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3/3)
“我也没办法,你知道,那就是个牛犟瘟。
”
“孙铁锤腊月二十九就放出来了。
他住到这里,算咋回事?”
这话明显带有挑逗性。
他在孙铁锤回来后,开始还生怕温如风知道了年都过不去,一直想捂着。
可医院住着北斗村那么多人,私下也在串通,年三十晚上就都知道了。
他见温如风知道这事后,连板栗炖鸡和豆酱扣肉都没吃下,就给耳朵塞满棉球睡下了。
他老以为会爆发,可直到正月十六过去,这货依然安如磐石。
这阵儿倒是他在着急上火了。
“嫂子,你爹把一条腿都没了,他心里咋想的?”
“没胳膊没腿的好几个,我爹也在等人家看咋办呢。
”
“可他最厉害呀,齐大腿根截了。
”
“还有把命都丢了的,总会有人承头。
”
这时,温如风拉开房门,探头探脑地朝这边乱瞅了。
花如屏但凡出去一会儿,他都是要出来观察动静的。
安北斗怕他起嫌疑,急忙装作与花如屏偶遇的样子,大声说:“嫂子你咋也出来了?需要啥,我办去么!”花如屏倒是配合得好:“不,不要啥,我上茅厕呢。
”
安北斗现在完全知道温如风的心思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我温如风一人扛着吧!过去为半棵树、为挨黑打、为种甘蔗、为孤岛孤坟……都是自家的事,不扛不行。
现在可是一村人的事,你等我,我靠你,那就都等着靠着吧!
花存根也是这意思,还说得跟唱戏似的:
枪打出头鸟,
万事溜着叫。
椽头先烂掉,
承头必挨刀。
丈母娘和花如屏也都不愿意让花存根和温如风朝人前差。
这时,被抓进去的总工陈大才,被判了七年刑。
这与北斗村人的邪乎传说,距离尚远。
都说丢了六条命,注定有人是要“敲头的”。
敲谁的头?敲几颗?说法不一。
孙铁锤自是在被“敲”之列,毛乎乎的,又太熟悉,眼睛圆鼓睖睁得像那只金色猫头鹰,敲了注定吓人。
可孙铁锤回来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也对,人家孙总高接远送地把“砖家”请来炸石头又不是炸村子炸人的,自然该敲“砖家”的头了。
那个叫陈大才,一夜之间须发全白,想这颗头怕是要砰地一下敲成葫芦瓢了,可才判七年,终是太不给劲。
那天在县城公开审理时,安北斗作为北斗镇代表,与孙铁锤等人是去现场旁听了的。
当事人陈大才当庭表示服从判决,并一再恳请法庭和旁听公众,接受自已的悔罪与道歉。
他说,如果这七年能给那么多苦难家庭带来些许告慰,他的灵魂方能得到一丝安妥。
还说他也是从农村苦苦奋斗出来的孩子,知道父母不易,懂得农民日子太难。
炸石头,铺铁轨,都是为了改变穷困面貌,没想到被他的重大技术疏漏,不,是严重犯罪,造成了如此难以挽回的恶果。
在这难熬的几十个日日夜夜,他时时都想一死了之。
他妻子和单位从省城请来的最大律师(说把死刑犯都从死亡线上拖回来好几个),一再用法律依据旁征博引、慷慨陈词,说他的技术失误、过失犯罪,以及悔罪表现,应该判到三年以下,甚至可以缓刑。
但陈工一再表示罪不可恕、灵魂难安,服从判决,绝不上诉。
并感谢法庭宽大、北斗村百姓开恩!尤其祈求那些死灵魂,假如有来日,他定当坟前叩首、永世谢罪!安北斗甚至当庭落下泪来。
但孙铁锤始终在大喊大闹:“死了六个还不能换他一颗狗头?!”
最后是被法警硬架出去了。
几个先后被抓的工程技术人员,也分别判了三年、两年和监外执行。
据说上上下下批项目、参与工程和搞技术论证的还处理了一批人。
连牛栏山也给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何首魁因对重大爆破监管不力,不仅受了政纪处分,而且工资还降一级。
就孙铁锤天不管地不收的,把村支书倒是抹了,他还说早都不想干了。
并直骂法院,都是吃包子的,不杀一个能平了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