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3)
牛栏山说:“好,好,我同意你的观点。
你就是得把人给我看住了。
看住他也是为他好哇!镇上啥事也不给你安排,考绩提拔一概都不受影响。
可这家伙一旦再跑了,只怕你不好过,我不好过,他自已也难过啊!这边我一定给他把房安顿好。
我懂得小老百姓的不易,能做的事我尽量去做。
那边就全拜托你了!”月光下,牛栏山甚至给他拱手作了作揖。
这时镇北漠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哎呀牛书记,院里房檐上钻出一条胳膊粗的乌梢蛇,给抓住了,厨房已焖好,到处找你哩。
有人说看见你上后山了,我就一路找上来。
快回走,跟老母鸡一起炖的,香得很!”
“北斗也回去跟大家聚一聚吧,好不容易休一个周末。
”
“我不吃那些东西。
”
镇北漠说:“人家吃星星呢,快走!”说着,十分殷勤地把牛书记搀下山了。
他把望远镜依然对准了深空。
88大拜寿
孙铁锤四十岁了。
四十岁照说是不过寿的,但他爹不在了,有人就觉得他是可以过的。
当然,他自已也想过。
主要是冲冲晦气。
他觉得这几年晦气太多,几次都碰上大坎,眼看是过不去了,却又都扳了回来。
扳得很不容易,只有他自已心里清楚。
虽然温如风不算个什么东西,可被窝里蹿进个老鼠、腿肚子上钻个蚂蟥、鼻尖上冷不丁让蚊子咥一口,总是难得安生。
何况这幺蛾子几次还差点真的掀起让他躲不过的大浪来。
最近终是安宁下来,上上下下都达成了一致意见:温如风精神出了问题。
因此他的告状,就像是螺丝钉拧过了头,彻底上滑丝了,再拧也是枉然。
这一招的确狠,而他侄儿孙仕廉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他知道,那也不全是为他这个表叔。
据说温如风这一封信写得了得,领导都摔杯子了,问批示为什么得不到落实?但任何事,在见过大场面、经过大风浪的层层“运作”中,都是有甚或“加大处理力度”“杀一儆百”,抑或“化险为夷”,直至“春风化雨”般的作妖本领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是对这种本领的深入浅出的画像。
何况一个小小的温如风,纵然翻起大浪,也无甚后劲。
而这次风浪的最终“定海神针”,就是我们遭遇了疯子!并且准备掏钱去给他治病。
一场危机,眼看就这样“一劳永逸”地终结式了结了。
侄儿孙仕廉,有时把他这个表叔骂得真是猪狗不如。
那个时候他就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坎的迈不过。
当侄儿媳妇打来电话说没事了,都过去了时,他就知道该准备金条去看望他们了。
都觉得孙董该好好过过寿了。
就凭给村里这几年弄下的福祉,让大家挣的钱、发的财,也该让人都来好好孝敬孝敬了。
大爆炸后,除政府补贴救助外,他也的确放了血。
这都是侄儿教导的。
据说领导震怒,还问为什么释放了开山放炮人,放的理由就是要他出来埋单。
其实他的钱,也都是拿村上土地做抵押,然后再到银行贷的款。
反正羊毛都出在羊身上。
这几年在外面跟一些老板混得久了才灵醒,靠一五一十经营,最后连裤子都没得穿的。
必须懂得资本运作,学会花银行的钱,才是真老板、大企业家。
而靠砸石头、淘河沙,也就只能弄几个耍小姐、喝酒、打牌钱,有时还得拖欠。
很多资本运营就是炒概念。
比如“秦岭后宫”项目,通过侄儿把土地权审批下来,资金就源源不断了。
而大爆炸的赔偿,大头都让国家扛了。
零星修缮点房屋、给谁安条假肢,都是可大可小的事。
想安一百万元的腿也有,据说那是机器人的腿;安几百块、几千块钱一条的也有。
一般他都同意安几千块的,再私下补一点了事。
当然,温如风的岳父花存根例外。
花瘸子想安了几千元的腿,还得赔上两三万。
要是他女儿花如屏乖乖就范,给个三五万也不是事;可就不,一万元都是让人去撇到他脸上的,要了要,不要拉倒。
至于那几个死亡户,一家赔了几万元,外带安葬一应费用,也就妥妥的了。
安北斗的表舅和表舅娘,都是出了五服的,要那样算亲属,孙家也是表亲了。
安家没要钱,也就一笔勾销了。
所有花费,还都不是他公司一家掏。
镇上、县上、市上还有放炮肇事单位,三下五除二一平摊,他也就放了十几万块钱的血,还很快从石料厂抠回来了。
但这场“大善事”的名声却是他一人落下了。
他的支书被撸了,据说牛栏山想通过村委会改选,把村主任也抹下来。
谁知他提前给一些人“点了眼药”,并给说话有分量的长辈一一行了礼,还给一些不安分的敲了警钟、亮了耳朵,最后他几乎是全票当选的。
当然,温如风一家没来,草泽明也没来。
除这些“捣乱分子”外,全村基本还牢牢掌控在自已手中。
镇上任命的支书,开始还想拧巴几下,最后也不得不放下话:一切还是孙董说了算!这北斗村,也就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了。
