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3/3)
薛恽耷拉下眼皮,掸了掸衣袍下摆,矜持地道:“薛氏丰裕行几十间铺子,可不缺这点银子。
”
赵阜楞在了那里,不断点头道:“是是是,是我唐突了,我就是有钱,有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在薛舅爷面前班门弄斧,让薛舅爷见笑了。
”
薛恽面上镇定,心里却恼怒不已,赵阜这个蠢货,竟半点都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无奈,薛恽只能直言了:“薛氏的丰裕行做了多年,已经做到了大齐数一数二,再做大,只能做到番邦去了。
买卖做到番邦去,当是番货的买卖。
薛氏也在张罗海船的事,出海麻烦,需要花费些功夫。
你们有海船,丰裕行有粮食,可以照着市价卖一些给你。
但还有个条件,再添条海船。
”
赵阜神色凝重起来,他用力搓着脸,再灌了一气浓茶,神色变得慎重起来:“薛舅爷,海船就是我的命根子。
”
薛恽呵呵道:“如今你出不了海,这命根子就系在了码头上。
监司不松口,你这命根子敢动,保管立即就断了。
”
丰裕行的粮食,监司籴粮的许可,都在薛恽手上,只要他卡着,赵阜能奈何?
赵阜脸色变了,他胸脯起伏,气都粗了。
薛恽掀起眼皮看了眼,悠然自得吃起了茶,再捻起块点心,细细品尝了起来。
赵阜喘了一会,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塌下,闷声道:“薛舅爷,一条海船不值几个钱,值钱的是人手,行船的经验。
我就是将船给你,你也没用。
要是将人手给你,真是断了我的命根子,我还要粮食有何用。
薛舅爷,咱们一人退一步,你派人来,跟着我一道出海,让他们跟着学。
走上一趟来回,也就有了经验,我再给你几个熟手,先走近海,逐渐再走远,你这海船的买卖,也就做了起来。
”
薛恽唔了声,赵阜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海船出海,需要慢慢来。
再说,真逼急了他,来个鱼死网破,到时闹大了,反倒是丰裕行吃大亏。
毕竟丰裕行家大业大,一个通敌的罪名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赵阜急道:“薛舅爷放心,我出了海,还得归乡。
要是我欺瞒了薛舅爷,我还能逃得了?”
敢欺骗他,赵阜就死定了,除非他永不回大齐。
丰裕行的粮食卖给谁都是卖,半点都没损失。
薛恽只吃茶,并不表态。
待赵阜急得脸都红了,他方显得很是勉强同意了。
赵阜顿时大喜,朝着薛恽一阵乱拜,“薛舅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薛舅爷,宜早不宜迟,今日咱将买卖做了!”
薛恽想着泼天的富贵,心里也急,不过他矜持地道:“急甚,再急也要先填饱肚皮。
”
赵阜一看滴漏,赶忙吩咐随从传饭,两人边吃着饭,边商议粮食在码头交接的事宜。
“我都是现银,要金子宝石珍珠皆可。
”赵阜又恢复了以前的豪爽,“看到粮食,银讫两清。
”
薛恽可不怕赵阜他们跑掉,一口答应了下来。
饭后,他便去了丰裕行,将管粮食库的田管事叫来,吩咐道:“我这里谈了一笔大买卖,卖出了库房的粮食。
你晚些时候,准备好人手,跟着我去将粮食送到船上。
”
田管事听得一愣,忙道:“大少爷,丰裕行有规矩,出粮数额大,必须得有李大掌柜的吩咐。
”
薛恽脸色一沉,冷声道:“丰裕行何时改姓李,连我说话都不作数了?!”
田管事矮下肩膀,不敢顶撞,只管赔笑着,也不松口。
薛恽见田管事的反应,气得脸都发黑,咬牙切齿地道:“李权已经是太子府的奴仆,管着太子府的铺子。
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掌柜管事的身契,都在薛氏手上!你要是也想跟着李权一道离开,就早些说,老子将你卖去西北矿上!”
李大掌柜入了太子府的事情,田管事也知晓,这些天李大掌柜都在太子府的铺子里,忙着接手太子府铺子庄子的事情。
李大掌柜已不是薛氏的人,他这个大掌柜迟早得换,好些人私底下都在讨论,田管事听到了不少。
丰裕行平时都在卖粮,只要账房收到银子就行了。
李大掌柜已非薛氏的人,眼下正是讨好薛氏东家的好时机,说不定,他还能混间铺子的掌柜当当。
田管事确认卖粮银子的事情,薛恽不耐烦地道:“放心,一个大钱都不会少,你安排好账房盘点,收钱收银。
”
卖粮食的银子不会被薛恽拿走,交到账上去,田管事就放了心,忙应下前去安排了。
京城外西北码头,客栈酒楼铺子库房林立。
进京离京的船,都在此停靠。
丰裕行也在此有储粮的库房,方便经运河运到京城的粮食,在此卸货储存。
夜幕渐渐降临,天冷得滴水成冰。
码头上几乎难见行人,只有酒楼铺子还亮着灯火。
丰裕行的粮仓大门悄然打开了,有人提着灯盏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串堆着麻袋的独轮车。
汉子们跟着提灯笼之人,将独轮车到了码头的一艘船边停下。
提着灯笼的几人上了船,很快,船上有人下来上前查看,过称后,朝身边的人点头确认。
船舱的几人算账交银,汉子经过允许,将独轮车经踏板推上了船。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汉子推着空了的独轮车下船,再回仓库去拉货。
没走几步,汉子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的人皆身着黒衫,京城无人不识。
皇城司!
汉子慌忙避让,皇城司的兵马已经冲到了船上,“皇城司办案!所有人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