几个投资人,晚上……”
夏新亮的小刀眼儿扫过去,刘俊有点紧张,做回忆状思索。
那神态是明显不对了。
奇怪,他刚刚一直都挺镇定的。
“这样吧,您跟我们回队上吧,到那儿再慢慢儿想。
”察言观色如夏新亮,也觉出刘俊异常了。
“哦。
行吧。
”
刘俊比我跟夏新亮起身还要快,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儿就窜了出去。
诚然,他离着门比我跟夏新亮要近,但我们完全没料到他会逃跑,真是一怔。
这说着说着一直好好儿的,问他不在场证明他答不上来才起了点儿疑,这就……跑了?
只见我们这小白竹竿儿夏新亮也窜了出去,不服老不行,人家小伙子就是比我反应快。
但他身手还是不如李昱刚,这要是李昱刚,就不用翻沙发、越桌子,一路紧追了,保准三下五除二就给他摁地上。
离着公司大门还二十来米,夏新亮就把刘俊给铐上了。
“跑啊!还跑!你跑得了吗?”
夏新亮这倒有点凶神恶煞的样子,看来他这几年没少出外勤吧!身手没退步倒是有进步啊!我一想,他给发配去查那些经年老案子,除了档案室,也得出外勤。
出外勤主要干什么?不是蹲点儿就是跟踪相关人员,赶上嫌疑人露头,那就是一个字——追。
人在逃那么些年,见了警察不跑才奇怪。
把刘俊拉回队上,直接把他塞进了审讯室,往椅子上一铐。
在审他的过程中,刘俊始终就是不说案发时间干什么了,他各种时间都能说清,就案发那段时间说不清。
作案时间是固定他犯罪的一个核心要素,他什么都认,我眼瞧着他给吓得都快承认杀人了,但就是作案时间不认。
是时候祭出撒手锏了。
我递了个眼神给夏新亮,夏新亮起身出去了,回来时候手上拿着文件袋,啪,往桌上一摔,赵红霞死亡的模样尽入刘俊的眼。
刘俊嗷了一嗓子,声似野兽,受惊的野兽。
那个状态是演不出来的,是真害怕。
这不是恐怖片,却比满屏血浆的B级片还吓人,因为死人是真的。
我们干刑警,虽然跟尸体的交道打得多了,但每每进入犯罪现场,心理也还是得经受考验。
真见了死亡惨状了,刘俊扛不住了,这会儿开始高喊:“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说,我说!”
夏新亮把照片收起来,刘俊还在打哆嗦,与之前的高声叫喊不同,他蚊子声似的对我说:“我……我去嫖娼了。
”
啥玩意儿?我嘴肯定都气歪了。
他招了些啥呢?他说当天晚上他去昆仑那条街了。
昆仑一条街我们清楚得很,“鸡窝”嘛!他去嫖娼为啥不一开始就说?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他为什么不说?是因为他去昆仑一条街找人体验特殊玩法了,一起去人家里了,刘俊说他想尝试一下,寻求新鲜感、刺激感。
“你玩儿得挺野的。
”
夏新亮的崩溃跟我如出一辙。
我俩从审讯室出来,一个眼神的对视,就看出了彼此的挫败感,刘俊八成没在扯谎。
然而,为了证实他说的是真的,我俩可真犯难了。
昆仑那么多人,那么多女性、男性,我们上哪儿找这个人去啊?找不见就无法确认他说的是真的。
“师父,咱俩开拔吗?”
肯定得开拔啊。
问题是,昆仑那地方那么些“鸡头”,这是谁家的货啊?贸然过去查万万不妥,你直不愣登一去,昆仑一条街都认识你了,人都跑了,你找谁去?那儿根本就是流动人口大本营,峰值时候一千多个小姐不在话下。
“先别拔,我找外援吧。
指着咱俩,一是人手不够,二是狗屁不通。
”
“我记得师父您懂这方面啊……”
“我?也就糊弄糊弄你还行。
”
时间不等人,也顾不上这都11点多了,我一个电话给我师父打过去了。
这白花花的时间全叫刘俊给耽误了,且显而易见,接下来这一宿还得耗在他身上。
师父听了我这边的情况,给指了条道——“这事啊,你找政委,他原先手底下有个特情队,他们肯定能帮上你。
”
三更半夜我不仅把我师父挖起来,扭脸儿又骚扰上了光明队长。
光明队长给了我一号码,说对方叫文君,现在在档案室。
我认真搜寻了一下记忆,文君?有这么个人吗?长什么样子?
一片空白。
但想不出来也不奇怪,一是他是光明队长的手下,岁数肯定不小;二是特情科因为工作需要,本来就神神秘秘的。
我从前搞缉毒工作的时候,接触过几个特情科的人,他们只是给我牵线搭桥,主要还是跟他们手里的特情人员合作。
后来不让搞特情了,特情机构就解散了。
这局里老人儿都知道。
“哎,夏新亮,你老混档案室,他们那儿有个叫文君的男的吗?”
“那儿就没人。
”
“哈?”
“我就没见过什么人,除了后勤一小姑娘。
”
我挠了挠头,给文君把电话打了过去。
起先没人接,后来又占线,再打过去还占线,等了一会儿再拨,倒是接了,先是传来一阵“妈妈妈妈……”,然后是一把清亮的女声:“喂?”
我一愣,有那么三秒钟吧,我试探着问:“我找……文君?”
“咳,刘队是吧?我是文君,刚才老大给我打电话了,我往回给你打,占线了。
”
我把情况这么一说,问:“这个案子您能给帮帮忙吗?”
半小时之后,她就来了,直接来的队上,给我惊讶坏了。
我本以为这个文君同志是个上岁数的男领导,结果她是个女的不说,打眼儿一瞧我感觉她连三十岁都没有。
这不科学啊!光明队长手底下哪儿有这么年轻的人?那都是跟我师父同辈的才对,头衔没有低于正处的。
文君这打扮也十分“洒脱”,里面穿一个简单的睡衣,一看就是睡衣,分体式那种,背心短裤,外面披了个长衬衫。
“您……您不先换个衣服吗?”夏新亮试探着问文君。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多尴尬啊!我经常想把夏新亮那嘴缝起来。
“您什么您哪!”文君兜头给了夏新亮脑袋一下,“我啊!你大姐大!”她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把长发从两边儿拨弄开,一手抓一边把头发往上那么一攥,弄成“哪吒头”的样子,“你小子跟这儿干吗?”
“啊啊啊啊!”
我还很少见夏新亮这么不淡定,吼了他一句:“别叫唤,有话说话!”
“这是档案室那后勤小姑娘啊!”
我瞧瞧文君,再瞧瞧一脸懵懂的夏新亮,我也是信的。
尤其刚才她比画的“哪吒头”,那都是幼儿园小朋友扎的发型。
一路开车往昆仑一条街走,夏新亮给文君说具体情况——我们要抓一个人,没有电话,什么信息都没有,就知道是叫彤彤。
这说得也算是言简意赅,就是这么一说,怎么显得我俩这么窝囊废呢?我都想照着夏新亮那小脑袋壳儿来一下儿了。
刚才她怎么挥巴掌来着?挺有气势挺带劲的。
要说这一点上还是女同志好,我心想,她一个女同志挥拳抡巴掌就不显得像欺负人了。
现在队上有严格规定:不能随便跟小同志动手,自己徒弟也不行。
想当年我师父打我打得多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