不过山和梁,的确是被他美美炸了一大豁。
依他过去的理想,巴结远房侄儿孙仕廉,是想到镇上谋个事。
他爹活着也是这愿望,说村官毕竟不是个正经官,要当,就弄个镇长当当,坟上立碑子也有话说。
如今他早已没了这个念想。
用孙仕廉的话说,除非你当到县官,乡镇那就是跑腿的。
牛栏山越来越不在他眼窝
了,那倒是个屁官,大爆炸那阵儿,县上随便哪个部门来个干事,都把他训得跟儿一样。
如今看来,还是侄儿眼界宽,看的世事大,弄钱才是硬道理。
包括这次过寿,他老婆昨晚跟他合计了一下,轻轻松松撸回来小一百万不成问题。
他已经给县上都放信了,估计大大小小的人物也会来一些。
他要求放信人含糊其词一点,说可能他侄儿也会专程从省上回来一趟。
而这一切的运筹帷幄、掐指算计,都是出自那天大爆炸侥幸逃脱的吕存贵。
他开始也不相信吕存贵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无非就是走破脑壳运气,开装载机时拉肚子,回家躲过了一场灾难而已。
但事后,人们点点滴滴把他一生所走的运气叠加起来,传得神乎其神时,就发现那可不是侥幸,而是真正高人的未卜先知了。
比如说,吕存贵在三岁时,几个娃娃上到核桃树上去耍,他突然想尿,刚溜下来没尿到一半,树丫就断了,当场摔死一个,还有一个把手摔成残疾,老是一副握手枪的状态,到现在外号还叫“手枪”。
再是到七岁时,几个娃娃上勺把山砍柴,他们一同到一个大石头上去“做饭”,其实就是抓了几个螺蛳,捉了一只癞蛤蟆,准备烧烤。
他说去弄些柴火来,结果刚一跳下去,那几十年都稳如泰山的“磨盘石”,突然就顺沟溜下去了。
当场砸死一个,另两个虽跳下来,却一个折了脚踝骨,一个眼睛被树枝戳成了萝卜花,至今看人都是意图向左,映像偏是右方。
再就是十一岁时,他和一个同学钻进村里保管室,偷了雷管炸药出来下河炸鱼,刚用墨水瓶装好药,给上边绑石头说是好沉底呢,他又突然想尿,让等他尿完回来再扔。
谁知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同学,嘴里叼着半截烟,哧的一声,无意间点燃了导火线,扔都没扔出去,就炸成了远近闻名的“一把手”。
除了这三起造成严重伤亡而他侥幸逃脱的神奇事件外,还有无尽的别人吃亏、他沾光的无厘头故事,都充分显示了他的“先知先觉”与“特异功能”。
尤其是这次大爆炸,更是完全奠定了他姜子牙、诸葛亮般的江湖地位。
如今早不开什么碎石机、装载机了。
动辄就被小车接到县上、市上、省上看风水、算命去了。
现在整得孙铁锤也是由半信半疑到彻底拜倒在他的“唐装汉服”下了。
吕存贵的确是一时穿着福禄寿满身的紫色唐装,一时又披挂了黑红搭配的古老汉服,脚上是蹬着一双能照见人影的三接头皮鞋的。
就是那张脸,因了那晚大爆炸将一缸子滚烫的开水倒扣下来,随手抹掉了皮,只好时常深扣一顶礼帽,再戴副黑洞洞的墨镜,围一条据说是英国产的巴宝莉围巾(把脸遮一半),就出门挣大钱去了。
身后影子一样跟着助理磨存凳。
他觉得磨存凳灵光,身高也比自已矮一头,利于衬托形象。
细一想,孙铁锤自已先笑了,吕存贵为开上他的装载机,都是主动回避,把老婆空出来让他睡了才拿到钥匙的,如今还真摇身一变成神仙了。
看那神气,妈的,草驴都咧起歪嘴腾云驾雾了!因为这家伙的名声已传到了侄儿孙仕廉的耳朵里,不仅孙仕廉请去算了几回,说特灵,而且还介绍给外省和京城大员都算过了。
“腾云驾雾”一概都是公务舱,走的贵宾通道。
奶奶的,比老子都混得牛!他有时想着还气不顺呢,不都是老子一炮炸出来的!
这次他的四十大寿全是吕存贵坐镇指挥,一应日子、时辰、下帖、祭拜,包括吹打响器班子、戏班子,以及戏台高低左右、席棚风水朝向,全都是有大讲究的。
响器班子把过去那些老吹唢呐的,一律开了,嫌土气,这次是专门从省城接来的“军乐队”。
所谓军乐队,也就是穿着自已制作的假军服,吹吹打打的都是洋玩意儿。
吕存贵受过这样的礼遇,所以坚持非请不可。
“军乐队”一进村,就先列阵整了个《冬天里的一把火》,果然是让山村大开眼界。
而戏班子也是省、市、县都有。
一天“三开台”,并且是对台戏。
另有一个什么霹雳舞团,穿得“太不像话”,叫个啥“三点式”,光溜溜的大腿,还专门跑到台前,一排排朝人头顶上踢呢。
村里长者有些抗议,最后是给身上绑了大红被面子,才把舞跳完的。
上联:十里搭长棚
下联:八方迎贵宾
横批:福寿无量
这是宴请八方宾客的彩门对联。
虽然长棚不足十里,但也足够宽大徜徉。
见天开二百多桌流水席。
也有不随礼,从远方赶来看戏蹭饭的,一般都会被负责接待的“支客”请出席外。
若是老者、娃娃,也会赏个把馒头以示“积善人家”门风的。
本村人却是争先恐后家家都要随礼的。
提前也都相互探了底细,然后偏是把高过别人的部分,悄悄塞给了孙董的老婆刘兰香。
而外面公开礼簿子上,基本是一千元。
刘兰香这天特别穿了一身口袋多且大的衣裳,悄然塞进去得多了,鼓胀了,就找机会回房掏出来,数清点明,再瘪着口袋出来四处招呼人。
刘兰香提前是给孙铁锤打了预防针的,其中村里就有三十多个婆娘,女人是不许